第59章 條件

　　楚卓可謂是在蜜罐中長大的。

　　父親對他極好， 也對母妃極好。燕王寵子寵妻是出了名的。母親性子溫婉，心地善良，常年吃齋念佛， 與世無爭。在楚卓的心中， 她與父親相敬如賓， 很是恩愛，可恩愛卻……

　　當日，楚卓有幾個瞬間，便想問了，但一來不知如何說， 二來晚些時候卻是見到了父王。

　　父親匆匆而至，極是緊張， 詢問了很多，對他母妃關懷又體貼， 一如既往的好， 一切看上去都與從前一樣， 並無異常。楚卓想了想，怕是自己多心了，一包藥而已， 也不能說明什麼， 於是也便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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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顧府。

　　室內溫暖宜人， 充滿菜香之氣。丫鬟碧兒正在桌前服侍， 一面為卿卿夾著菜， 一面道：「小姐，聽說王妃前幾日暈倒了。」

　　卿卿含糊地應了一聲。靈均郡主身體孱弱，卿卿記得自己前世做兔子的時候，就沒少聽說她暈倒之事。

　　「怪不得世子四五天沒來了！」

　　小姑娘正夾著菜，往口中送著，聞得丫鬟提起楚卓，小手驀地一抖，那菜便掉在了桌上，差點濺到了她的衣服上。

　　少女秀眉一蹙。

　　「多嘴！提他做什麼？」

　　「唔！」

　　碧兒睜圓眼睛，一下咬住嘴唇，趕緊拿出帕子去幫小姐擦，笑的諂媚，「奴婢知錯了，呵……因為世子之前，六天見了小姐四次，這一連三天沒出現，奴婢還真有點不適應！」

　　卿卿白她一眼。

　　「有什麼不適應的，不出現還不好，反正不要提他了！」

　　「是是是，奴婢記住了。」

　　小丫鬟笑嘻嘻的，盛了一碗湯給主子遞來。卿卿瞥了她一眼，依舊滿臉怪罪，自己是不敢多想，前幾天，每一次以為楚卓肯定不會再找她了的時候，那傢伙第二天都出現了；這次她乾脆什麼也不想，巧了，他不來了。卿卿信了邪，那便不想。

　　吃了早飯，她穿了披風，戴了帷帽，便與丫鬟出門，去了集上。爹爹顧祁淵因事要暫離幽州，時至深秋，日漸寒冷，卿卿想為父親買一條圍巾，是以前一日便早早地定下了出行計劃。

　　到了集上，下了車，卿卿也是哪有熱鬧往哪奔，主僕二人誑了小半天兒，終於買到了心儀合適的圍巾，除此之外，還買了好多東西。

　　待要返回途中，倆人停在街頭看了會雜技，小姑娘正開懷，這時但覺丫鬟拍了拍她。

　　「唔？怎麼？」

　　卿卿轉過頭去，只見碧兒眼神兒示意對街閣樓……

　　小姑娘揚起了頭，循著望去，這下心驟然一驚。

　　前方一處闊綽酒樓的二層閣樓窗前正立一男子。那男子身姿偉岸，玉冠束髮，身著一襲雪白的梅花暗紋袍，面如冠玉，英氣逼人，正朝她這邊望著，卻不是楚卓是誰？

　　卿卿隔著帷帽也看的清清楚楚，抬頭望見了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可惜這張臉對卿卿來說比鬼都可怕。小姑娘咽了下口水，心道：冤家路窄。

