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穆尊的經歷
男人對男人的想法, 總是很瞭解的。
穆尊荷爾蒙爆發的出現在沈千鶴面前,沈千鶴就知道今天要發生點什麼。
只是從沒想過, 這一次是被扛著直接扔到了床上。
他記得上次是喝暈乎了, 公主抱進的酒店呢。
這一次和第二次待遇差距可真大。
不過,你問他喜歡哪一次,他喜歡這次。
當然, 那點小氣憤也就不見了——這個時候誰想得起生氣啊, 等睡完再生氣吧。
他向來喜歡睡軟床,而且穆尊顯然收著力氣呢, 所以扔下來也沒多疼,沈千鶴隨意在床上移動了一下, 就找了個挺舒服的姿勢,穆尊就俯下身來了。
兩個人親了一口,按著既定的路數,下面就應該步入正題了。沈千鶴還偷偷看了看自己, 穿了件奶白色的睡衣,還挺好看的。
結果就這時候, 穆尊卻停了下來, 甚至往後錯了錯身。
為了睡得舒服,沈千鶴空調開的二十二度, 這會兒又沒有被子的包裹,這麼一個大暖爐突然離開,沈千鶴感覺立刻被寒冷包圍了,渾身的雞皮疙瘩猛然都起來了。
要是別人, 這會兒八成得生氣,沈千鶴還好,畢竟他倆第一次挺慘烈,還因此導致了分手和再次和好的困難,所以挺理解這種不敢下手的猶豫的,其實他也挺打鼓的,他挺怕歷史重現的。這次都隔了一百年了,兩個人終於又在一起了,總不能因此又翻臉吧。
再說,百年前是在外地酒店,他回到家都養好了,沒人看出來。可這次卻在沈家呢,他一個當老祖的,難不成在小輩面前丟臉嗎?
可他又有點想,又不是不喜歡,乾嘛不想啊。
所以沈千鶴就沒出聲,而是自己靠了上去。穆尊伸手就把他背對著自己圈進了懷裡,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腦袋上。
這個動作當然很親密了,可卻有點怪。
要困覺了,不是應該熱情洋溢嗎?這個動作倒像是不想跟自己面對面一樣。沈千鶴心裡一蕩,就知道,穆尊八成是帶著心事來的。
他伸手摸了摸穆尊的臉,「怎麼了?」
穆尊低低地嘆口氣,「真想辦了你。」
這話說的有點太直白,沈千鶴臉微微有點紅,挺不滿意的哼了一聲,「那怎麼停下來了,發現幾天沒理我,不好意思了,」他嘴巴一向不饒人,「不會你歲數大了,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吧。要不要我給你買點枸杞?再買個保溫杯,給你泡泡?」
穆尊簡直被他張著嘴給氣笑了,「這麼大怨氣啊。」
沈千鶴立刻不承認了,「你才呢。我合理推測。」
穆尊又忍不住笑了兩聲,嘆了一聲,「真是個寶貝。」沈千鶴想回兩句,卻聽見穆尊又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長生的秘密嗎?」
沈千鶴頓時就不動了,他的確想知道,很好奇。但其實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穆尊不肯跟他分享。他在氣這個。
他以為,還需要很久穆尊才能坦言相告,沒想到,穆尊居然自己提起來了。
因此,他剛剛那些被壓下去的小氣憤,這會兒就消散了一些。
其實感情就是這樣,要的不是你全盤托出,而是你不隱瞞並正視的態度。這會兒反倒是沈千鶴替他顧慮了,「很難開口嗎?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的。」
「挺難的,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也不知道你是否會願意接受這樣的我。」
「為什麼不?我……」沈千鶴扭頭就想說點什麼,卻被穆尊給按住了,穆尊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輕的說,「其實我這次過來,是真想辦了就走的。上次壓根沒夠,可惜你跑了。我等了一百年,實在是不忍心錯過。」
沈千鶴都沒想到,穆尊居然是這樣想的,又想扭頭說他,「你敢!別想,否則追到天邊我也得找你算賬。」
穆尊於是又笑了,胸腔顫動著,帶著沈千鶴的身體也在微微顫動。
沈千鶴卻沒了剛剛旖旎的想法,穆尊可不是什麼不負責任的人,辦了就走那就是不留後路了,他問,「你遇到什麼事了?」
「我查到仇人了。」
他這話一落,沈千鶴就閉嘴了。非極致的痛苦和極致的怨恨,不能生成陰物。這句話又在他心裡浮了起來,他雖然一直猜測,穆尊跟陰物有關,可當靠近事實的時候,他還是不敢去想。
穆尊卻仿若無事,接著說下去,「我是陰物,你早猜出來了是不是?」
沈千鶴回答,「猜出一些,可覺得又不像。你有本體,跟陸婷婷的陰物不一樣,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穆尊的回答只有三個字,「很不好。」
很簡單的字,卻讓人心疼。
沈千鶴就說,「那都過去了,你是什麼我都不在意。」
「不,是我想錯了,這個世界上,如果連你我都不能分享,那我能跟誰說呢。其實事情要從咱倆分手後說起,那天我從邯城回了家,家裡就收到了消息,說是島國人有圖謀要斬斷龍脈,問穆家參與嗎?」穆尊肯定地說,「國之大難,我們家肯定是要全力以赴的,可臨走前的當晚,家裡來了一位客人。」
沈千鶴的耳朵頓時就竪了起來。
