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一直持續到日出之後才結束。

　 因為長期保持健康作息才養成的生物鐘，讓李因準時地在早晨六點半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見季池川躺在她的身側，睡得正熟。

　 小心掀開被子，她以手撐著自己的臉頰，側著身子看他。

　 許久之後，她伸手，輕輕撫過他筆挺的鼻樑，好看的嘴唇，以及……有著青色短小胡茬的，摸起來略有些粗糙的下巴。

　 她又輕碰了碰他突出的喉結。

　 他仍安靜地睡著。

　 低下頭，觸了觸他溫熱的嘴唇，李因這才裹著睡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她哼著輕快的小曲，進了衛生間，須臾之後又出來，見他已經醒了。

　 他看著她，張了張嘴，還未說話，李因就知道他是有些渴了。

　 她連忙端了一杯水給他，他喝了一口後問：「雨停了嗎？」

　 李因放下水杯，拖拉著酒店的拖鞋，走到落地窗前，「刺啦」一聲拉開了窗簾，窗外清澈的陽光，瞬時洩了進來。落地窗外，酒店不遠處的海面一片平靜，藍得像一顆絕美的藍寶石。

　 感覺到季池川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後，並且習慣性地用兩手攬住了她的腰，李因回身看他，笑著說：「雨停了，風景真美。」

　 季池川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什麼也沒說，只笑了笑，鬆開手，進了衛生間。

　 他離開後，李因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站回到落地窗前。她抬起手，聚精會神地盯著自己無名指上的那枚婚戒發呆。

　 直到季池川換了衣服，提醒她也該換衣服了，她才放下水杯，脫下了睡袍，露出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

　 不過多時，佳佳來敲門，「池川、李姐，你們醒了嗎？咱們該出發回國了。」

　 見李因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在扭褲子上的紐扣，季池川才開了門，問她，「今天怎麼出發得這麼早？」

　 佳佳回答：「喬姐說，要趁現在時間還早、記者也比較少趕緊走。不然晚了，我們肯定會被堵個水洩不通。」

　 他們來的時候，帶來的行李並不多。李因把自己的東西稍整理了一下，季池川也很快準備好了。

　 他握緊了她的手，問佳佳，「守在酒店外的記者多嗎？」

　 「還、還好吧。」佳佳有些焦急地走在他們前面，「也就比平時多了一兩倍。」

　 她幫他們按了電梯，語速很快地交代著事情，「喬姐在樓下等著我們。我已經探查過情況了，那些記者大多堵在正門口，一會兒下樓，我們從側門出去，好避過他們。」

　 季池川盯著佳佳的後腦勺，沒說話。

　 電梯降至一樓，「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佳佳轉了個彎，步伐很快地向一側走去。季池川卻一手握著李因的手，另一手提著行李，逕直向大門口走去。

　 酒店的玻璃大門外，是聽聞季池川榮獲影帝，又在當晚公開自己已婚已育，便連夜從國內趕來的記者們。

　 李因見他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堵在門口，原先正嘰嘰喳喳地互相聊著天，見他們出來，竟一齊閉了嘴，只將手中的長槍短炮，對準了他們。

　 佳佳背著自己的大包，一邊小聲念叨一邊朝側門方向走去，她打開側門，準備讓季池川和李因先出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們沒跟在她身後。

　 她愣了一下，快跑幾步回到酒店大堂，又轉頭看向大門口。

　 季池川正握著李因的手，向著那群烏壓壓的記者們走去……彷彿兩個準備英勇犧牲的壯士。

　 她無法阻止他們，只能緊緊地摀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覺自己就要吐血了。

　 喬姐踏著一雙細跟的黑色高跟鞋，走到了她身邊。她單手抱臂，另一隻手上，夾著一根香煙。

　 「隨他們去吧。」她看著門口，吐出一口煙，聲音從未如此沙啞。

　 佳佳剛才還正欲吐血，現在又被她噴了一臉二手煙。這大早上的，刺激接踵而至，她一時接受不過來，彎下腰，咳得兩眼都是淚水。

　 看她這副痛苦模樣，喬姐也不理會她，只咧了咧嘴唇，微不可見地笑了笑。

　 她踏著高跟鞋，氣定神閒地坐在了酒店大堂的沙發上。爾後，她用力地吸了手中香煙的最後一口，將它摁滅，扔進了垃圾桶中。

　 李因對這種被大群人擁堵的場面稍微有些恐懼心理，今天被季池川握著手，卻覺心裡沉甸甸的，甚至都能對那個差點把鏡頭戳到她臉上的記者，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人太多，未免其他人傷到她，季池川將手由握著李因的手腕，改為攬著她的肩。

