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奴婢要幫王妃買些東西。」

　　「哦？」

　　楚卓正了身，「鳳錦姑姑親自去， 看來是重要之物啊。」

　　鳳錦笑笑， 「不過是去配些香料，承蒙王妃喜歡奴婢配的。」

　　楚卓點頭， 「那便快些去吧。」

　　鳳錦躬身應聲。卿卿心口一直猛跳，待人走了，趁著機會， 便趕緊就著此事說了下去。

　　「鳳錦， 名字好好聽呢！是王妃的貼身侍婢麼？」

　　小姑娘當下一著急， 毫無意識地就拉住了楚卓的手。

　　那滑滑嫩嫩的小手一勾住他， 楚卓登時心中一蕩，感覺觸電了般， 但見她雙眸清澈又迷茫， 眼睛便仿佛麋鹿一般， 楚楚可人。他微微舔了舔唇， 也仿佛無事似的，反手很自然地就握緊了她的小手，領著她往前走，口中答道：「啊， 是啊，是母妃的貼身侍婢。」

　　他心思都不在她的問話上，全在那柔嫩， 撥弄他心弦的小手上。

　　卿卿心口還猛勁跳著， 全然沒注意那手不手的， 隻腦子飛速運轉，繼續道：「王妃那般信任她，她是不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呀？」

　　「啊，是。」

　　「我說嘛，要不怎麼那般信任，咦？那王妃就這一個陪嫁丫鬟麼？」

　　「還有一個吧。」

　　「那另一個是誰？」

　　「死了好幾年了。」

　　「死了？」

　　卿卿心一驚，「她叫什麼？」

　　「我記得是叫阿素吧。」

　　卿卿額上驀地一層冷汗，不錯！就是這個名字。

　　「鳳錦」「阿素」，就是王妃昔年帶在身邊，和她一起去了養母家借宿的那兩個丫鬟的名字。

　　「她怎麼死了呢？什麼時候死的？」

　　卿卿記得母親說過，跟著王妃的是兩個年紀不大的丫鬟，看那鳳錦，猜她不過也就四十上下，阿素定然與她年齡相仿，三十多歲就死了？

　　「死了十多年了吧。」

　　「啊，那豈不是二十多，還是三十出頭就死了。」

　　「不知道她多大，不過似乎確實不太大，不足三十。」

　　楚卓也沒想什麼，小姑娘問什麼她就答什麼，那大手還一直攥著她的小手。

　　卿卿倒抽一口冷氣，還在問，「怎麼死的？」

　　楚卓這時才恍惚地想：她怎麼對這些感興趣，不過還是人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很有耐心。

　　「我記得是墜井了，在一個冬季，黑漆漆的夜晚，掉進了一口枯井……」

　　他正說著，突然感覺卿卿小手一動一動的，掌心一層冷汗，這便停了話，也停了腳步，「害怕了？」說著握起她的小手，在掌心蹭了蹭，而後展開披風，把嬌柔的小人兒摟進了懷裡，「還是，冷？」

　　卿卿是哆嗦了，天雖尚寒，但不是冷的，是被嚇得。她小臉都有點白了，但聽楚卓問還使勁兒地搖頭，嘴唇動著，「我不害怕，我我專愛聽嚇人的故事，那，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好好的人，怎麼會墜井呢？」

　　她口上說不怕，卻沒推開楚卓，甚至往他的懷裡縮了縮，事實上她又怎麼不怕。她害怕，更想到了別的。

　　前世做兔子的時候，她可不是聽人說過枯井屍體之事。

　　那時有個小丫鬟被人奸殺了，丟進了枯井中，她聽得清清楚楚，大公子院中的兩個丫鬟私下裡說著這事兒時，說起了多年前，王妃房中也有人死於枯井之中。難道倆人說的人就是阿素？！

