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市政廣場的煙花放到十一點半， 一簇接一簇， 整個廣場都印照在紅光下。最重要的是花樣多，各種各樣的圖形在空中爆炸， 盛況空前。柳英看得興奮極了， 拉著陳妙指著這兒那兒，陳妙勾著唇跟她聊天。

　　江禹這人倒也安靜，時不時地低頭跟陳妙聊會兒天， 其餘時間不怎麼多話，還去弄了兩張椅子順便買了三杯水果茶跟爆米花給她們兩個吃，陳妙仰頭說謝謝， 他靠在欄杆那裡，笑著搖頭。

　　火光從他的頭頂閃過， 他的臉忽明忽暗， 但那雙眼睛如若星辰，有點兒乾淨的那種。

　　陳妙低頭喝一杯水果茶， 唇角被吸管碰了下， 有點兒疼。

　　她瞬間像回到現實一樣， 無奈地閉了閉眼。

　　十一點左右， 就有不少人離開， 因為不知不覺， 這廣場包括各種商鋪人行道還有車道，全擠滿了人跟車， 電動車跟單車都難過去。江禹帶著陳妙她們倆走另外一條路， 七拐八拐還真的讓她們給拐了出去。

　　他的黑色路虎停在那裡也很難開出來了。江禹叫了的士， 送陳妙跟柳英回家。

　　的士一路回到玉蘭公寓，陳妙探頭，對江禹道：「謝謝，今晚很開心。」

　　江禹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劉海上沾了點兒煙花碎，伸手給她弄掉。陳妙反射性地往後退，江禹笑了聲：「我就是幫你弄掉碎片。」

　　陳妙自己立即伸手撥弄下來。

　　江禹挑了挑眉，說：「有空希望能把你再約出來。」

　　陳妙弄好頭髮上的碎片，點頭道：「可以的。」

　　江禹勾唇一笑，心裡有點美滋滋的。他開了車門，陳妙也跟著下車，柳英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了，一把挽住陳妙的手，陳妙跟江禹打了聲招呼，便往公寓走去。

　　江禹手插在口袋，跟在她們兩個身後，跟護送似的，一路看著她們進了大門。

　　陳妙刷卡進公寓玻璃門，轉頭看了一樣，江禹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還站在原地，身形高大，唇角勾著有點兒壞壞。

　　柳英也看了眼，上電梯後，說：「他長得還真挺帥的，而且一點都沒有那些公子哥的毛病。」

　　陳妙沒見過什麼公子哥，不知道公子哥的什麼毛病，她沒吭聲。

　　柳英撞了陳妙一下：「我覺得他可以考慮。」

　　陳妙笑了下，嗯了一聲。

　　*

　　第二天不是假期，陳妙跟柳英都得上班，到了公司，那位新秘書來上班了。陳妙跟對方又再交談一下，李經理帶著人上頂樓，下來後，就聽說顧亦居跟趙義帶著這位新秘書前往機場，出差了。

　　陳妙倒是鬆一口氣。

　　這份工作她做得挺喜歡的，並不想辭職。

　　午休時。

　　陳妙跟小雲在茶水間裡聊天，手機就在這時響起，她偏頭拿起來，來電是一個Y市的手機號碼。

　　她頓了頓，接了起來。

　　一接起來，那頭，陳勁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妙妙。」

　　陳妙眉頭立即擰起來：「什麼事兒？」

　　陳勁康：「我在你公司樓下，你下來一趟，我帶了點兒東西過來。」

　　陳妙往窗戶外往下看，但實在是太高了，看不到下面的情形，她抿了抿唇：「我不要那些東西，你帶走。」

　　陳勁康：「你不下來，我就不走了，在這樓下一直待著。」

　　陳妙：「.....我叫保安轟你走。」

　　她說得絕情，陳勁康聽著，歎了一口氣，「你讓人來轟啊，我明天還來。」

　　陳妙：「......」

　　心頭煩躁頓起，陳勁康真是年紀越大越會耍無賴了。陳妙放下咖啡杯，轉身下樓。一出大堂就看到陳勁康站在門口，穿著灰色的上衣跟黑色的牛仔褲，手裡還真提著東西，抬著頭仰望著這棟大廈。

　　陳妙踩著高跟鞋，居高臨下地來到他面前，說：「我下來了，你可以走了。」

　　陳勁康看著陳妙，突然發現她似乎又高了，氣勢越來越強，他擰了下眉心，問道：「你是不是沒訂婚成功？」

　　陳妙抱著雙臂，看著這裡人來人往的，挺多人看著的，就帶著陳勁康走到一旁，應了聲：「不關你們的事兒。」

　　陳勁康看她一直這副防備的姿態，眉心擰得更深，眼眸裡有些不贊同：「你姐姐還是很關心你的，是她告訴我們你似乎訂婚沒有成功，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

　　陳妙本來看著外面的景色，都不看陳勁康，突然聽到他說陳欣，偏頭冷笑：「她倒是沒事就打聽我的消息，我換公司，也是她說的吧？」

　　之前在中立，陳勁康從來沒去過，他只會去她的公寓門口堵她，這會兒卻直接來天使集團，這肯定是陳欣告訴他的。

　　陳勁康察覺不管他怎麼說，陳妙總是扭曲他的意思，他很想轉身就走，可是一想到大女兒醉酒又哭的狀態，他硬著頭皮道：「你不要總是胡亂揣測我們的好意，這麼多年過去了，說到底你還是姓陳，是我們陳家.....」