　 他一邊帶著她往外走，一邊微笑著和那些記者說：「她叫李因，木子李，因果的因，是個作家。我們很幸福，謝謝關心。」

　 「很榮幸能夠獲得本屆電影節的最佳男演員獎，作為一名演員，我以後一定會再接再厲，為國際影壇帶來更多來自中國的聲音。」

　 「兒子很可愛，我們夫妻倆都很愛他。暫時還沒有二胎計劃，謝謝關心。」

　 他就這樣語調和步伐一樣鏗鏘地，帶著李因衝破記者們的層層圍堵，順利走到了酒店大門外。

　 李因看見，專職為他開車的司機師傅，已經將車停在了不遠處的馬路上。

　 喬姐和佳佳坐在車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這一群採訪過無數藝人，遇到過無數突發情況，都能鎮定應對的記者，這時候卻被季池川的這一番話打得失去了方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問他什麼了——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會搶答的藝人，還這麼準確地把他們心中想問的問題都搶答完了……

　 這叫他們還能問什麼問題啊？！

　 只有一個年紀還小，資歷很淺的女記者向前走了幾步，將話筒戳到了季池川面前，「您知道嗎？在娛樂圈裡，像您這樣的男星，一般都是中年以後才會考慮結婚的問題。您今年才25歲，這麼早就結婚，您就不怕以後會留有遺憾嗎？」

　 季池川停下了腳步，他看著這個記者，笑說：「不怕。關於結婚早晚的問題，我只能借用一位我很尊重的，老前輩的話回答你。夕陽無限好，但眨眨眼就會變為過去。如果真愛來了，一定要及時抓住，猶豫太久，不免會讓它白白流逝。」

　 他說完這一大段話，極有禮貌地低頭看著這個記者，笑問：「還有別的問題嗎？」

　 記者呆滯地搖頭。

　 他滿意地頷首，之後，竟將手裡不多的行李交給了李因。爾後彎腰抱起她，快步朝路邊的車子跑去。

　 一群記者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疑惑地交頭接耳，「他剛才說的，是圈裡哪個老前輩說過的話？」

　 那個年輕的女記者，盯著那輛飛速離開的黑色轎車，猶豫著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好……好像是梅艷芳。」

　 還好機場上沒有記者圍堵，他們很順利地上了飛機。

　 喬姐坐在李因和季池川前面，握著自己的手機，回過身來看他們，「你倆看微博了嗎？」

　 李因搖了搖頭，「沒有。」

　 她說：「現在的熱搜第一名是『季池川自爆已婚已孕』，後面還有個爆字。」

　 「因為剛才有記者在酒店外直播採訪你們，所以現在微博熱搜的第二名是……」她看了一眼李因，「『李因』。」

　 「熱搜第三名，你的筆名，『大鷹展翅』。」她皺眉，「阿因，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你怎麼給自己起了這麼一個……讓人一言難盡的筆名？」

　 李因乾咳了一聲，「這是我以前還不懂事的時候給自己取的。後來想改也改不過來了，只好用到了現在。」

　 喬姐握著手機，理解地點了點頭。

　 李因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季池川，猶豫著問她，「喬姐，微博上……還有別的情況嗎？」

　 其實她是想問季池川粉絲對這件事有什麼反應，但又不好直接開口。

　 喬姐皺眉看著她，「我圈裡的朋友，都來問我，是不是不打算繼續做經紀人的工作了，才讓季池川自己在微博上公開了已婚已育。這算嗎？」

　 李因：……

　 她捏著自己的手，輕聲說：「我是想問池川粉絲的情況……」

　 喬姐不在乎地笑了笑，「都罵到我的微博下來了，我剛才已經關了自己微博的評論。」

　 李因的心一沉，季池川說：「阿因，休息一會兒吧。」

　 李因側頭，看到他波瀾無驚的臉，只好點了點頭。

　 佳佳湊過來說：「那個，李姐、喬姐、池川……」

　 喬姐看她，「有話快說。」

　 她說：「我昨天晚上看到謝秦發了一條微博，怕她秒刪，我還截圖了呢。」

　 她遞過自己的手機，讓他們看她截下的那張圖。

　 謝秦昨晚發的微博，秉承了她一貫的毒舌風格。

　 「李因有才有臉有身材，和季池川門當戶對。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得到你這個妖怪來反對？」

