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林酥&陸野

　 林酥平生最討厭的兩件事，一是有人以強詞奪理的理由要求她改劇本；二是有人在她用心改劇本的時候，和她說些與劇本無關的事情。

　 很不幸，陸野把這兩樣都佔全了。

　 她卻怎麼都對他生不起氣來。

　 這已經是今天他第三次問她這個問題了，「明天的早飯，你想吃什麼？」

　 他說話的時候，正站在陽台上，給他從前養的那一盆蘭花澆水。

　 林酥低頭專心按著鍵盤，居然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

　 「隨便吧，我一般不吃早餐的。」

　 修改了一句劇本中男主說的話，林酥盯著電腦屏幕，滿不在乎地回答。

　 「不吃早餐怎麼行？早餐都不吃，怎麼可能有力氣運動？」陸野給蘭花澆了水，推開陽台上的門，走進屋子裡。

　 他下腳的力氣比一般人大多了，林酥聽到他的塑料拖鞋拍打在瓷磚地面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我一般不運動。」林酥揉了揉自己酸疼的眼睛，拿起筆記本電腦一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她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努力將腦中一直迴響著的，他「噠噠」的腳步聲去除了，才繼續改劇本。

　 陸野從她身後走過，進了廚房。

　 林酥聽到他打開廚房內冰箱的聲音，「晚飯，你想吃什麼？」

　 「隨便吧，我一般不挑食。」林酥真的已經懶得搭理他了，回答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他在廚房裡切起了菜，「水煮雞胸肉、番茄炒蛋、涼拌木耳，還有一道拍黃瓜。你覺得怎麼樣？」

　 「嗯……還好吧。」

　 林酥繼續盯著電腦屏幕，心想著傢伙明明早就已經想好晚飯吃什麼了，還來問她的意見，簡直神煩。

　 她長嘆了一口氣，暗暗對自己說了好幾聲冷靜，才把焦躁的情緒壓了下去。

　 這之後，廚房內只傳來黃瓜淡淡的清香，和陸野切菜的細微聲音。他不再和她說話，她也覺得心靜了許多，於是繼續改劇本。

　 可她這才改了幾句話，手邊的手機又是一陣震動，她拿起來看，是這部劇的導演在微信上找她。

　 她給她發了一個文檔，上面列了一二三四五六七點，每一點都是……詳細的劇本修改要求。

　 林酥覺得她大概是想弄瘋她。

　 大姐，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吶！

　 這個本子，前前後後你已經要求我改了不下十遍了！

　 而且每次你會推翻自己前面的想法啊！

　 無力地放下筆記本電腦，又將它用力往前一推，林酥癱倒在軟椅上，感覺自己的腦袋，疼得都快要炸開了。

　 偏偏這個時候，陸野還拖著塑料拖鞋「噠噠」地走了過來。

　 他彎腰仔細看了看電腦屏幕上的劇本，對林酥說：「酥酥，你這兒寫得好像不太對啊。我們習武之人，在開打之前，是不會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的。」

　 ……

　 林酥用力拍了一下電腦桌的桌面，差點站起來和他抓著肩膀角鬥，她抓著自己的頭髮，背對著他，怒道：「那你說應該怎麼改？！」

　 「對對方抱拳以示武行道義就行了。」陸野說，「我們習武之人，平時的力氣全花在手腳功夫的練習上了，導致性格沉默內斂。你看阿因，她不就是不大愛說話的嗎？」

　 林酥：……

　 她按著筆記本電腦的鍵盤，刪去了劇本中陸野所說的，那一段不大對勁的地方，爾後站了起來，把軟椅讓給他，「來，既然你這麼能，那你來寫。」

　 陸野卻不動彈，林酥在離開軟椅的時候，肩膀碰到了他有些燙的身體，也是猛地一驚。

　 她驚訝地回身，蹙眉看他，竟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自己身上穿的白色背心給脫了！

　 不僅如此，他剛才說話的時候，竟是一邊啃著一個西紅柿，一邊和她說話的。

　 現在見她這樣生氣地要他來寫劇本，他才意識到這回是真的惹她生氣了。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竟拿著西紅柿，唇邊還有些紅色的汁液，就這樣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林酥看著他這副樣子，一秒前還滿腔怒火，這時候卻是什麼氣都撒不出來。

　 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電腦桌的餐巾紙上抽了一張紙，踮起腳幫他擦去嘴角邊的西紅柿汁液。

　 他說：「酥酥，我不會寫劇本的，我只會打拳。」

　 林酥看著他胸前挺起的胸肌，長嘆了一口氣，問他，「你做晚飯就做晚飯，好好的，為什麼把背心脫了？」

　 陸野偏頭看了一眼陽台，回答她：「我剛才給蘭花澆水的時候，不小心讓水壺裡的水沾濕了背心。那樣穿著很難受，我就脫了。」

　 林酥搖了搖頭，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拍了拍他肱二頭肌異常壯實的胳膊，「你去做晚飯吧，讓我再工作一小會兒。」

