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早上九點，孟晚準時敲響了陸朝清的房門。

　　拉麵館十點營業，但陸朝清第一天「打工」，得做些入職前培訓，端盤子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裡面傳來脚步聲，房門打開，身穿拉麵館制服的陸朝清出現在了孟晚面前。

　　孟晚有些吃驚：「現在就換上了？」

　　又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陸朝清沒理她，走出來，關門。

　　孟晚就又看到了他背後更大的「孟老頭」商標，別說，陸朝清這麽一穿，還真有點端盆小哥的味道。

　　「你拿傘做什麽？」孟晚瞅了瞅他手中的灰色雨傘。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陸朝清瞥了眼她空空的手。

　　孟晚打開手機，確實顯示下午有雨，她讓陸朝清等等，重新開門去找傘，可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目光掃過墻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孟晚忽然記起，前陣子老媽過來，好像順手帶走了她的傘。

　　路過小區超市時，孟晚進去買了把新的。

　　兩人幷肩朝Z大那邊走，年輕的俊男美女組合吸引了不少視綫，孟晚早就習慣了別人的關注，偷瞄陸朝清，就見他一臉清冷，不知是不是在抗拒今天的端盤工作。

　　孟晚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那天打賭玩笑的成分更大，陸朝清堂堂教授，拉麵館學生又多，萬一被物理系的學生看見他這副樣子，多沒面子啊。

　　「要不還是算了吧，拉麵館人手够了，不用你幫忙。」孟晚攔在陸朝清面前，笑容真誠。

　　孟晚的眼睛非常漂亮，澄澈水潤，像一對兒黑色的水晶珠。

　　陸朝清第一次注意到她這雙眼睛。

　　「爲什麽？」他問。

　　孟晚朝他身上的制服揚揚下巴：「讓你的學生看見不好。」

　　陸朝清不以爲意：「願賭服輸，他們怎麽想與我無關。」

　　他堅持履行賭約，孟晚聳聳肩膀，醜話說在前頭：「是你自己要求的，真被人笑話了別怪我。」

　　陸朝清繼續往前走了。

　　拉麵館門開著，裡面只有陳水生，他系著打掃衛生時才穿的圍裙，低著頭在拖地板。聽見推門聲，陳水生抬頭，看見孟晚，他眼裡浮現驚喜，緊跟著却見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跟在孟晚身後進來了。

　　高教授是拉麵館的常客，陸朝清幷不是，但陳水生記得他。

　　孟晚見他盯著陸朝清看，笑著解釋：「我跟陸教授打賭，陸教授輸了，今明兩天他都會過來幫忙端盤子。」說完，孟晚正式給陸朝清介紹陳水生，陳水生做的拉麵好吃，話少幹活兒勤快，堪稱拉麵館模範員工，孟晚很欣賞他。

　　陸朝清朝陳水生點點頭。

　　陳水生矜持地笑了笑，低頭幹活兒。

　　其實昨晚關門前已經打掃過衛生，現在簡單收拾收拾就行，孟晚去換衣間換了制服，出來洗了抹布，一邊依次擦桌子，一邊給陸朝清講解端盤子的注意事項。端盤子說簡單也簡單，記住每張桌子的號碼，端托盤的時候注意別撞了人，再隨時留意客人臨時提出的要求就行。

　　「都記住了吧？」孟晚擺好椅子，扭頭問陸朝清。

　　陸朝清有種智商被侮.辱的感覺，默認。

　　孟晚繼續擦桌子。

　　此時的她，就像一個普通的員工，身上再沒有富家小姐的嬌氣。

　　讓陸朝清幫忙擦桌子是不可能的，他站在一旁，默默打量這家拉麵館，換身衣服，比孟晚更像來店裡監工的老闆。

　　徐强、徐悅兄妹，收銀員小葉陸續到了，看到陸朝清的扮相，大家都很吃驚。

　　「陸教授穿什麽都帥！」小葉最活潑，笑嘻嘻地打趣陸朝清。

　　陸朝清面無表情。

　　小葉朝孟晚吐了下舌頭。

　　十點開始，拉麵館客人開始多了起來，雙休日，來吃麵的學生也比平時多。

　　小葉專心收賬，孟晚忍不住觀察新端盤小哥陸教授的表現，嗯，除了態度冷淡，陸朝清適應得還不錯，但孟晚很快就發現，陸朝清收盤、擦桌子時會皺眉頭，可見這是個非常愛乾淨的男人。

　　「媽媽，這個哥哥好帥。」

　　一個隨媽媽來吃拉麵的幼兒園小女孩剛坐穩，就瞧見了旁邊擦桌子的帥哥。

　　陸朝清看向小女孩。

　　扎著兩個鞭子的小女孩居然嘿嘿笑著躲到了她媽媽懷裡。

　　目睹這一幕的孟晚簡直要被小女孩萌化了，陸朝清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被陸朝清吸引的不僅是小女孩，今天來吃麵的還真有物理系的學生，孟晚雖然無法確認哪位同學是，但隨著客流的突然增加，而且每個大學生進來時都會最先尋找陸朝清的身影，還有女生興奮地偷偷拍照，孟晚就猜到了。