　 配圖是李因穿著背心，站在健身房的沙袋前，大汗淋漓地打著拳的抓拍照。

　 她的拍照技術不錯，又給這張照片加了個濾鏡，竟將李因拍得比平時好看許多倍。

　 佳佳有些擔心地問：「她這樣，是不是又在蹭熱度？」

　 李因關心的則是，這張照片，應該她偷拍她的。

　 似乎是在A市的時候？這都快兩年多了，她怎麼還存著？

　 季池川之前一直沒說話，直到這個時候，才對喬姐說：「嫂子，如果以後有機會，還可以再找謝秦合作。」

　 喬姐笑了笑，表示贊同季池川的看法，「聽說她和原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意向，做我們公司的藝人。她這個真性情的性格，好好地包裝一下，一定會更受歡迎。」

　 李因沉默著沒說話，只有佳佳還摸不著頭腦，「欸？謝秦她這回真的不是蹭熱度嗎？！」

　 時間接近午夜十二點，他們乘坐的航班，終於抵達了帝都機場。

　 還沒下飛機的時候，喬姐就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大家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別以為時間晚了就沒人堵了。特別是你們幾個保鏢，看好阿因和池川，要是出了事情，全部都別想要獎金了！」

　 季池川戴上墨鏡、口罩和鴨舌帽，開始裝酷；李因也在喬姐的逼迫下，戴上了墨鏡和口罩。

　 握緊了李因的手，季池川說：「你一會兒別亂跑，盡量裝聾裝瞎。也不用在意那些人說的話，做的事。」

　 李因頷首，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

　 他們快走到機場大廳時，喬姐和佳佳以及幾個保鏢都如臨大敵。

　 李因看到機場大廳內，熙熙攘攘的到處都是人。

　 即使現在的時間，是午夜十二點。

　 她感覺到，季池川握著自己的手，開始出冷汗。

　 她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背，低聲說：「池川，放心，我沒事的。」

　 他點了點頭，直著身子，在身邊保鏢和喬姐的守護下，慢步向前走去。

　 他們每向前走一步，李因便聽到堵在他們身邊的人群，發出一聲尖叫。

　 現場說話的人實在太多了，李因一直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直到一隻瘦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太太！大鷹展翅太太！簽個名啊！」

　 李因的腳步一頓，她摘下墨鏡，看向這個被保鏢攔著，不讓她太靠近她的女孩子。

　 她問她，「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這個女孩子尖叫了一聲，衝她身後的人說：「太太和我說話了！快把花拿過來，我要送給太太！」

　 爾後，李因的懷裡，就她被塞進了一把碩大無比的玫瑰花。

　 還有好幾本書。

　 佳佳默默地遞給她一支籤名筆，李因感激地衝她笑了笑，開始給她們簽名。

　 她要給他們簽名，季池川自然也走不了了，只好站在原地等她。

　 見他們不再走動，現場圍堵他們的人，瞬時分成了兩大撥。

　 小的那一撥，圍在季池川身前；大的那一撥，則圍在……李因面前。

　 李因受寵若驚。

　 她低頭給他們簽名的時候，聽到那些粉絲問她，「太太，你知道你在微博上大火了嗎？」

　 李因茫然搖頭，「不知道。」

　 她……大火？

　 難道不應該被罵得狗血淋頭嗎？

　 她才回答了一個問題，又有更多的問題向著她湧來。

　 「太太你打拳打了幾年了啊？」

　 「太太你功夫這麼好，池川演技這麼好，你們真的不考慮一起演個武俠片嗎？」

　 「太太你在巴西抓小偷的時候好帥啊！太太你好有正義感！」

　 「太太你為什麼不早點爆照啊？！你要是早點爆照，肯定早就火遍全世界了。」

　 ……

　 他們的問題實在太多，李因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回答哪一個。

　 直到有一個最先拿到簽名的粉絲，弱弱地對她說：「太太，你的字……居然真的和傳聞中一樣醜。」

　 聽到她的話，李因持著筆，筆尖一頓。

　 「池川。」她回身找季池川，「我的字太醜，還是你來簽吧。」

　 明明拿了影帝回國，卻被老婆搶了風頭。被冷落在一邊，簽了沒幾個名，就再沒有人光顧的季池川，抱著雙臂，表示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