「那位客人是當時的字畫大家周小雨先生,他跟我父親是多年的好友,他突然拜訪,我父親開始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直到他要求我父親退去左右,兩個人密談,我父親才察覺到,這位天天詩酒畫的故人,可能有第二重身份。」
「父親很快讓家人退去,不久後,他就面色沈重的出來,讓我跟著進去了。到了密室,周小雨先生才給我說了他的真實身份,一名愛國進步人士。他說得到了消息,島國正在籌劃某些行動,有位重要人物來了上海,如果能殺死他,對整個局勢是很有幫助的。他說那個人十分膽小謹慎,身邊留著不少的高手,而且從不外出,他們準備了許久,都找不到機會。最近聽說這個人手裡有件了不得的東西,在四處打探天師,所以他們想找到一位天師前去刺殺他。」
沈千鶴問,「看中了你嗎?」
穆尊搖搖頭,「這種事情,怎麼會輪到了我。周小雨是看中了我父親。父親不僅僅對天師一道理解出眾,最重要的是他見多識廣,是圈內有名的博學。周小雨猜測,對方如果要請人的話,父親是第一人選,很容易就能接近對方,有刺殺的機會。讓我進去,是父親答應了,已經有了必死的準備,但家中必須有人知道真相,並且帶領家族避難,所以叫了我。」
沈千鶴聽到了這裡,不由坐直了,贊道,「穆伯父高義。」
穆尊苦笑了一聲, 「父親說,我們算苦嗎?吃著米面油糧,穿著綢緞綾羅,有的是比我們苦的人。享受過了,難道不該出力嗎。」
沈千鶴沒想到穆家……也是這樣的情形。想當年,消息傳到沈家,他父親連磕巴都沒打,更沒有商量,直接表明瞭態度,「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沈家一門願全力以赴。」
與國難相比,個人的性命又算什麼呢。
只是,這中間顯然有了變故,「怎麼最後是你去的?」
「後來島國人的確來請,父親卻突然生了病,臥床不起了。可周先生請求的事情我們已經答應了,總不能半途而廢。於是,我就應了。島國人的確謹慎異常,查了很久才給了回復,請我去了上海。」
「我在上海等了半個月,換了七八個住處,被拷問了很久,才達到了他的要求,終於見到了對方。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個天師不說,身邊還跟著不少保鏢,我幾乎沒有勝算。」
「他大概對我很滿意,聊了幾句後,就讓人拿出了一個千年寒冰所製造的玉盒,盒子里裝著一塊東西,問我見過沒有。那東西火紅色一塊,如玉如水,溫度極高,手不能碰。他說乃是偶然所得。」
「我也算是有點見識,卻是第一次見那東西。他跟我說,這東西只有在這寒冰盒子里能夠存放,若是拿到了外面,頃刻間便會赤地三里。他覺得這是后羿射日時,落下的金烏碎片,問我覺得如何?」
「我並不覺得如此,可為了有機會接近他,於是順著他引經據典說了不少,不過告訴他,自己得親眼看看才能確定。他大概是高興了,而且來之前已經搜查過我了,身上並沒有任何能夠傷他的物品,終於允許我上前。我早有準備,到了那裡就拿出了祖傳的一塊玉摔碎了。」
沈千鶴聽得心提到老高,穆尊卻塌下了肩膀,將他緊緊抱住,「他們只當那是塊平淡無奇的玉佩,卻不知道那是我祖父的畢生傑作——他年輕時曾和十數個兄弟趁著對方受了重傷,鎮壓了一個為非作歹的河妖,將它封印在玉佩中。那河妖凶殘無比,又早已養好了傷,非一般人能夠對付。我父親也是因為有這塊玉佩,方答應來刺殺。」
沈千鶴不由心疼起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想讓河妖除去現場所有人,也包括自己。
這是一種自殺式的刺殺。
他握緊了穆尊的手,穆尊也握緊了他的手,「河妖的確厲害。一出現就大殺四方,島國人雖然想要抵抗,可實力差的太多了,很快我就瞧見他們死在了河妖手下。我確定他死了,連忙拿著那個寒冰盒子想逃,可河妖如何會放棄我?它很快追了上來,我隨後就昏死過去。」
「我以為我會死在河妖手中,沒想到,我卻活過來了。等我醒來,發現自己在地牢里,面前是幾個漢奸。我這才知道,我倒下將盒子摔碎了,河妖瞧見了那塊東西,居然放棄了殺死我,而是吞了那樣東西。等著外面的人趕進來的時候,河妖已經爆體而亡,活著的只有我。」
「原本的島國人已經死了,他的副手太田接替了他的職務。他認為,是我刺殺了自己的上司,本來我應該被立刻處死的,可他們又發現無論怎麼傷害我,我的身體都會自動復原。換句話說,我成了不死人。」
「我猜想,河妖吞食了那塊碎片,卻因為能量太大爆體而亡,碎片隨機到了我身上,因為河妖的第一次過濾,所以此時碎片的能量並沒有太強了,它選擇了和我融合。於是我活了下來,成了不死人。」
「你知道嗎?這個發現對於他們來說,是多麼的驚喜。一片碎片就算是金烏,也不過是個人的愛好,可如果一個人可以不死,誰不想長生呢?更何況,他們還試圖侵佔我們,這簡直就是大殺器,所以,太田下命令開始用各種方法來研究我,提取我身上的各種數據,試圖複製出一個個不死人,甚至,他們還翻遍了我的身體每個角落,想要找到那塊碎片。」
他說到這裡,明明越發痛苦,口氣卻越發平淡。
沈千鶴卻心疼死了。
他能想想,寥寥幾個字後面,穆尊是受了多少罪。他是不死身,可不是不知道疼,不知道痛,取走身體部位,將身體內全部翻一遍是什麼罪,沒人可以忍受!
