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祁彧差點樂出聲。

　　他挑著眉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麽？」

　　季悠趴在自己手背上， 目光垂到小指尖，一本正經道：「要不你還是別參加了， 驟然改變生物鐘也挺難的。說不定你的身體已經適應了現在的作息， 早睡早起可能反倒不好。我們畢竟上高中了， 不比初中部的年輕人，還是穩妥點好。」

　　祁彧趁人不注意，捏了捏季悠的耳垂，沒用力，但是還是給揉紅了。

　　她皮膚太嫩， 耳朵又軟， 凉凉的還挺好摸。

　　「行啊，現在都會跟我開玩笑了。」

　　季悠輕輕甩了甩頭髮， 讓耳後的一縷垂下來。

　　但透過柔軟的栗色髮絲，還是能朦朧看見微紅的耳朵。

　　「我沒開玩笑啊， 闌市的籃球水平一直很高的，這幾年還有被選進國家隊的選手，一中和育才尤其强， 你畢竟只是柏市的mvp， 可能在闌市就......」

　　她無辜的喋喋不休， 好像真的特別爲祁彧的榮譽著想似的。

　　祁彧眯起眼， 看著季悠水潤的紅唇一開一合， 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他也學著季悠趴下，枕著自己的胳膊，慢悠悠道：「嗯， 激將法都用上了，看來很想讓我去了。想就直說嘛，哥哥肯定都依著你。」

　　其實祁彧參不參加無所謂，他也不是太在意mvp的名聲。

　　季悠直起身子，狡黠的眨了眨眼，但很快就藏了下來。

　　「你說要去的哦。」

　　晚自習的下課鈴總算響了。

　　宋一瀾像個炮-彈一樣衝了過來，扯住祁彧的袖子：「趕緊趕緊，我著急回去。」

　　他不自在好久了，梁濃綳著臉低氣壓的樣子讓他十分難受。

　　雖然他覺得打個游戲有點噪音也不至於讓人生這麽大的氣。

　　但是本能告訴他，梁濃就是衝他。

　　游戲失利的那點鬱悶早就烟消雲散了，宋一瀾還是頭一次忍下自己的不悅，去關心一個女生的情緒。

　　這點不由自主的轉變讓他又驚又怕。

　　他覺得不能留在教室裡了，他怕自己一衝動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兒來。

　　祁彧皺眉看他：「你著什麽急？」

　　宋一瀾朝祁彧擠眉弄眼，火急火燎道：「季悠還在這兒呢，咱回去再說，大事兒，天大的事兒！」

　　祁彧盯著宋一瀾看了半晌，覺得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季悠推了推他：「你快跟他回去吧，我也去找我表妹了。」

　　祁彧：「真沒事兒？」

　　季悠搖搖頭：「我讓小姨送我回家，取完衣服第二天跟我爸車來上學。」

　　宋一瀾笑嘻嘻對季悠道：「謝謝嫂子放我祁哥回家，放心吧，我肯定把他看好，不讓他被樓前樓後的小妖精勾走。」

　　祁彧踹他一脚，嫌弃道：「滾。」

　　季悠莫名其妙的看了宋一瀾一眼：「什麽樓前樓後的小妖精？」

　　她還不知道景尚這種高檔公寓裡面，住著不少小網紅和嫩模。

　　她們眼光毒辣，消息靈通。

　　附近樓裡住了哪些大款二代，被她們摸得門兒清。

　　物色到不錯的，總是少不了動點歪心思。

　　祁彧摸了摸她的腦袋：「別聽他胡說八道。那我先走了，晚上給你發短信。」

　　季悠乖巧的點點頭。

　　祁彧沒什麽要收拾的東西，也根本不帶習題回去學習。

　　簡單披上衣服，挎著癟癟的書包跟宋一瀾出了門。

　　季悠一直目送他消失在門口，這才把東西理好，鼓鼓囊囊的塞進書包裡。

　　丁洛還沒開始收拾東西，正魂不守舍的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小樹林。

　　她綳著唇，透過玻璃上自己輕薄的倒影，不知道看見了什麽。

　　時而蹙眉，時而怔怔的發呆，時而情不自禁的勾起唇笑。

　　季悠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洛洛。」季悠輕輕敲了敲丁洛的桌子。

　　丁洛嚇了一跳，這才回過神來，掩飾性的笑道：「姐你怎麽過來了？」

　　季悠眨眨眼：「天氣太冷了，我想跟著小姨的車回去取幾件衣服，順便幫著照顧照顧我媽。」

　　「哦哦，行啊，那我們一起走。」

　　丁洛扯起書包，胡亂把課本往裡面塞。

　　季悠用餘光掃到，丁洛的教輔書只有薄薄一層翻頁的痕迹，後面雪白雪白，別說預習了，連課程的進度都跟不上。

　　「洛洛，這次期中考試你怎麽樣？」

　　考試那兩天她總是找不到丁洛，也沒來得及問她感覺如何。

　　再加上那天在啓明門口看到的，季悠心裡一直壓著點東西。

　　丁洛抓抓頭髮，含糊道：「還行吧，反正都答出來了，噢就語文有點難，差點沒寫完，別的都寫了。」

　　季悠輕輕點點頭。

　　「年級前五十應該沒問題吧？」

　　丁洛一頓，眼神顫了顫：「沒......」

　　她說的格外心虛，知識掌握的不够扎實，讓她有點沒自信。

　　其實季悠說的年級前五十已經是很寬鬆的水平了。

　　她可是全市前二十的成績考進盛華的，這個成績如果穩得住，衝擊清北是沒問題的。

　　季悠擔憂的皺了皺眉。

　　丁洛可能是很喜歡那個啓明職高的男生了。

　　喜歡到連學習都顧不上了。

　　季悠自己也不算感情空白，她知道心裡揣著一個人，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他，然後一出神就是好幾個小時。

