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轉眼三個年頭,當初的稚氣孩童也沉穩了些,板著臉在外面也混成了獨當一面的人物,沒人再去提當初逛戲園砸酒樓,凑了一起將半邊山頭都燒了的事情。
外面人五人六,同舊友見了面,兩杯酒下肚,又是當初混不吝的樣子。男人之間的話題離不開權力和女人。在座的都是世家之後,在朝堂牽扯過深,誰都有幾件不能提的事情,能說的不多,聊完之後就將話題轉到女人的身上。
這些人多是沒有成親的,可也早早經歷了人事,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說話也不乾不淨起來。
太子和陸持在一旁喝酒,聽了幾句之後就開始說自己的事情。
「你那個大哥近來可真是春風得意,剛及冠就去了刑部任職,又娶了程清的嫡長女,日後這前途都是不可限量。」太子扯了一塊熏肉片,像是話家常般提了一句。
可心裡遠遠沒有面上那麽淡定。
他是皇帝的嫡長子,因著外祖家和嫡長子的名頭被封爲太子。現在底下的弟弟漸漸長大,難保沒有人覬覦他的位置,當中以八皇子名聲最顯。
八皇子的生母蕭貴妃是蕭太傅的女兒,同皇帝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情分。早年皇帝借江家的勢力登上皇位,對皇后和他這個嫡長子都是寵愛,就連蕭家的女兒進宮也不過是貴人的品階。
現在皇位坐穩了,就不記得當年誓死力薦的情分,蕭貴人一躍成爲冠絕後宮的蕭貴妃,連帶著她的兒子也成爲諸位皇子中「最爲聰穎」之人。
這陸臨才入官場幾年,就聲名斐然,倘若是自己的人,太子倒是極爲欣賞。可偏偏那陸臨素來與八皇子交好,欣賞就變成了一種頭疼。
陸持沒去看他,「他也是伯恩王府的子孫,你不知道,我這個好『大哥』現在平步青雲,伯恩王有多歡喜的。」
甚至動了改立世子的念頭。
他斂下眉眼,端起酒杯一個人慢慢地飲著,不欲說下去。
太子轉移話題,嘗了熏肉一口就放下了,「過幾日父皇定是要選派幾個人去肅州,肅州偏遠疾苦,毗鄰胡人乃多事之地,只怕各家又要推諉。」
陸持原本要回話,突然將目光放在人群當中。
現在在說話的是遲家的小公子遲紹,他向來是愛玩的,就是現在成親了,外面也養了不少的人。剛聽衆人說著哪家的姑娘好看,忽然想到前兩日在寺廟見過的那位姑娘。
忍不住心癢道:「若是說好看,我前日在濟承寺遇見一個,穿著身淺色的衣裙,那身段... ...嘖嘖嘖。」
他意味不明地感嘆了兩聲,其中的意思是個人都能明白的。
陸持周遭的氣息忽然冷下去,「我瞧著他就是不錯的。」
說著將酒杯直直地砸向遲紹的脚邊,杯子應聲四分五裂,將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而陸持仿佛剛剛的舉動不是自己做的,淡定地起身,只說了聲要「先回去」就留下一頭霧水的衆人,徑直走出去。
他在路上小睡一陣,到屋子裡時頭腦尚有幾分混沌,有一穿著粉色勾花裙襦的女子見到了,放下手中的書走過來,熟稔地替他換下外面的衣袍。
女子生得好看,兩眉彎彎,一雙丹鳳眼水光點點,勾著別人的神魂。她膚色瑩潤偏白,偏得眉間朱砂一點,清冷的臉上多了幾分媚色。
陸持的腦海中莫名想到遲紹那幾聲意味不明的「嘖嘖嘖」聲,不動聲色地瞧著。當初的小姑娘身量早已抽長,四肢仍舊是纖細的,只是某處隆起一道曲綫,初具女兒家的嬌態來。
幾年的朝夕相對讓他忽略了不少的東西,現下猛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中,沈棠已經長大,有了年輕男子能爲她一見傾心資本。
沈棠見他盯著自己,有些不自在地將碎發別在耳後,「怎麽了,可是什麽地方不舒服的?要不要找陳大夫過來瞧瞧?」
在聽鬆院這些年她也漸漸明白一些事情,比方說陸持壓根就沒有病,却定時大張旗鼓地找陳大夫,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身體不好」。
說著就要往外面走,在經過男人身邊的時候,忽然被攥住了手腕。耳邊想起男人略帶低沉的聲音,「無礙,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來。沈棠,你來聽鬆院多長時間了?」
沈棠略微滯楞了一會,便回話,「五年又兩個月。」
「你記得可真是清楚。」陸持哂笑,將她引到臨窗的榻上坐下,「可是在這邊度日如年了?」
「這句話你從五年前就開始問了,這麽多次也不嫌煩的?」沈棠掩下心裡的衝動,半坐著,身子前傾,眉眼柔順地去看地毯上的花紋,看不出一點反抗來。
陸持記得當初她才來聽鬆院的時候,雖說什麽做什麽,面上總是帶著幾分不情願。現在她將這幾分的不情願全都藏到了骨子裡,表面功夫做得任誰都是挑不出錯的,幾乎讓他忘了那個口口聲聲說要殺了他的場景。
縱然知道她的真情裡多是裝出來假意,他倒也還是適用。隨意將手搭她的肩膀上,去挑弄她頸間的碎發。明明是不雅放浪的動作,却偏生被帶出了幾分風流的味道。
沈棠眉頭微蹙,剛想要避開,就聽見男人沙啞的聲音,「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