　 陸野看著林酥重新坐回到軟椅內，似乎已經不生氣了，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他快速啃完了西紅柿，走進廚房，開始炒菜。

　 林酥確實是不生氣了，可聞著廚房裡傳來的陣陣飯菜香，偏頭又看到他赤著上身，認真炒菜的模樣，是一點點修改劇本的思路都沒有了。

　 算了，今天就先不改了。

　 她在微信上回覆了那個導演，又保存了電腦上才改了一小半的劇本，站了起來。

　 走到廚房外的餐桌前坐下，她見陸野已經將一盤拍黃瓜，和一盤涼拌木耳放在了桌子上。

　 又過一會兒，他端出了一盤子熱氣騰騰的番茄炒蛋。

　 林酥看他放下菜後，又馬不停蹄地走進廚房，直覺自己為了應付母親，才招的這一個室友兼臨時男友，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特別是晚上關了燈以後……

　 「今天表現得很好，我幫你記上，一個月後結算工資，會給你加上這一筆。」

　 事後，林酥對陸野甩下這一句話，一身輕鬆地走進衛生間洗澡。

　 她在花灑下細細沖洗自己滿是汗珠的身體，陸野小心地推開衛生間的門，跟了進來。

　 「酥酥。」他輕聲喚她。

　 「怎麼了？」林酥沒有回頭，只專心往自己身上抹著沐浴露。

　 「你愛我嗎？」

　 林酥呆愣了幾秒，很快恢復正常，她雲淡風輕地笑說：「陸野，我跟你之間，只是單純的肉體關係，你別想太多。」

　 陸野站在她身後，沒有說話。

　 她又說：「我這回找你來呢，主要是因為我媽她老人家，一直催著我把男朋友帶給她瞧瞧。要是我不從，她就要死要活的。你說，我一個做女兒的，總不能真看著她那樣吧？」

　 ……

　 陸野仍舊沉默著。

　 林酥有些心虛了，她感覺他往她身後站了一步，連忙往裡躲了一步。

　 她也不敢回身看他，只問：「你怎麼了？」

　 他終於說話了，「陽台上那盆蘭花，是兩年前，我剛認識你的時候種下的。為什麼到現在，它都還活著？」

　 蘭花？

　 林酥往窗外瞟了一眼，「那是它命硬。我也沒怎麼管它，誰知道，我越不管它，它就活得越好。」

　 陸野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光滑雪白的背部，忽然覺得喉間傳來生冷的疼痛感。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思考片刻，還是戳穿了她的謊話，「我剛才澆水的時候，看到花盆裡面你新放的花肥了。沒有你的悉心照料，這麼難養的蘭花，真能活到現在嗎？林酥，你不要總是把我當小孩子哄。」

　 這回輪到林酥沉默了。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兩年前，自他們大吵一架，他被她逼著離開S市後，她就一直悉心照料著這盆他留下的蘭花。

　 就連出差的時候，只要可以，就一定要帶到酒店裡養著；實在不行，就托樓下喜歡養花的退休老教師幫忙照料。

　 林酥回憶著過去的這些事情，再看了一眼花灑，氣得想捶自己一拳頭。

　 她真是沒想到啊……

　 居然就這麼被他發現她的破綻了，早知道，她就應該在他來之前，把這盆蘭花放到樓下去！

　 她正氣惱，陸野忽然整個人都貼了上來，他從背後抓住了她的雙手，滾燙的氣息，在她耳邊游離。

　 林酥整個人都僵住了，她問他，「你想做什麼？」

　 他低著聲音，咬住了她的耳垂，「想主動加班。」

　 林酥感覺到他的不安分，盯著衛生間瓷磚上的花紋說：「我很摳門的，你要是主動加班，是沒有加班費的。」

　 陸野聽到她這句話，竟更緊地貼了過來。

　 他用力抓著她的手腕，使勁把她翻了個面，「我心甘情願。」

　 林酥想再說些什麼，卻已經不能夠了。

　 因為他低下頭，兩隻手用力按著她的腰，猛烈又激動地吻住了她……

　 為免自己母親因為她的單身問題，繼續一哭二鬧三上吊，林酥選了個好日子，帶著陸野回到了她的老家。

　 林酥的母親退休前是大學教授，思想比較開明，一直不著急林酥的婚姻問題，任她放浪形骸。直到兩年前，她意識到林酥都快到不惑之年了，卻還保持著單身，才想到該催一催她了。

　 她知道自己女兒愛自由的秉性，想著她帶來的男朋友，怎麼的也不會是個一般職業的人。

　 誰知道她就把陸野帶來了。

　 「幾歲了？」

　 林酥母親戴上老花眼鏡，仔細看著陸野。

　 陸野被她看得有些害羞，回答道：「三十了……」

　 「比我家酥酥小了八歲啊。」林酥母親蹙眉，嫌棄地看著他，「這麼年輕，身材這麼好，長得也不錯。小伙子，你該不會是看上了我家酥酥存折裡的錢了吧？！」

　 「沒有！絕對沒有這回事。阿姨，我是真的愛她！」陸野頗有些激動地回答，「阿姨，我家裡還有個哥哥，都生倆孩子了，家裡傳宗接代的任務，不在我身上。我知道酥酥她不想生孩子，我不會強迫她的！」

