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破敵(二)
聽到何曼問有無擒殺郭斌的妙策,賈仁苦笑道:“將軍,兩軍對陣,一點耍不得花把勢,雙方都要憑實力說話。只有將己方的優勢最大化,並保證己方少犯錯,方是取勝之道。所謂奇謀詭計,都是實力不及時的權宜之計罷了。”
若是郭斌在此,定會對賈仁這一番話拍案叫好。因為郭斌也認為,沒有天生就會帶兵打仗的人,再高明的將領,都是從零學起的。不管你讀過多少兵書,一旦到了戰場上,所能起的作用都很是有限。因此,他極為推崇前世曾國藩的用兵之道。
曾國藩有一句很出名的話,叫做“結硬寨,打呆仗”。在郭斌看來,其精髓不過是“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也就是說,要爭取戰爭的勝利,必先做到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尋求機會乘隙破敵,此為用兵作戰的基本原則。
所謂“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戰爭不僅是帝王將相的事情,而是關乎天下萬民生死存亡的大事,將領身上所繫,關乎士兵的身家性命乃至一個家族的幸福。因此將戰爭當做棋~牌遊戲,不顧士兵生死的做法,非但不會得到帝王的認同,在戰爭中亦會因士兵不肯聽命向前拚殺而無法實現自己的戰術目的,這在現實中是極為不合時宜的。
地球上大多數的生物看到自己的同類死亡,便會產生恐懼感。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去菜市場的時候,看到賣鮮肉的市場上掛的都是豬、牛、羊的身體部位不會感到害怕。試想一下,若那些豬頭、羊頭、牛腿,換成人類的胳膊或者大腿,甚至乾脆掛個人頭呢?我想正常人類都會感到陰森可怖,再也不敢踏進菜市場半步了吧?
鑑於這種心理,當人在戰爭中看到自己身邊原本活蹦亂跳的同伴,在被敵人箭矢射中後,吐血倒下,變為一具毫無意識的死屍;甚至其身體諸如胳膊或者大腿的某個部位被敵方一刀砍了下來,其內心的恐懼應該是可以想像的。
因此,在戰場上,當戰損率達到一定的數值後,會引發崩盤式地連鎖反應,那便是潰敗。而這個戰損率,並不是一個太高的數值,一般的戰役,戰損率不會超過百分之十,便會導致一方的潰敗。
所以說,那種計算著人數,想要用人的性命填起來的戰爭,基本是不存在的。當然,心中懷著偉大理想,願意為了理想而獻出生命的軍隊不在此列。這也是為什麼郭斌非常尊敬那些在抗戰中戰至最後一兵一卒都不會退卻的中國軍隊,這是真正地戰勝了人類心靈深處的恐懼,有理想的精銳之師。而面前的這三萬黃巾軍,顯然不在此列。
對於賈仁的論斷,何曼那是極為贊同的。雖然他並不笨,可是最煩的便是動腦子、耍心機,最喜歡的便是真刀真槍地上,就連戰鬥中亦是最喜歡放肆狂野地猛砸猛攻的戰鬥方式。因此,聽到賈仁所說,戰爭便是要憑著實力取勝,那是打心底裡贊同。本來嘛,他所以帶著三萬大軍來陽翟,便是想要以絕對的實力將郭斌壓垮。
當下,他向賈仁道:“軍師,我等要如何應對方好?”
賈仁道:“陽翟縣城和伏龍山莊之所以不投降,憑藉的便是郭斌的援兵;陽翟縣的富戶豪門之所以深溝高壘,拒不借糧,憑藉的也是郭斌的援兵。故,此次陽翟一役,關鍵便在郭斌一人身上,我們只需要集合大軍,將郭斌的大營圍困起來,全力進攻。郭斌授首之日,便是陽翟縣不攻自破之時。”
何曼一拍大腿,道:“軍師一言,道破天機!就是這麼幹!”
賈仁道:“屆時,將郭斌圍起來,一旦其陷入危境,陽翟城中大軍必然開門營救,屆時城中細作一齊發動,何愁郭斌不死,陽翟城不破?”
何曼道:“軍師神機妙算,曼不及也!”
