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二更)
因爲下雪, 所以間操取消,第三節提前上課, 爭取中午早給大家放學。
難得有這麽乾淨整潔的雪地, 下課鈴一打響, 大部分人都衝了出去,沒一個願意留在教室裡自習的。
季悠是爲數不多穩得住心態的一個。
她還在認真做英語閱讀。
祁彧扯了扯她的袖子,擋住她正在做的英語學習報:「中午出校玩唄。」
季悠猶豫了一下:「出校?」
「嘖,真是一點都不浪漫,今天平安夜啊。」祁彧點了點她的手背。
季悠抿了抿唇, 好脾氣道:「那你想去哪裡啊?」
她對節日一向不太敏感, 因爲在遇到祁彧之前,也確實沒有人跟她一起過節。
孫校長還明令禁止學生之間互送禮物和平安果, 在他看來,這都是容易引起早戀的苗頭。
祁彧順勢擠掉她手裡的筆, 然後捏住她的手心:「一起吃個飯,還叫了宋一瀾和鬱晏,你把梁濃和丁洛也帶著。」
季悠怔了怔, 不明所以道:「帶梁濃?」
丁洛她懂, 是因爲鬱晏在, 但梁濃去真的不會尷尬嗎, 除非......
季悠反應過來以後, 吃驚的看著祁彧。
祁彧淡笑:「幫那個傻逼一把。」
季悠心領神會。
但她真的沒想到,宋一瀾竟然會喜歡梁濃。
宋一瀾食不知味的趴在桌子上一整個上午,身後靜悄悄的, 一點動靜兒都沒有。
他特別想回頭看一眼,但是又覺得丟面子。
趴的他腰都酸了,課是一點都沒聽進去,只顧得上後悔自己早晨撩梁濃的方式不對。
他是真想去幫忙的。
祁彧拎著他的帽子把他扯起來,冷聲道:「裝個屁,起來吃飯。」
宋一瀾鬆了一口氣,順勢站起身來,偷偷瞄了梁濃一眼,然後裝模作樣的大聲道:「放學這麽早,我還沒太餓呢,煩。」
梁濃正收拾中午拿回宿舍的東西,低著頭,根本沒看他一眼。
宋一瀾有點泄氣。
季悠拉著丁洛走過來,擠開宋一瀾,站在梁濃面前:「中午一起吃飯唄?」
梁濃迷茫的抬起頭,停下手中的動作。
季悠指了指丁洛;「洛洛總出去吃飯,說有一家川菜特別好吃,正好今天平安夜,我們宿舍一起出去吃一頓。」
丁洛猛點頭。
梁濃遲疑了一下,覺得也有道理,貌似她們宿舍還從來沒在一起聚過餐。
於是她把書包放下,取了錢包出來,笑道:「好吧,我請你們吃。」
丁洛拉起她:「不用不用,我們aa就可以了。」
川菜館就在盛華通往啓明的那條大路上。
她們三個女生在前面走,祁彧和宋一瀾跟在後面。
宋一瀾摸了摸頭髮:「我說,你這招能行嗎?」
祁彧斜楞他一眼:「你心裡到底怎麽想的,是喜歡還是只想逗她玩玩。」
宋一瀾眼神躲閃了一下,嘟囔道:「你別說這麽嚴重啊,什麽叫逗她玩玩。」
祁彧站在原地,正色道:「你自己想清楚,要是想不清現在回去也來得及。」
宋一瀾皺了皺眉:「我就是挺關注她的,然後總想跟她說話,逗她開心,反正你知道我以前從來都是女生追著我跑,我還是第一次願意跟在別人屁股後面,這算喜歡吧?」
祁彧似笑非笑:「也只能算喜歡了。」
宋一瀾翻了個白眼:「不是誰都能像你和季悠一樣,從小糾葛到大。」
走在路上,季悠小心翼翼的問梁濃,介不介意跟祁彧他們一起吃。
梁濃僵了一下,腦子裡閃過宋一瀾笑嘻嘻的臉。
他在她印象裡,還是嬉皮笑臉的模樣,可是今天早晨却硬邦邦冷冰冰的。
她嘆了口氣:「沒關係啊。」
一起吃就一起吃吧。
他們畢竟是前後桌,最好還是不要鬧得那麽僵。
等到了餐廳,鬱晏早就在了。
他單手拄著下巴,靠在窗邊,目不轉睛的往外看。