　 怎麼好好的，突然提到這個問題了？

　 林酥本來在廚房假裝乖巧地切水果，現在聽陸野這麼一說，連忙端著果盤走出來。

　 而陸野，已經將他自己的戶口本、存折和身份證這些東西，一字排開地放在了茶几上，讓她母親細看。

　 我天……

　 看到此情此景，林酥差點把自己手裡的果盤摔到地上。

　 她快步走到客廳，有些生氣地質問他，「陸野，你幹嘛呢？！你怎麼又把這些東西拿出來了？！」

　 陸野也有些激動，他在自己穿的外套口袋裡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個戒指盒子，「林酥，嫁給我吧。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兩年多了。」

　 說完這番話，他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打開了那個戒指盒子。

　 林酥看著他……手中的戒指盒子，說實話有點心動。

　 畢竟那戒指上的鴿子蛋夠大，完全超出了她對陸野的預計想法。

　 但她還是冷靜了自己，放下果盤，扶他起來，又對他說：「今天這一場，你準備很久了吧？」

　 陸野盯著她看，點了點頭。

　 林酥嘆氣，她在沙發上坐下了，又拿起茶几上他的存折看。

　 ……數字居然比以前多了很多。

　 陸野說：「因為你以前說，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你不喜歡吃軟飯的男人。所以和你分手以後，我一直努力工作。」

　 林酥癟了癟嘴，這事兒，她當時只是隨口一說。她其實並不抗拒吃軟飯的男人，如果能有他這樣的樣貌身材和性格……

　 其實主要問題還是，他那時著急地要和她結婚生孩子，而她，根本沒有生子計劃。

　 她知道以他的性格，如果她說不生，他肯定只會難過一會兒，也就從了。

　 但她不是自私的人，她根本不忍心要求他，因為她個人的原因，失去做爸爸的機會……

　 似是看出了林酥的猶豫，林酥母親拉了拉她的衣角，「你剛才沒聽見吶？他說他家孫子輩的，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你們不生，也沒多大關係。」

　 林酥沒說話，只把陸野拉了起來，讓他坐在沙發上。

　 「這件事，你再考慮考慮吧。」她按下他拿著戒指的手，合上戒指盒子，放在茶几上。

　 她決定趁今天這個的機會，把話都攤開了和陸野這個一根筋的男人說清楚。

　 「說實話，我一個人過也挺自在的。我確實喜歡你，但沒喜歡到這輩子非和你在一起的份上。而且，我不想禍害你。」

　 陸野沉默。

　 林酥站了起來，「你自己想吧，我去外面走走，透透氣。你要實在想被我禍害，我也沒辦法。」

　 她慢著步子往外走，陸野仍低垂著頭，坐在沙發上。

　 他一雙大手絞在一起，因為用的力氣太大，差點爆出青筋。

　 林酥安靜地出了門。

　 林酥的母親也站了起來，顫巍巍地往房間內走。

　 不過一會兒，她又出來了，陸野仍呆坐在沙發上。

　 他抬頭問她，「阿姨，酥酥為什麼說她會禍害我？！我怎麼覺得，不能和她在一起，對我來說，才是一種禍害？」

　 「我哪裡知道她的意思，你自己去問他。」林酥母親笑著說，「女兒大了不由娘。」

　 她彎腰拿起茶几上他帶來的戶口本，又蓋上她剛剛從房間裡拿出來的，他們家的戶口本，一齊塞到了他的手中。

　 她衝他微笑，「去吧。」

　 陸野握著厚厚的兩本戶口本，呆滯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猛地站起來，彎腰朝林酥母親道了謝，快步跑了出去……

　 他們都離開後，林酥母親拿出手機看了時間，老花鏡底下的眼睛，閃出一絲寒光。

　 她開始給自己的閨蜜打電話。

　 她這個閨蜜在民政局上班，比她小幾歲，還有幾個月就能退休。

　 「喂，一會兒要是看到我女兒女婿來你們那兒登記，一定要記得偷拍他們幾張。然後把照片發給我，我要……」

　 「發到朋友圈，炫耀給同事們看。」

　 掛下電話後，她眼中的寒光霎時消失。

　 她點開QQ，登上了一個名為【孩子結婚才可以退群】的QQ群。

　 這個群，是當初他們一群恨兒女不結婚的中年人，看了網上的段子後，一時興起建的。

　 目的就是為了激發自己催促兒女結婚的鬥志。

　 現如今群裡，只剩下了她和一個老頭兒。

　 這個老頭兒，一個多小時前，還企圖在群裡和她聊天。

　 【林媽媽，我女兒找到對象了。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婚，你那兒的情況呢？】【林媽媽，人呢？被我氣跑了？】

　 對著群裡的聊天記錄冷笑了一聲，林酥母親手腳麻利地把群主位置，讓給了群中這唯一一個剩下的老頭兒，然後退群。

　 動作行雲如水，一氣呵成。

　 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