而此時的山前大營中,郭斌正與戲志才、郭嘉、荀彧、張飛圍在沙盤前商討敵情。
漢朝並沒有成型的沙盤,是郭斌等人依照記憶和印象,命人製作的簡易沙盤。雖是因陋就簡,粗陋之作,卻還是將漢末的一眾英傑驚到了。荀彧道:“昔日馬伏波聚米為山,指畫形式,分析曲折,昭然可曉。光武帝感嘆:‘虜在吾目中矣’。主公之沙盤,遠超馬伏波當年。”
而看多了郭斌不時拿出一兩件創新製作的小玩意兒的戲志才、郭嘉,則一臉淡然,不為所動。
昨日,郭斌派遣關羽率領三百特種士兵騎馬襲擾黃巾軍,將東碼頭燒燬,既斷了黃巾軍的糧道,亦切斷了黃巾軍與潁川總部的聯繫。因為沒了碼頭,船便不能使用了,而要從陸上派遣信使傳遞消息,便會遭到關羽率領的特種士兵的截擊。故,此時的黃巾軍,已然成了信息不通的聾子瞎子,也成了一支孤軍。而黃巾軍的首領,似乎尚未意識到這一點。
昨日夜中,藉著關羽將碼頭燒燬,黃巾軍收縮兵力,緊張防禦的時刻,郭斌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距離敵人五里遠處立起了一座營寨。這座營寨建設之速,簡直令人難以想像。郭斌先命人在事前將製作營寨所需的木料準備好,再將其捆紮成為長約三米的一片一片的寨牆,然後以馬車馱運而來,將削尖的一頭插入泥土中,再互相連接,便建成了營寨的外牆。因此,一夜之間建立起一座營寨,只是表面看起來的假象而已,功夫都做在前面了。
這種營寨高約一丈多一點,外牆後面還有一道內牆,士兵便是站在內牆上防守,而外牆則彷彿城牆上的女牆了。
內牆是以較短的原木釘在地上,然後在上面鋪上木板,使得士兵可以在上面奔走戰鬥。這樣就形成了階梯式的兩層的營寨圍牆,使得守軍佔據地形優勢,更加便於防禦。
而營寨的位置選擇也極為巧妙,這一處是個小山丘,背面便是原始森林密佈的大山,營前是一個緩坡,營地左側便是潁水,既方便取用飲水,又可做為防禦的一道天險。而敵人要進攻營地,只能從營地右側和正面攻擊。因為營地處於小山丘頂上,兩面皆為緩坡,因此敵軍來時便需要仰面攻擊,極大地增加了攻擊難度。
另外,這處營地距離潁水上的石橋只有四百多米遠,以目前弓箭的射程來說,一箭之地約為一百三十步。秦漢以“六尺為步”,一尺約為二十三釐米,一步則為一百三十八釐米,即1.38米。而一百三十步,則約為一百八十米。
郭斌營中普遍裝備的英格蘭長弓的射程則達到了三百米,因為英格蘭長弓多以拋射的戰鬥方式進行區域的火力覆蓋,以沉重的三棱箭頭攻擊時,即便是在三百米的極限射程,亦可輕易穿透敵人的鎖子甲。不過,若要說平射的話,能在兩百米外射中敵人,則已經算是極為合格的弓箭手了。
這就是英格蘭長弓的優勢,射程遠,穿透力強。
它可以在240-280碼(約合220-260米)距離穿透皮革、襯墊甲及織物,或者侵徹鎖子甲。在200碼距離上,板甲或魚鱗甲可以抵擋它的侵徹;而100碼以內的正面擊中連板甲也抗不住;到了50米的範圍,長弓利箭簡直可以說是無堅不摧。
在這個數據出來之後,郭斌手下的一眾文臣武將驚得目瞪口呆。不容得他們不吃驚,即便是蹶張弩,射程亦只有四百米而已。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者也”,在蹶張弩的極限射程,其穿透力是極為有限的。而長弓則可用拋射的方式,以長箭落地的加速度洞穿敵人身體。而且蹶張弩的射速較之長弓卻是差得遠了,上箭時費力得多。
因為在土丘之上,長弓的射程又有了一個小幅度的提升,只要出營門不遠,便可勉強夠得著石橋,可以對石橋上的敵人進行火力覆蓋。因此,石橋亦勉強成為了郭斌所控制的一個重要的戰略節點,只是不清楚長弓射程的黃巾軍不知道罷了。
眾人正商議間,忽有探馬來報:“黃巾軍大營中突然出來近萬人馬,往我方大營而來!”
郭斌聽了,與掃視了眾人一眼,道:“敵軍既來,下面就要看我們的了。”
眾人齊聲應諾,郭斌命令郭大擊鼓,聚集軍士,其他人則隨著郭斌往營門行去。張飛更是兩眼放光,應諾聲大得仿若巨雷。這幾日不是在山中不能出來,就是龜縮在大營中,早把他憋出鳥來了,若非有郭斌壓著,他早去黃巾軍大營前罵戰了,如何會等到這個時候。
眾軍士來營外列好陣勢,駐足看去,只見黃巾軍大營中旌旗招展,人頭洶湧,大門洞開,大軍魚貫而出。雖然隔得遠,因站在高處,眾人卻都看得分明。直到此時,郭斌再回頭時,方看到眾人臉上的緊張。
所謂“人馬上萬,無邊無沿”,看著小山丘下滾滾的人流,一個個雖然兵器各異,衣衫襤褸,卻統一的頭裹黃巾,只看那攢動的人頭,便讓人不覺瘆得慌。若無法想像這場景,可以觀看一下布拉德皮特主演的《殭屍世界大戰》,看看其中成千上萬的喪屍攻城的景象即可。
此時郭斌看到黃巾軍奔湧而來,心中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那部電影中喪屍圍城的場景,心中的震撼和恐懼,無可遏制。可是此時,他必須振作起來,需要做點什麼。因為這是他首次參與如此大規模的攻防戰,他手下的將領和士兵亦是如此,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是新兵。緊張、焦慮和恐懼,是任何一個初上戰陣的新兵都無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