臉色依舊冷冰冰的,連來上熱水的服務生都沒敢跟他搭話。
丁洛一看見鬱晏,立刻歡欣雀躍的撲了過去。
「鬱晏!」
她摟住他的脖子,親賴的貼在他的身上。
鬱晏轉回頭,抓住她的領子拎開她:「冷,去把外衣脫了。」
丁洛的身上還帶著寒氣,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純色毛衣。
丁洛貿然撲上來,凍得他一哆嗦。
「真是沒勁。」丁洛嘟了嘟嘴,開始解自己的外衣。
她一見到鬱晏就禁不住的開心,但鬱晏看見她却總是這麽冷靜。
祁彧進了大門,在紅地毯上跺了跺鞋上的雪。
抬眼看見鬱晏,他不忘問候一聲:「手怎麽樣?」
鬱晏一垂眼,簡短道:「沒事。」
他這種性格,哪怕真的有事也不會說。
祁彧也不多問:「大家找地方坐吧。」
梁濃拘束的站在一邊,她不知道這個找地方坐是要怎麽坐。
看樣子丁洛和這個冷冰冰的男生好像有點什麽,而季悠又早就跟祁彧在一起了。
就只剩下她和宋一瀾。
宋一瀾凑過來,吹了下口哨:「學委,你就只能坐我身邊了,開不開心?」
梁濃抿了抿唇,也不再彆扭,拉了把椅子往宋一瀾身邊一坐。
反正吃個飯而已,她還天天坐在宋一瀾後面呢。
菜是祁彧點的,有辣有清淡。
丁洛和季悠的嗓子剛變得不啞,不能吃太辣的東西。
一群年輕人凑在一起,共同話題很多。
宋一瀾最活躍,吃了兩口就問道:「聖誕節你們想怎麽過啊,去不去轟趴?」
梁濃正安靜的咬著一根豆芽,她直覺把自己刨除在宋一瀾過問的人以外。
祁彧和鬱晏异口同聲道:「不去。」
宋一瀾有些憋悶:「臥槽,爲什麽啊,你倆一點都不給面子?」
祁彧勾唇:「我們都有人一起過節,誰跟你一樣。」
宋一瀾當即反駁道:「我怎麽沒有人過節了!」
梁濃正低著頭,專注的看著自己的碗。
一聽他這句話,瞬間放下了筷子,沒什麽胃口了。
他大概是有很多人約吧,就像裴南之前說過的,幾百個網紅關注什麽的。
祁彧又激他:「你跟誰啊?」
宋一瀾喝了點米酒,就著祁彧遞話這股勁兒,頭腦一熱,脫口而出:「我跟學委不行啊?」
梁濃錯愕的抬起眼,望著宋一瀾。
「你什麽意思?」
宋一瀾被她沉靜的目光注視著,有些膽怯。
他紅著臉,支吾道:「我就是...主要吧...」
鬱晏放下茶杯,淡淡道:「他喜歡你的意思。」
作爲預備職業選手,酒精會影響他的反應能力,所以鬱晏輕易不碰酒。
他覺得宋一瀾實在是太墨迹了,所以順便替他說了。
梁濃驚呆了。
她的黑框眼鏡順著鼻梁向下滑了滑,沒有了近視鏡的支撑,她看向前面有一半都是模糊的。
宋一瀾的表情是模糊的,他的長相也是模糊的。
恍惚間她覺得剛剛那句話也是模糊的。
宋一瀾喜歡她,這怎麽可能呢。
而且從今天早上來看,他喜歡董珂珂也比喜歡自己更靠譜啊。
宋一瀾被她盯得毛毛的,不安的咽了咽口水:「不是,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啊,心長在我身上,喜歡誰你管不著。」
也不是,他不是這個意思。
他就是怕梁濃駡他自作多情,誰知道出口就變成了這樣。
梁濃定了定神,尷尬的「哦」了一聲。
宋一瀾火急火燎的問:「你這就完了?」
梁濃無辜的抿了口芒果汁:「你還要我怎麽辦,我不是管不著嗎,我也不想管。」
鬱晏呼了一口氣:「他想問你喜不喜歡他。」
丁洛嗔怪道:「你別插話啊,讓宋一瀾憋著。」
梁濃清了清嗓子,矜持道:「我不知道。」
