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蕭阮一下子就覺得周身有點冷颼颼的。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怔了一瞬,再一看,藺北行的臉色不太好看,陰沉沉的。
她以爲是自己的話不太吉利,犯了這位煞星的忌諱,連忙解釋道:「你放心,這個秘密告訴你之後,一切就會太平無事了。」
藺北行哂然一笑:「你倒聰明,用這種虛話就想要騙我幫你找人?」
蕭阮想了想,有些無奈地再次附耳過去:「那我先給你個彩頭吧,西戎王對你們一直心懷不軌,你讓你父王一定要小心。」
溫熱的氣息在耳廓處縈繞,耳朵癢癢的,一絲莫名的□□感襲來。
藺北行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耳根微微泛紅:「你要說話便好好說,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總愛說什麽悄悄話?」
蕭阮愕然看著他,眼中受傷之色一掠而過。
看著那雙漆黑清亮的墨瞳,藺北行的心莫名就軟了軟。
算了,小傢伙有些脂粉氣,想必是平常沒有什麽人在教導,小小年紀有這麽一個見不得人的身份,人後也一定沒少讓欺負,何必太過苛責呢?
而且,蕭爾沅和他才不過是第三次見面,便把這麽要緊的事情托付給他求著幫忙,還特意去打聽了西南的事情,連西戎王都知道了,這顯而易見是把他當做了知心的朋友,要是他也像蕭家人一樣嫌弃他,怕不是回去以後要偷偷躲在被窩裡掉金豆了。
藺北行寬容地想著,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重新坐了下來。
「好了,我不幫你也沒人幫你了,」他一臉矜持地道,「替你找就是了,等我消息。」
「真的?」蕭阮的眼睛驟然一亮,驚喜地叫了起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答應我了的便不能反悔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了,都不能反悔。」
「你看我像是言而無信的人嗎?」藺北行不悅地道。
「不像,你是一個頂天立地、一諾千金的英雄豪杰。」蕭阮立刻拍馬屁,「藺大哥,你要是幫我找到了他,那就是我欠了你一個大大的人情。」
「誰稀罕你什麽人情。」藺北行嗤笑了一聲,「好了,既然你我兩人要互利互惠,以後我就罩著你了,要是誰敢欺負你,你儘管來找我,我一定教訓得他滿地找牙。蕭家人你也用不著怕,有我呢。」
「好,多謝藺大哥。」蕭阮乖巧地回了一句。
藺北行倒也雷厲風行,立刻就把賀平寧叫過來吩咐了下去,沒一會兒,陳碑之遛鳥回來了,可能是訓過了話,黃毛小子乖了很多,只是一聲又一聲地叫得動聽,再也不一口一個「笨蛋」、「美人」了。
蕭阮逗了一會兒鳥,又聽完了一齣戲,眼看著時候不早了,這才向藺北行告辭。藺北行對這個新收的小兄弟很滿意,不僅親自送出了九曲園的門口,還讓人打包了一份點心,再三叮囑她在蕭家不要忍氣吞聲。
蕭阮哭笑不得,一路坐在馬車上,心裡頗有點愧疚。
前世她和藺北行隻交過兩三次面,幷沒有深交過,唯一的印象便只剩下了「囂張跋扈」這四個字;後來聽了他掃平西南時的一些殘忍傳言,印象就更不好了。
現在看來,最起碼此時的藺北行,還有著少年人的一份赤誠之心。她這樣女扮男裝騙了藺北行,實在是有違君子之道;只是她現在也沒法隨便告訴藺北行自己的女兒身,要是藺北行一惱火起來,反悔不替她找人了怎麽辦?
等待的日子有些難熬,蕭阮每天從床上睜開眼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盼著有人會送來找人的好消息。
劉太醫那裡,蕭亦珩暗中派人去尋訪了,只是這位太醫立志要學神農氏嘗百草,行踪飄忽不定,好不容易查探到行踪追過去,却總是撲空。
蕭亦珩對蕭阮不求蕭釗幫忙很是不解:「祖父身爲太傅,找起人來便利太多,你爲什麽就是不肯求他幫忙?你找劉太醫和他的師弟,到底要幹什麽?」
蕭阮只能心裡苦笑,再三叮囑蕭亦珩一定要守口如瓶。
前世她也曾在心裡責怪過祖母,爲何要瞞著病情不說,但現在,她已經能明白祖母的想法了。她萬萬不能讓蕭釗知道幷插手這件事情,這會讓祖母生不如死。
藺北行那裡也沒什麽消息,畢竟西南路途遙遠,而且要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她只能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不要焦躁,以免讓周荇宜察覺到了什麽异常。
這一日,便到了宮中一年一度的賞春宴了。
顧名思義,這賞春宴便是皇后請一些勛貴世家在宮中賞花賞景的宴席,從明帝時期便流傳了下來。一開始,賞春宴只有女眷參加,皇后和各宮娘娘借此機會替自己的皇子相看中意的女子,後來,皇子們和各府適齡適婚的年輕男子也都受邀,宴席中男女分列,各展所長,無邊的春色和年輕男女的靚麗姿容相得益彰,成了名副其實的賞春之宴。