　　卿卿越想心越顫，越害怕，腦中猛然間「轟」地一聲。

　　那倆丫鬟的話語猶在耳旁。

　　「那夜我看到兇手了……」

　　「什麼？」

　　「在阿素姑姑去廢院之前，我看到鳳錦姑姑也去了，倆人發生了爭執，後來便只有鳳錦姑姑一個人出來，第二日便傳出了阿素姑姑失蹤之事。」

　　「你是說……？」

　　「噓！」

　　「天呐！」

　　「可是為什麼？」

　　「不知道，我沒聽清，隻斷斷續續地聽她們說什麼王妃，還說什麼世子……什麼中毒……」

　　「可是一山容不下二虎？可她們同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啊！不是一直都很好麼？」

　　「表面好，但實際好不好便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可就算有矛盾……那也不至於殺人啊！」

　　「噓……別讓人聽見了，這事兒和大公子無關，和常姬無關，更和我們無關，更何況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可千萬別出去說，會死人的！」

　　「我我知道，我知道，我自然不會說的。」

　　「好了好了，噓，幹活吧。」

　　「好好好……」

　　卿卿那時迷迷糊糊的剛剛睡醒，聽的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腦袋，況且她當時也根本就不知道什麼阿素，什麼鳳錦。她一隻大公子的兔子，大公子都和王妃院中人無交集，她能有什麼。

　　但現在一回想，可是明白了。

　　莫不是昔年鳳錦殺了阿素？

　　那丫鬟說倆人提到了世子，提到了中毒，說的是不是正是昔年寶兒哥哥中毒，換孩子的事兒？那阿素就死在了廢院的枯井中，就死在了那天，兇手可不就只能是那鳳錦？

　　難道昔日孩子是鳳錦換的，被後來的阿素發現，要告之王妃，鳳錦不許，怕當年之事敗露便殺了阿素麼？

　　卿卿又是一個哆嗦，渾身顫抖，腦中亂嗡嗡的。

　　楚卓自然不知她腦中想了這麼多。她往他懷中鑽，他當然喜歡，但見她哆嗦也不免想她太柔弱了。

　　陽光正好，透過一旁的梅花樹照在兩人身上，小園中安靜，四周雖然無人，但並非一直沒人經過。時而過來那麼一兩個，也不敢明著看。不敢看不敢看，但終是也有人認了出那小姑娘正是卿卿。

　　卿卿想見王妃，但自然知道自己沒什麼理由見，實則見了也不知和她說什麼，但她想瞭解她。

　　少女心中有無數種猜想，會不會王妃好不容易生了個男孩，但男孩卻不知怎地中了毒，要夭折，她擔心在燕王那失寵，就換了孩子？

　　可燕王寵妻是眾所周知的，其對靈均郡主愛的極深，即是如此，要是孩子意外夭折，燕王心疼靈均還不急，真的就會因此失寵了麼？不可能啊！起碼還可以再生，除非，她不能再生了？

　　卿卿心中真的是亂七八糟的。

　　不知過了多久，卿卿恍惚回神兒，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楚卓的懷中。小女小臉登時臊紅，趕緊掙脫了他。

　　楚卓笑，語態親昵，「還沒抱夠。」

　　「你……」

　　卿卿想罵他兩句，但此時還有事情和他說，當然不能任性。

　　「世子愛你的母妃麼？」

　　楚卓劍眉微蹙，眸中含笑，自然意外卿卿這沒頭沒尾的一句。

　　「你說呢？」

　　他領著她坐在了梅花亭中。

　　「好不好看，喜歡麼？你最喜歡什麼花兒？」

　　「我，我喜歡桃花。」

　　「那以後我們成親了，我給你種滿園的桃花好不好？」

　　他說著握起了她的小手，眸光襲來。

　　卿卿呆愣一下，掙脫了手，反映了半天，腦中想的事兒硬是讓他給岔過去了，卻是半天才想起來。小姑娘抬眸，「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有爹爹了，更是做夢也沒想到，我娘竟 然不是我生母，呐……」