宋一瀾眼底透出些失望:「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梁濃咬了下嘴唇,讓厚厚的頭髮遮住宋一瀾望過來的眼光。
「就是字面意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祁彧不得不打圓場:「沒事,不喜歡他正常,你別彆扭就行。」
梁濃翹了翹唇:「不彆扭,大家都吃飯吧。」
宋一瀾被晾在了一邊,心裡五味雜陳,一塊肉都吃不進去。
但梁濃却莫名胃口好了起來,原本已經放下的筷子也被重新拿了起來。
吃過了飯,外面的雪已經停了,餐廳旁邊有一大片停車場,裡面沒什麽車,只有一層乾乾淨淨的鬆雪,連個脚印都沒留下。
他們到底還是一群十六七歲的孩子,看到這麽一片得天獨厚的場地,默契的衝過去蹂-躪。
丁洛最激動,別人還只是踩在地上留脚印的時候,她突然蹲下來,團了個雪球,朝鬱晏扔了過去。
鬱晏猝不及防,被雪球砸了個正著。
剛下的雪還沒有粘性,一撞擊就立刻散開,盡數鑽進了鬱晏的領子裡。
雪一遇到皮膚的溫度便瞬間融化,把鬱晏的毛衣都沾濕了。
鬱晏抬起眼,靜靜的望著丁洛。
丁洛也沒想到自己能打的那麽准,她吃驚的捂住嘴,喏喏道:「媽呀,對不起!」
鬱晏咬牙,突然蹲下身捧起一團雪,朝丁洛扔了過去:「我看你是欠收拾!」
丁洛尖叫一聲,一下鑽到了季悠身後:「姐你保護我!」
季悠迷迷糊糊的進了戰場,難免被揚了一臉雪,雪花落得她滿頭都是,恍惚間她栗色的長髮已經變白了。
鬱晏動作一頓,也沒想到自己能誤傷。
還不待他說句抱歉,祁彧的雪球已經打了過來:「我媳婦兒你也敢打。」
鬱晏反手回他一個;「那打你!」
宋一瀾最虎。
別人還只是弄個小雪團打打鬧鬧,砸中了頂多被冰一下。
他則費勁心思的滾了個大雪球,滾的又大又重,然後衝著梁濃就扔了過去。
梁濃楞了片刻,直接被雪球砸趴在雪地裡,大雪球差點把她給埋了。
宋一瀾不安的摸了摸嘴唇:「臥槽,這雪球這麽狠嗎?」
梁濃咬牙從地上爬起來,地面上還留著她一個人身的痕迹。
「你有病嗎宋一瀾!」
梁濃抓了兩把雪就追了上去。
一群人在停車場玩的不亦樂乎,飛揚的冰晶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明媚的快要閃瞎人的眼睛。
所有人都盡情自在的享受著此刻的歡愉,哪怕跌跌撞撞,哪怕狼狽不堪,但他們都知道,這樣的場面有多麽難得。
如果有可能,讓時間停在這裡多好。
季悠玩的滿臉通紅,她的頭髮亂的像支棱的鳥窩,粘答答的貼在臉側。
但她仍然興奮的抓住祁彧的衣服,躲著從四面八方扔過來的雪團。
她幷不知道,季立輝已經給她打了十多個電話。
軍區醫院裡,這個和以往一樣平凡的正午。
天色清淡,白雪皚皚。
季立輝打著瞌睡守在柳香的床邊,難得的陽光照的他渾身暖洋洋的,多日以來的疲憊瞬間侵襲了他。
就在他將睡未睡的時候,坐在床上的柳香抽走了一邊果盤裡的水果刀。
她有些渴,但眨眼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他似乎很困。
柳香不捨得叫醒她。
於是她咽了咽口水,又取來一顆洗乾淨的蘋果。
她手指顫抖的捏著刀,歪歪斜斜的給自己削了一個蘋果。
然後她放在嘴裡咬了一口,滿足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