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會到這種地方找牛郎陪他喝酒的男人，其實並不一定是有特殊取向。男人在只有男性的情況下喝酒，會更加自在，因為話題可以無所顧忌。

　　很多客人只是為了享受國王般的熱情招待，發一些女人不會懂、不能讓認識的人知道的牢騷。

　　會員卡上登記的都是假名，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在這裡可以盡情地宣洩。

　　陪這樣的客人相當耗費時間和精力，消費卻有限，除了包廂費和基本服務費，點一箱啤酒就算頂天了。老闆還對啤酒搞活動，買一箱送一箱。喝醉了又得幫他找出租或者代駕。

　　想誘導他們開酒很難，因為他們本身並不需要額外的服務，也並不認為喝酒唱歌聊天這樣的形式值得付出那麼多金錢。

　　所以我很欣賞薄唇男直接開酒的豪爽。雖然他似乎只是為了過「幹大學生」的癮。

　　他的學歷一定比大學低，嗯。

　　我對薄唇男問的那幾個問題心有餘悸。生平第一次學歷造假，被戳的差點底都漏了。

　　羅密歐號稱「劍橋MBA」，難道就沒有被懷疑？

　　對於我這個問題，他笑著說：「你知道丘吉爾嗎？」

　　這麼有名的人名我當然聽說過，好像是二戰時期的國王啊總統之類，只是記不清具體是哪個國家的了。

　　「他的鐵幕演說很有名。」說著，羅密歐用一種彷彿收音機外文頻道的腔調開始念。

　　「I am glad to come to Westminster College this afternoon， and am complimented that you should give me a degree. The name "Westminster" is somehow familiar to me. I seem to have heard of it before. Indeed， it was at Westminster that I received a very large part of my education in politics， dialectic， rhetoric， and one or two other things. In fact we have both been educated at the same， or similar， or， at any rate， kindred establishments.……」

　　我目瞪口呆，這是他在背誦？而不是什麼地方在放錄音？

　　雖然完全聽不懂他念的是啥，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他又說：「你聽說過馬丁路德金嗎？Five score years ago， a great American， in whose symbolic shadow we stand today， signed the Emancipation Proclamation. ……」

　　「停停停。」我打斷他，真是忍不了，會念幾句英文了不起啊。「'I have a pen'.這種我也會。」

　　我懷疑他是不是胡謅幾句'I have an apple'的變種來唬人。畢竟他有在文件夾板上塗鴉唬我的前科。

　　他瞥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擺正了姿勢，說道：「金融市場具有資本積累、資源配置、經濟調節和經濟反映等重要功能。一個完備的金融市場，應包括三個基本要素：（1）資金供應者和資金需求者。（2）信用工具。（3）信用中介。金融市場的配置功能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資源的配置，二是財富的再分配，三是風險的再分配。在經濟的運行過程中，擁有多餘資產的盈餘部門並不一定是最有能力和機會作最有利投資的部門，現有的資產在這些盈餘部門得不到有效的利用，金融市場通過將資源從低效率利用的部門轉移到高效率的部門，從而使一個社會的經濟資源能最有效地配置在效率最高或效用最大的用途上，實現稀缺資源的合理配置和有效利用……」

　　樣子差一副金絲眼鏡就可以演老師去了。

　　我吞了口唾沫：「你真有劍橋學歷？」

　　有劍橋學歷還在這種城市KTV裡當牛郎？還當的風生水起。

　　他反問我：「那你真是大學生？」

　　嗚，又戳我痛處。

　　「既然號稱了，總得死記硬背一些東西撐撐場面。」他看我似乎很沮喪，伸手摸摸我的頭。「男人都有強者崇拜。成為強者，征服強者，才能帶給他們最大的滿足感。」

　　「可你不是1模式嗎？」

　　「我的客人雖然是0，但如果只有臉和身體，是無法得到他們的尊重和追捧的。男人如果被征服，也希望是能被比自己更強的強者征服，哪怕那只是假象。」

　　好吧，這就是我和羅密歐的不同之處。

　　他位於1模式的頂層，和小0客人在總統套房裡，端著紅酒調情；而我位於0模式最底層，在KTV最角落的暗間裡，被人用吸管戳雞雞玩。

　　媽個雞。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不行，我得做點啥，我好歹號稱是「中文系大學生」。羅密歐背《I have a dream》，我也得找點啥背背，舉頭望明月什麼的太普通了，弄些稀有點的。

　　後來，當有客人稱我為大學生時，我神態自若，微笑著，緩緩裝了個逼：「余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

　　我上學時候都沒這麼努力背過書，但坦白說，效果很好。

　　連那個薄唇男都激動地「多開了兩瓶酒」。尼瑪，老子屁股差點開花。

　　於是，漸漸開始流傳：落花KTV的「酒水推銷員」裡有一個家境貧寒、不得已「打工」賺學費、貨真價實的中文系大學生。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到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