　　這時垂頭，收回了視線，可再看雜技表演，哪裡還看得進去了，不時，她不動聲色，再度抬眸，悄悄地朝著適才的地方望去，心口「砰」地一下。

　　人，不見了。

　　「小姐。」

　　丫鬟碧兒幾乎與她同時發現。卿卿這時抓住了她的手。

　　「走。」

　　丫鬟應聲。倆人這便退出了人群，快步地走，一路朝著馬車停放之處而去，然仿佛還沒走多遠，眼前突然一白，前方被人擋了上。

　　卿卿嚇了一跳，這時一抬頭，便看見了楚卓的臉。

　　小姑娘咬住了嘴唇，暗道：他是不是鬼呀！

　　「好久不見。」

　　楚卓負手在後，居高臨下，微微一笑，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痞氣，這時開了口。

　　卿卿退了一步，心中不喜，但聲音還是柔柔又戰戰的。

　　「世子有事麼？」

　　「有啊。」

　　卿卿嘴唇動了動，暗道：你有個鬼事！

　　小姑娘緩緩道：「該說的我都和世子說過了，現在和世子沒什麼說的。」

　　她說著便要錯身走開。

　　楚卓微微一動，再度擋住了小姑娘。

　　「別急，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一定歡喜。」

　　卿卿連話都不答，真真兒地全無興趣，但聽對方道：「或許，我以後不會找你了。」

　　「唔……！」

　　卿卿頓時說不上話來。

　　這時只見楚卓伸出了手，而後卻是撇開了她帷帽上的白紗。

　　「世子做什麼？！」

　　小姑娘心一驚，但還不敢大動，慣有的柔和，怯生生的，更生怕這個粗野的小混蛋把她整個帷帽都拽下來。

　　楚卓微微一笑，長睫毛如扇，緩緩翕合，「我呢，是想看看你是心悅呢，還是難過呢？」

　　他似笑非笑，朝著小姑娘諦視過去。

　　卿卿面上嬌弱，心中呸了他一口！好大的臉！

　　「我自然是心悅的。」少女聲若蚊吟，但毫沒示弱，嬌怯怯地道：「如此最好。」

　　「哦。」

　　楚卓站直了身子，笑了一笑，居高臨下，而後卻是做出了邀請之勢，「喝杯茶，聊一聊，如何？」

　　「不聊，我與世子沒什麼好聊的。」

　　卿卿語聲與舊，但回的斬釘截鐵。她看到他就想起他那日不讓她買男寵，凶她的事兒。

　　楚卓又是上前一步，「顧大小姐，這裡是大街，你想我抱你去麼？」

　　「不想……！」

　　小姑娘嚇了一跳，立時答了。

　　楚卓道：「我說了，既然你不願意，我以後也便不找你了，不過這有前提，今天這杯茶，我請定了，若是顧大小姐不怕，我是沒什麼可怕的，明日十里街上傳出一個你我舊情複燃的消息，是不是也蠻好玩的。」

　　「……！」

　　卿卿咽了下口水。

　　楚卓說著笑了，而後上前一步，抬手便要去攬她的腰。卿卿嚇死了，嬌滴滴地閃開，同時小手下意識推了他的手臂一下。

　　她這時也落了輕紗，緊張又柔柔地四處尋望。

　　這幽州城中認識她的倒是不多，可認識楚卓的怕是多死了。他每次凱旋，那都是萬民相接，雖不一定人人都能看見他的臉，但顯然見過的肯定不少！

　　「世子到底耍什麼花招？」

　　卿卿使勁兒地攥住了小手。

　　楚卓居高臨下，從容淡然，「算是做筆交易吧。」

　　「交易？」

　　少年再度做出邀請之勢，「嗯？」

　　卿卿隔著紗幔使勁兒地瞪他，反正他看不見。

　　「什麼交易啊？」

　　楚卓垂眸，這時又朝她靠近一步。卿卿登時嚇死了，趕緊後退，而後一咬嘴唇。

　　少年的聲音再度響起，「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那麼顧大小姐現在是給面子，還是不給面子？」

　　卿卿自覺是被他逼上絕路了，但轉念他還能怎樣，於是便點了頭。

　　「行。」而後轉身朝著他所示的茶館走去。碧兒緊跟其後。

　　楚卓微微一笑，負過手去，不緊不慢地進了去。

　　卿卿進門便乖乖地等在了一旁，不時楚卓慢條斯理地進來，淡淡地朝著小二道：「一間包廂。」

　　「噯，是是是！」

　　小二哥急忙帶著兩位貴客去了。

　　卿卿隨著他進了屋中坐下。那碧兒緊跟著過來。楚卓卻是一抬手，一個眼神示意，卻是不准她進的意思。

　　「小姐！」

　　「你便在外等著。」

　　「是，小姐。」

　　楚卓不緊不慢，這時關了那包廂的門，坐在了卿卿的對面。

　　「世子有什麼事兒，說吧。」

　　楚卓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卿卿坐的正，但垂著頭，也不瞅他。

　　等了一會兒，但聽沒聲，小姑娘抬眸，剛想再催促，那楚卓卻是探身過來，再度掀開了她面前的白紗。

　　「唔……」

　　倆人隨時眸光對了上，卿卿心口，猛跳起來，柔柔地瞅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而後便咬住了小嘴兒，「世子不說，我要走了。」