　　她說著驀地小臉燦若桃花，笑了，「世子的娘要是也不是王妃，世子會怎樣？」

　　楚卓盯瞧著她的小樣子，聽到此嗤笑了，而後卻是拿了桌上的酒杯，倒了酒。

　　卿卿還有點尷尬，不過自然知道他覺得那滑稽。

　　「假如嘛，我說假如，假如是那樣，世子怎麼想？」

　　楚卓端杯，「可是沒有假如。」

　　卿卿暗道：可是你不知道，事實上這不可思議之事真的就是事實了。

　　「嗯……說說嘛。」

　　卿卿語聲軟軟的，帶著幾分撒嬌。楚卓舉杯一飲而盡。

　　「不是便不是，但倘若不是，我當然會想知道，生母是誰。」

　　「若是是一個很平凡的女子呢，就想我養母那麼平凡的女子。」

　　楚卓又笑了，但這次沒答話，什麼也沒說。

　　卿卿心略微一沉，「世子，如若那樣，世子會嫌棄生母麼？」

　　楚卓還是一聲嗤笑，沒答話。

　　卿卿的心又是一沉，「世子喜歡這榮華富貴麼？」

　　「我更喜歡你……」

　　卿卿一張認真的小臉兒瞬時被他撩的緋紅，柔柔的道：「人家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楚卓笑，雙臂搭在桌上，探身過來，「嗯，我最喜歡你。」

　　卿卿小腳下意識縮了一縮，抬頭瞅他一眼，嗔道：「沒問你喜不喜歡我，還有喜歡不是用嘴說的，使用行動。」

　　「行動？以前我做的還不夠多麼？」

　　卿卿瞬時臉更紅了。

　　她怎麼聽不明白他說的是那種事兒。

　　「你，不要臉。」

　　小姑娘聲音又柔有小，罵起人來，也還是那般。

　　楚卓笑出了聲。

　　卿卿又臉紅，又心跳，又生氣，這話題也談不下去了，當下人便站起了身，「我要回家了。」

　　楚卓隨她站起，來到她身前，「害羞了？」

　　卿卿瞪他一眼，但當然也沒和他生氣。

　　「累了，回去了。」

　　楚卓跟在她身後，「我再帶你，出去野一野？」

　　卿卿搖頭，「才不要。」

　　「若不然我們去漫雲閣？」

　　那漫雲閣正是她還沒認親之前，和楚卓快活了一個晚上的地方。

　　卿卿一聽小臉滾燙，那宿真是……

　　她使勁兒瞪他一眼，也上來一股驕縱勁兒，小手使勁兒地朝他推了一把。她可真想像不到，自己要是和他是兄妹，一起長大，會是怎樣的。寶兒哥哥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他的親妹妹。若是換成是楚卓，一定更是從小就知道的。

　　這傢伙這麼粗野，知道不是親生的，會不會長大以後也……

　　總覺得這傢伙幹得出來。她和他怎麼也不像是兄妹。楚卓太野了，讀了聖賢書，也是那般，要是沒讀，還不一定什麼樣。想著，她又使勁兒推了他一下，但見楚卓適才還一臉的痞壞，笑著，這時眼睛卻是飄向了別處，笑也漸漸地消失了。

　　卿卿好奇，轉頭隨著他看過去，心口「砰」地一下，因為那遠處的人正是鳳錦！

　　鳳錦手中拎著什麼，卻被莽撞的丫鬟撞掉了。那丫鬟正在連連道歉，撿著。卿卿看了眼，地上正是一個個小紙包。

　　再抬眼，只見楚卓走了過去。卿卿也趕緊跟了過去，這走近了一看，但覺這東西有點熟悉，這一小包一小包的，裡頭應該是藥！正是跟以前，寶兒哥哥給她弄的避子散一樣的，卻是不知鳳錦弄了許多什麼藥來？

　　卿卿趁著楚卓在和她說話，自己俯身去幫地上的小丫鬟撿，撿著撿著便趁著人不注意，藏進了袖中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