　　「陸教授，你在做兼職？」有一桌物理系的男生，陸朝清給他們那桌端面時，一個膽大的男生嬉皮笑臉地問。

　　陸朝清放下托盤，看看他，準確報出了男生的班級姓名。

　　男生笑容瞬間僵硬。

　　陸教授每周只有兩節大課，那麽多學生，陸教授居然記得他？往後會不會給他穿小鞋啊？

　　陸朝清走了，同桌其他三個男生都對該男生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孟晚看戲似的，覺得特別有趣。

　　但火很快就燒到了孟晚身上。

　　物理系的學生們堅信陸教授來拉麵館端盤子肯定有內幕，兼職賺錢肯定不可能，不爲錢就是爲了色，一雙雙眼睛瞄來瞄去，幾乎同時都鎖定了在Z大小有名氣的拉麵館美女老闆娘。理科男士們敢與孟晚搭訕的不多，屈指可數的女生們就沒顧慮了，結帳時偷偷問孟晚：「我們陸教授是不是想追你啊？」

　　那是孟晚沒喝水，不然她一定會噴出來！

　　「怎麽可能，他打賭輸給我了！」孟晚連忙解釋。

　　女生們更興奮了：「你跟我們陸教授肯定特別熟，不然怎麽會打賭？」

　　小葉看熱鬧不嫌事大，嘿嘿爆料：「他們倆住對門。」

　　這不越描越黑嗎？孟晚瞪她！

　　小葉不怕挨瞪，物理系的女生們得到第一手消息，心滿意足地走了。

　　孟晚頭大，越發後悔叫陸朝清履行賭約了。

　　「不過話說回來，陸教授這麽帥，近水樓臺的，老闆你就沒動過心？」小葉又來八卦了。

　　孟晚掃眼陸朝清的方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弃：「他比高教授更沒趣。」

　　小葉托著下巴搖頭：「陸教授那顔值，其他缺點都可以忽略。」

　　孟晚嗤她：「當誰都跟你似的，談戀愛只看臉。」

　　午飯時間到了，孟晚不跟小葉吵嘴，跟兼職大學生小沈要了食堂卡。幾位員工的口味孟晚都清楚，臨走前，她去找陸朝清：「我去食堂打飯，你想吃什麽菜？」

　　陸朝清想吃拉麵，聞了一上午的拉麵味兒，他很饞。

　　不過，如果拉麵館的員工都吃Z大食堂，他也不好搞特殊，一碗拉麵賣的比一頓食堂餐貴。

　　「都可以。」他低聲說。

　　孟晚單獨出了拉麵館。

　　她在Z大食堂排隊的時候，天氣預報所說的降雨忽然來了，雨點劈裡啪啦的，很快就織成了一片雨幕。食堂裡處處都是大學生們抱怨沒帶傘的嘆氣聲，食堂門口也擠滿了學生，孟晚趕緊拿出手機，給小葉發消息：讓小沈來接我，我帶傘了，在店裡放著。

　　小葉收到微信，剛要喊兼職小沈，目光落到陸朝清身上，小葉笑了。

　　五分鐘後。

　　孟晚坐在Z大食堂靠近門口的一張餐桌前，桌子上擺了兩個外賣袋子，她低頭刷朋友圈，突然，餘光裡多了一雙大長腿。孟晚疑惑地仰頭，看見陸朝清那張清俊微冷的臉。

　　「你怎麽來了？」孟晚吃驚地問。

　　陸朝清舉起手裡還在滴水的傘：「你讓我來接你。」

　　孟晚張嘴，轉而明白小葉搗了鬼。

　　解釋也沒什麽意義，孟晚收起手機，一手拎起一個外賣袋子，朝外面點點頭：「走吧。」

　　兩人都穿著拉麵館的制服，走在一群大學生當中非常顯眼，嘈雜聲中，孟晚聽到有人激動地說：「快看快看，是陸教授，都來接人家了，還說不是情侶！」

　　孟晚不用看，也知道說話的人今天肯定去過拉麵館。

　　對方聲音不低，孟晚尷尬地看向陸朝清。

　　陸朝清已經站在了露天的臺階上，手裡撑著傘，孟晚看過去時，陸朝清剛剛收回視綫。

　　孟晚必須解釋了：「我叫的是小葉，她懶，才使喚你來的。」

　　陸朝清點點頭，搶過她左手的外賣袋子：「走吧。」

　　孟晚低頭，鑽進他灰色的大傘下。

　　陸朝清第一次與女人共用一把傘，調整傘面時，孟晚白晰的臉龐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他眼中。雨天清凉，孟晚的臉似乎比平時更加白晰嬌嫩，顯得她的眉眼更黑，嘴唇更紅潤。風從一旁吹過來，吹亂了她薄薄的劉海兒。

　　「小心！」

　　男人走了神，孟晚一直在看著前路，有個男生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地開過來，手裡的傘肯定會撞到陸朝清，而陸朝清居然沒有躲閃的意思，孟晚立即將外賣換到左手，再拽住陸朝清的胳膊往自己這邊拉。

　　陸朝清撞了她一下，與騎自行車的大學生擦肩而過，兩把傘碰上了，甩出水珠，濺了孟晚一臉。孟晚下意識地閉緊眼睛，飛快用手擦了一把，手背下的嘴角却是翹著的，這個糟糕的意外似乎讓她得了什麽樂子。

　　在她放下手之前，陸朝清及時拉開距離。

　　他專心走路了，只是腦海裡，鬼使神差地一直在回放孟晚剛剛的動作。

　　她傻笑的時候，似乎比平時看起來順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