　　那些甜蜜的瞬間，不受控制的在腦海中反復回味，越是心思細膩多愁善感，越是喜歡回憶。

　　可季悠一直强迫自己將學習放在第一位。

　　放縱是愉悅的，但她心裡有個坎。

　　現在還過不去。

　　丁洛裝好了東西，虛虛的一笑，挽住季悠的胳膊：「走呀，想什麽呢？」

　　季悠勉强一笑，跟著丁洛走了出去。

　　從擠滿了人的教室出來，身邊驟然沒了別人的體溫，寒氣肆無忌憚的衝撞過來。

　　盛華上方的天色濃稠到看不清月亮和星星，碎葉唰唰作響，撞落到地上，被風裹夾著翻滾。

　　校園裡的燈光仿佛都籠罩了一層凉薄的氣息，再也沒有小蟲繞著它轉。

　　北風陰冷，地面又濕又潮，再强悍的外衣也抵不住。

　　丁洛縮了縮手，狠狠的跺了下脚：「天啊，真的太冷了。」

　　季悠裹緊祁彧送給她的大衣，把脖子縮進毛茸茸的衣領：「我看天氣預報，晚上大概只有五度。」

　　丁洛把季悠摟緊，兩個人抱團取暖。

　　丁洛一邊輕抖一邊吐槽：「我都恨不得明天穿羽絨服來上課了，中午出去凍得我脚都沒知覺了。」

　　季悠敏銳的一抬頭：「中午這麽冷，你又出去幹嘛了？」

　　丁洛一頓，連發抖都給忘了。

　　「我...我中午出去吃飯啊。」

　　季悠抿唇：「食堂不是開了電暖風，還好吧。」

　　丁洛低著頭，舔了舔下唇：「我中午出校吃的，沒去食堂。」

　　沒去食堂，又是去了啓明。

　　季悠回想起自己坐在出租車裡看到的那個畫面。

　　丁洛蹲在地上跟那個男生撒嬌，那個男生開始有點不耐煩，似乎要走，但最後還是沒忍心，轉回身來拉住丁洛的手。

　　丁洛笑的那麽開心，隔著那麽遠，季悠都能感受到她的甜蜜。

　　可那畢竟是啓明職高啊。

　　柳香記憶缺失，所以大部分時間季悠是聽小姨跟她講道理。

　　柳茉不止一次提過，讓她們離啓明的社會人遠一點。

　　說那個學校成分複雜，大多數學生叛逆又懶散，沒什麽正面形象。

　　但祁彧却說過，鬱晏是個還不錯的人。

　　季悠有點掙扎：「洛洛，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丁洛慢吞吞的把挽著季悠胳膊的手垂了下來，聲音輕輕的：「誰說的啊？」

　　天明明那麽冷，但兩個人却走得格外慢。

　　畢竟這種事，不能讓柳茉聽到。

　　季悠踢了踢地上的碎葉，輕咳一聲：「那天我...我陪祁彧去他家換衣服，不小心在啓明門口看見了你。」

　　丁洛詫异的看向季悠：「姐，你跟著祁彧去他家了？」

　　丁洛一時之間忘了自己的事。

　　她姐這麽保守的人，居然會獨自去一個男生的家。

　　季悠呼吸一滯：「啊......」

　　丁洛難得八卦，凑到季悠耳邊小神道：「你們沒發生什麽吧？」

　　都是青春期的女孩，誰還沒接觸過點顔色文學教育。

　　丁洛浮想聯翩，血脉僨張，想像著悠悠和祁彧，竟然還覺得异常有美感。

　　季悠羞憤的輕推了她一下：「胡說什麽呢，他淋濕了，就是單純的換件衣服。」

　　到底單不單純，只有她自己知道。

　　祁彧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小麥色胸膛，漂亮的脊椎紋路，還有把她罩在毛巾底下，輕輕的擁吻。

　　季悠甩了甩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念頭，正色道：「說你呢，別轉移話題。」

　　皮球又扔到了丁洛這裡。

　　丁洛嘟了嘟嘴，聲音粘粘的，又軟又嬌：「姐你想多了，就是交個朋友嘛，單純的朋友。」

　　季悠聽著都像撒嬌。

　　跟她說話都成這樣了，跟那個鬱晏估計更甚。

　　「我沒資格要你別喜歡男生，別早戀，但是你得保護好自己，別讓小姨擔心，她爲你付出很多了。」

　　季悠耐心的勸著丁洛。

　　季悠是水瓶座，再加上家中變故，所以一向比同齡人更成熟一些。

　　但丁洛是個徹徹底底的雙魚座，腦子裡很多粉紅色的浪漫泡泡，感性永遠走在理性前面。

　　丁洛一本正經的保證：「我當然會保護自己啊，你就放心吧。」

　　季悠又問：「那個男生更喜歡你，還是你更喜歡他？」

　　丁洛猶豫片刻，篤定道：「我更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