除了蕭秦氏一房和年紀尚幼的蕭茹、蕭亦鳴,蕭府其餘衆人都在邀約之列,一大早,木琉和禾蕙便忙乎了起來,興致勃勃地替蕭阮梳妝打扮。
只是今天這兩位的手藝却沒有了用武之地,蕭阮捨弃了繁複的髮髻、精美的首飾,隻選了一個簡單的雙螺髻,插了一支白玉簪。
「二姑娘,這是爲何啊?」木琉很不甘心,在她心裡,自家姑娘是天底下最美的,自然要在今天這賞春宴上艶冠群芳,「你看三姑娘,早幾天就纏著夫人一起去了金寶堂和裁雲閣,聽說買了好多漂亮的衣裳和首飾呢。」
「你不懂,」蕭阮一本正經地道,「今天大家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這樣素淨的便特立獨行,特別能吸引別人的目光。」
木琉將信將疑,嘟囔著道:「真的嗎?我怎麽覺得姑娘你在騙我……」
「我現在不好看嗎?」蕭阮拎起裙擺轉了一個圈,朝著兩個丫頭淺淺一笑。
「好看!」
木琉和禾蕙异口同聲地應道。
的確,雖然蕭阮只穿了一件素淨的蜜色芍藥紋錦襦裙,臉上也只不過薄施脂粉,但那眉如遠山、目含秋水,精緻的五官無一不恰到好處,更妙的是,這些日子在府裡嬌養著,各種補品、吃食流水般地往蕭阮嘴裡送,原本因爲旅途勞累有些消瘦的身子迅速地恢復了原狀,個子竄高了些、胸脯豐滿了些,這一轉圈,窈窕少女的妙曼身姿隨著裙擺若隱若現,愈發讓人挪不開眼去。
終於把兩個丫頭糊弄過去了,蕭阮也鬆了一口氣。
到了府門口,家人都在了,周荇宜雍容華貴,蕭陳氏莊重大方,蕭亦珩玉樹臨風……蕭阮的目光在蕭玨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若無其事地挪了開去。
蕭玨打扮得非常精緻,她原本就是中上之姿,這一打扮更顯得膚白貌美、眉目如畫,只是好看是好看,却太過成熟了,原本她比蕭阮小了一歲,現在看起來倒好像成了蕭阮的姐姐,有十六七歲的模樣了。
此時正值三月下旬,倒春寒早已不見踪影,暖陽高照、春意融融;御花園中,各種奇花异草爭妍鬥艶,正是一派春和景明。
賞春宴設在御花園的西側,毗鄰天玥池。蕭阮他們來得稍早了一些,此刻賓客們在臨玥軒外的帷帳處三三兩兩地寒暄著。蕭家在內侍的指引下到了專用的帷帳,周荇宜則被引到了臨玥閣內,這裡是後宮嬪妃和皇子們的所在。
一見大長公主來了,各家女眷們紛紛領著子女過來見禮,周荇宜拉著蕭阮的手,一一含笑招呼過去,目光不經意地審視著眼前的這些男子。
這賞春宴,骨子裡其實就是相親宴。大乾雖然民風開放,但畢竟還是男女有別,尤其是高門世家,很少有互相接觸的機會。這賞春宴中便可對貴女們的品性、才藝多幾分瞭解,用不著光聽媒婆的誇誇其談了。
替孫女相看好一門親事,是此次回京最重要的事情,周荇宜自然不能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只是這滿園子的男兒,怎麽看都好像少了些什麽。
這個魯國公家的孫子長得雖然好,可却沒有什麽男子氣概;那個周尚書家的兒子看起來應該和父親一樣才華橫溢,但一派風流的模樣,不太穩妥;這個秦將軍的兒子倒是沉穩,可個子矮了一些……
四周看向蕭阮的目光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熱切。
畢竟,誰都知道蕭二姑娘是大長公主最寵愛的孫女,而大長公主又是天子最敬重的姑母,再加上蕭家的家世錦上添花,這樣的姑娘如果能娶進門,那可是燒了高香了。
蕭阮被這些目光看得有些頭疼,悄聲道:「祖母,這裡悶得慌,我去湖那邊走走。」
剛好,周荇宜熟識的幾位太嬪太妃過來了,她怕蕭阮無聊,看看時候還早,便點頭道:「好,小心點,儘早回來。」
蕭阮從臨玥軒後面出去,沿著天玥池畔走了幾步,拐進了旁邊的一叢小竹林裡。竹林清幽,外面的喧鬧聲漸漸遠了,她靜下心來,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在心頭又捋了一遍。
今天是她在京城王公貴胄面前的第一次亮相,也是她能不能和周衛熹撇清關係的關鍵,務必不能有什麽差錯。
竹林到了盡頭,前面豁然開朗,是一汪從天玥池引過來的泉眼,邊上假山上也有清泉潺潺而下,她驚喜地走了過去,剛想去掬一捧水來戲耍,一聲慘叫傳來:「喵……」
她猛地抬頭一看,只見假山上坐著一個人,手裡捏著一隻猫,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的心裡陡然一驚,脫口而出:「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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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周衛旻:醋姐姐。
周衛旻:我覺得我的戲份也要安排一下。(手裡的骨節被捏得咯咯作響)
醋哥:必須安排!
醋哥:病嬌小弟弟我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