　　楚卓臉上浮現一抹痞笑，緩緩倒茶，「急什麼，這便說了。」

　　楚卓將倒好的茶給她推了過去，這時開了口。

　　「你可知，我前幾日為何說要娶你？」

　　因為你好色！

　　卿卿心中暗想，但沒說出口。

　　「世子說是想我……」

　　卿卿所謂的想都是那個意思。

　　楚卓笑了，又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茶。

　　「對，我確實很想你。但是除此之外還有。」

　　「什麼？」

　　「我想維護我的名聲。」

　　卿卿聽他說這樣一句，轉頭瞥他，只見少年端杯，一面瞧她，一面手持茶蓋，輕輕撥茶。

　　小姑娘不解了，「世子的名聲是什麼意思？不嫁你是我的事兒，我說了不用你負責，我爹爹也和燕王說的很清楚，一切都是我們顧家的事兒，與你楚家和你，有何干係？」

　　「顧大小姐此言差矣！外面的風風雨雨想必你也都有所耳聞，他人說我不喜歡你，不想娶你，所以你被逼無奈只好拒婚。那言外之意便是我不想負責，施壓於你，逼迫你拒婚的。」

　　卿卿知道這事兒。

　　那日父親與燕王說明了此事之後，此消息很快便公之於眾，傳的沸沸揚揚，而後第二日，貶低她，說世子不願意要她的消息也便傳了出來，甚至比倆人婚事告吹了的事兒傳的更猛烈，如今差不多過了十天了，那事兒依舊是風口浪尖，一點兒也沒消弱。

　　瞧那架勢，怕是兩三個月，乃至半年，這話題能散了就不錯了。雖然不好聽，卿卿也不能說是完全不在意，但這事兒她不願意爭出個高低，因為那是在和楚卓爭！

　　倆人可謂門當戶對，也算是各無婚約，睡了，但不成親，那無非不是她不願意嫁，就是他不願意娶。

　　卿卿被貶低，她認了，就當吃虧是福。他是未來的皇帝，她惹不起這個混蛋！

　　「我知道，我知道這事兒，現下是世子有面子，世子還想怎樣？」

　　楚卓劍眉一蹙，「有面子？顧大小姐真的覺得那是有面子？而不是在說我紈絝，說我對小姑娘不負責任？」

　　卿卿攥了攥手，「那……那既然世子覺得有損形象，不喜歡這樣，也簡單，放出去消息，就說不是世子不願負責，是我不願意嫁世子就好了啊！」

　　楚卓聞言一聲輕笑，靠到了椅背上。

　　「唔……」

　　卿卿看他那一副高傲的架勢，便是對此也不滿意。

　　小姑娘急了，「那，那你要怎樣？」

　　楚卓長睫微動，這時又起身過來，雙臂搭在了桌上。

　　「所以我得娶你啊！」

　　「你……」

　　卿卿胸口狂跳，被弄糊塗了。

　　「你剛才不是說……」

　　「別誤會。」

　　小姑娘剛要說話，卻被楚卓打斷。

　　楚卓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眸瞧她。「不是真成親，而是假娶。」

　　卿卿腦中嗡嗡直響。

　　「假娶？」

　　楚卓從容淡定的很，這時又靠回了椅背。

　　「對，說起來很簡單，你和我定親，來日成親，成親了過幾個月，再以性子不和為由，和離了，就可以了。」

　　「什……什麼……？」

　　「別擔心。」

　　楚卓懶洋洋地接著又道：「和離之前，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我二人互不干擾，就做個表面夫妻，堵了天下人這悠悠之口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