　　「停停...別往下說了。」陳妙抬手制住他的話，「你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陳勁康眉心一瞬間閃過一絲暴怒，但被他壓制住了，他捏緊了手裡的袋子，那是周麗這幾日做出來的醬菜，以前陳妙很喜歡吃的，他看著陳妙，將醬菜遞給她，說：「你媽做的。」

　　陳妙低頭看向那袋子裡的罐子，沉默了幾秒。

　　認真看。

　　還真是周麗做的。

　　這種醬菜是外婆留下來的配方，就連她會做飯後，都沒學會。周麗以前一做就是一罐子，夏天要放在冰箱裡的，柳英很討厭周麗，但卻不得不誇周麗的醬菜做得好。

　　八年多了。

　　這還是周麗第一次給她做了醬菜。

　　陳勁康比方才溫和的嗓音傳來：「你媽也知道錯了，有時間，我們一家四口坐下來吃個飯吧？」

　　陳妙沒吭聲。

　　陳勁康趁機又道：「你姐姐想進天使集團上班，她因為找了獵頭公司，被原來的公司給知道了，現下面臨失業，聽說你是這公司的人事部，你幫忙看看有沒有什麼部門可以把你姐姐塞進去？」

　　陳妙猛地從看著那罐醬菜中抬頭，看向陳勁康。

　　陳勁康看陳妙看他，他微微一笑，那一笑在陳妙的眼裡，卻跟惡鬼似的，她好笑地往旁邊靠了靠。靠在了牆壁上，身後是大堂裡擺放的盆栽，遮擋住她一半的身子，她冷笑：「我說呢，周麗這麼好心給我做了醬菜，我從訂婚失敗到今天半個多月了，你今天才出現，原來，都是為了陳欣啊....」

　　她惱怒自己方才被那一罐醬菜給略微勾了心神。

　　當初打她的人是周麗，下狠手的人是周麗，尖酸刻薄的人是周麗，周麗這個媽媽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

　　人就是犯賤，對自己最差的那個人一旦有一天示一點兒好，就像得了什麼寶貝似的。

　　她剛剛差點就要當這醬菜是一份寶貝了。

　　最後到底，還是因為陳欣。

　　因為陳欣。

　　因為她想要進天使集團。

　　「陳妙！」陳勁康再次擰眉，陳妙冷冷看陳勁康一眼，略過他，往大堂走去。

　　陳勁康有點兒惱火，衝著她背影道：「陳妙，你就是這個性格，所以你訂婚才會失敗，你不要我們這些家人，還會有誰能把你捧著？」

　　陳妙腳步一頓。

　　一秒後，她踩著高跟鞋，狠狠地踩往電梯。

　　是的。

　　沒人捧著，也沒人會把她裝在心上。

　　但那又如何？

　　呵——

　　一個人也挺好。

　　*

　　從海市到京都的飛機歷經三個多小時，出發得早，到達京都是中午十一點半。這邊酒店的負責人開著奔馳來接，一看到顧亦居恭敬得很：「顧總。」

　　顧亦居稍微鬆了下領帶，眉宇間帶著些許的疲憊，他咬了根煙，上了後座。

　　趙義也跟著上了後座，伸個懶腰：「累死了，三個多小時的飛機啊。」

　　雖然坐的是頭等艙，但他還有點暈機。

　　新來的秘書被安排去開車，那位酒店負責人坐在副駕駛上，轉頭看了顧亦居一眼，欲言又止。

　　顧亦居掀開眼皮看他一眼，道：「文件給我。」

　　那酒店負責人立即眉開眼笑：「顧總啊.....」

　　於是轉頭就把文件遞給顧亦居，他們等這位投資人等好久了。

　　顧亦居戴著腕表的手接了過來，放在長腿上，支在窗戶上，低著頭叼著煙看著。

　　趙義打著哈欠，陪著他看一會。

　　沒事就翻翻手機，突地，他翻到了兩條昨晚發的微信，喃喃自語：「小女孩....」

　　顧亦居翻文件的手一頓。

　　側頭看向趙義，反問：「小女孩怎麼了？」

　　趙義遲疑了下，將手機舉到顧亦居的面前：「她昨晚跟江少爺在一起吃飯，還看了煙花....」

　　這兩條微信，是江禹發的。

　　都是視頻，吃飯的那條也就算了。

　　看煙花的那條，江禹拍陳妙拍得十分好看，陳妙咬著水果茶，抬手擋著，他的視頻追著，陳妙娜嬌媚的嗓音還透過視頻傳了出來：「不拍啦....」

　　江禹笑著回她：「就一條好了....」

　　視頻裡的女人嘴裡咬著蘋果片，臉頰發紅，眼眸如水。

　　顧亦居沉默地看著，眼眸裡漸漸染上一絲陰冷。

　　趙義抬頭正想說話，看到他的神情，僵了僵，下意識地放下手機。

　　心想。

　　操。

　　顧亦居沒有吭聲，轉回頭繼續看著手中的文件，從側臉上看去，看不出什麼情緒。

　　趙義卻有點冷。

　　他低聲提醒：「顧爺，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小女孩或許.....」

　　或許真的不再喜歡你，強取豪奪沒有用，放她一條生路？

　　文件啪地一聲合上。

　　顧亦居閉著眼睛，拿下唇角的煙，揉碎了。

　　趙義再也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