他扭頭想抱抱穆尊,卻又被穆尊攔住了,穆尊輕輕滴擁著他,聲音縹緲極了,沈千鶴覺得他的神情一定不太好看,所以才不願意自己看見,所以他聽話的沒動。
穆尊說, 「我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我只知道太痛苦了,我恨他們,想要報復他們,想的都快瘋了。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我的怨氣居然結成了實體,它甚至脫離了我,我就知道,我終於可以報仇了。
於是,我看著它殺死了所有對我動過手的漢奸,島國人。只有太田因為有高人護著,跑掉了。我的陰物追了他很久,他卻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隱藏了自己的氣息,那會兒中國亂的很,最終只能放棄了。因為沒有報完仇,所以我的陰物並沒有散去,而是回到了關我的地方,和我融為了一體。因為這次融合,我又昏迷了許久,等我醒來,已經是十年前了。」
說到這裡,他苦笑了,「所以我現在的身體,連陰物都覺得奇怪,我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東西。」
沈千鶴不願意他用這樣的詞語形容自己,連忙扭頭阻止他,「別亂說,你是人,我的人,和我一樣的人,如果你是怪物,那我也是,我陪著你。」
穆尊就笑了,「我以為我以後只能一個人孤獨生活了,所以回來後就把所有的身心放在了天師行業上。沒想到,你也回來了。你不知道,我發現你也活著的時候,是多麼的不敢心疼,生怕你跟我經歷了一樣的事情,還好,不是的。真好。」
他這麼說,雖然心裡還泛著說不出的心疼,可沈千鶴也跟著笑了,「我也覺得挺好的。哎,你還想不想?我挺想的。」
他想和穆尊快速的合二為一,彷彿這樣才能確定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永遠不會消失的,跟他在一起的。當然,他也想通過這個,讓穆尊確定,無論他是什麼樣,自己都會跟他在一起。
穆尊如何不知,遮掩著情緒玩笑說,「我以為你有心理陰影,不怎麼盼望這事兒呢。去北京住,都躲著我。」
沈千鶴戳了戳穆尊,「那你說實話你看了那麼多碟片,到底有沒有練習?」
穆尊回答他,「沒有,都覺得會孤獨一個人了,為什麼要練習這個。」
沈千鶴一聽,頓時就臉色變了,扭頭就往一邊爬,「要不我們再聊聊別的吧,你的陰物到現在都沒消失,你還說仇人找到了,是不是說明太田還活著,他當年從你身上取得東西,試驗成功了?」
穆尊捉住了他的腳踝,「應該是,我最近得到了他的消息。」沈千鶴立刻一邊縮腳脖子,一邊做出想要聽的模樣,穆尊一把將人扯了過來,壓在了身下,「我這才知道,他回國換了個身份,又重新活躍在了島國天師界,前一陣子一直蠢蠢欲動的那些日本天師,就是他鼓動的。」
沈千鶴推了推沒推開,只能說話吸引穆尊注意力,「那趕快找他算賬吧,我幫你。」
「嗯。」穆尊一邊答應著,一邊去動沈千鶴的衣服。
沈千鶴這會兒都欲哭無淚了,做出了最後的妥協,「其實我也挺想的,我不是不喜歡你,我就是怕疼,上次太疼了,你這次注意點。」說著,他臉色都難看起來,顯然上次印象實在太差,是真害怕了。
穆尊就忍不住笑了,低頭咬了他一口,「好,另外我告訴你,原先沒看過,發現你也活過來了,就努力在看了。所以……放心吧,應該還可以。」
沈千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