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晚上九點， 江城市中心的街道依然熱鬧。

　　孟晚走在前面，陸朝清始終保持落後她三步的速度，幷沒有試圖與她搭訕。

　　靠近小區時，路上行人才少了。

　　孟晚停住脚步， 轉身，盯著同樣停下來的陸朝清問：「你什麽意思， 準備天天送我回家了？」

　　不知道爲什麽， 吳律師這麽做，孟晚只覺得煩， 換成陸朝清，她生氣比煩多。人家吳律師是正常男人，送她回家的動機是有些喜歡她， 希望與她交往。陸朝清呢，他根本不喜歡她， 這樣做恐怕是爲了證明他的什麽空調物理的理論，簡直胡鬧！

　　面對小女人的怒火，陸朝清只是目光下移，看向她熱褲下的那雙又直又白的腿。

　　注意到他的視綫， 孟晚不由地也低頭，却沒有發現任何值得陸朝清關注的地方。

　　「你下班晚，女人單獨走夜路不安全。」陸朝清給出了解釋。

　　孟晚忽然明白陸朝清剛剛在看什麽了。

　　孟晚穿短褲圖的是凉快， 當然她也知道這雙腿吸引過不少男性路人甲的注意，可，陸朝清一個機器人， 居然也會關注她的腿？

　　毫無預兆的，孟晚竟然有點不自在了。

　　「市中心有什麽危險的，再說一共十五分鐘的路，周圍人多，不用你擔心。」孟晚硬邦邦地說，轉身往前走前，她威脅地瞪了陸朝清一眼：「往後你去吃拉麵可以，不許再等我，更不許再送我，咱們只是普通鄰居！」

　　「我在追求你。」陸朝清不緊不慢地跟了上來。

　　孟晚頭也不回：「追也白追，咱倆沒可能，有那閒功夫你不如多做幾個物理實驗。」

　　她剛從拉麵館下班，扎的還是馬尾辮，因爲走得快，小辮子甩來甩去的，陸朝清就看著她的辮子，正式回答：「我現在更想完成相親試驗。」這是他第一次與人相親，而且他有與女方嘗試發展的意願，所以他會堅持，直到得到成功或失敗的準確結果。

　　果然是試驗！

　　孟晚一句話都不想與他說了。

　　旁邊有家水果店，孟晚拐了進去，陸朝清繼續跟著。

　　要不是知道他是書呆子機器人，就憑他這番跟踪狂似的舉動，孟晚都想報警了！

　　最近榴蓮上市了，孟晚買了一整個。

　　陸朝清皺眉，他非常不喜歡榴蓮的味道。

　　「你不覺得榴蓮很臭嗎？」孟晚結帳時，陸朝清站在旁邊問，似乎希望能打消孟晚買榴蓮的想法。

　　正在掃碼的孟晚就看見，水果店的胖大叔老闆幽幽地瞥了陸朝清一眼。

　　孟晚突然想笑，心情沒那麽糟糕了，陸朝清簡直就是個大傻子，什麽時候得罪了人他都不知道！

　　「我就喜歡吃臭的，要你管。」她開心地付了款。

　　「這次進的梨不錯，送你一個。」孟晚是水果店的常客，胖大叔本來就看這小姑娘順眼，聽了孟晚的回答，他笑眯眯地從旁邊的水果櫃檯上取了一隻黃燦燦的梨，單獨裝起來送了孟晚。

　　「謝謝大叔。」孟晚一手拎著榴蓮，一手拎著梨走了。

　　「我幫你拎。」孟晚的榴蓮有六七斤，陸朝清見她胳膊綳得緊緊的，主動提議道。

　　「不需要。」孟晚還是不看他。

　　陸朝清閉了嘴。

　　兩人前後脚進了電梯。

　　電梯裡有其他人，榴蓮濃鬱的「香氣」飄出來，有人嫌弃地往電梯邊角走。

　　孟晚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可她就是喜歡吃榴蓮啊。

　　沒有與陸朝清道別，孟晚徑自回了自家，她先剝了榴蓮，吃了一塊兒榴蓮肉，剩下的放進冰箱，洗澡前，孟晚將裝有榴蓮果殼的密封垃圾袋放到了門外，然後就去洗澡了。

　　第二天早上，孟晚難得起得早了點，她要做千層榴蓮蛋糕，却發現黃油都用完了，孟晚决定去樓下超市走一趟，結果她打開門，發現昨晚放在門口的垃圾袋不見了。

　　孟晚瞄了眼對面的大門，是陸朝清順手帶下去的？

　　隨便吧，孟晚快步進了電梯。

　　等孟晚拎著購物袋從小區外的超市出來時，就看見陸朝清從附近一家早餐店走了出來，孟晚假裝沒看見，陸朝清似乎沒料到她起得這麽早，微微驚訝後，他加快脚步跟上了孟晚。孟晚購物袋裡的東西不多，一覽無餘。

　　「你要做早飯？」陸朝清意外地問，據他觀察，孟晚大部分時間也都是靠外賣爲生，門口經常擺著外賣垃圾，早餐最常見。

　　孟晚敷衍地點點頭。

　　陸朝清心中一動，看來她除了蒸螃蟹，還會做早飯。

　　「你做什麽？」陸朝清又問，「西式早餐？」

　　他的語氣裡隱隱流露出幾分期待，孟晚古怪地看他一眼，想到他抱怨榴蓮臭，孟晚燦爛一笑：「榴蓮蛋糕，陸教授要不要嘗一塊兒？」

　　陸朝清頓時抿了唇角，他不愛吃榴蓮，不過，陸朝清想嘗嘗孟晚的厨藝，如果她榴蓮蛋糕做的好吃，就說明她做其他蛋糕好吃的概率也會很大。

　　「好，我今天不去學校，你做好了敲我門。」陸朝清接受了孟晚的善意。

　　孟晚挑眉：「你不是不愛吃榴蓮嗎？」她剛剛明明看見他皺眉了！

　　清晨的陽光明媚燦爛，透過枝丫照亮了孟晚的臉龐，看著她白晰的臉龐明亮的眼睛，陸朝清突然對她的榴蓮蛋糕多了幾分由衷的期待。

　　「我可以嘗試。」他認真地說。

　　其實陸朝清從來沒有吃過榴蓮，光是聞到那味兒他就受不了，因爲抗拒那味道，所以陸朝清認定自己屬不愛吃榴蓮的人。

　　破碎的陽光照到了孟晚，也照到了走在她身邊的陸朝清身上，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年輕的物理教授一直都很乾淨，不知是不是因爲剛洗過臉沒多久的緣故，孟晚無意抬頭看過去，竟覺得今早的陸朝清五官格外清俊，再對上他認真的目光，那句「我可以嘗試」就好像多了別的味道。

　　他是在用蛋糕暗喻她，說他願意嘗試喜歡她嗎？

　　機器人也會撩了？

　　孟晚默默收回了視綫，有點後悔開玩笑送他蛋糕了。

　　因爲後悔，蛋糕做好後，孟晚就假裝忘了此事。

　　陸朝清沒忘，搜索過做榴蓮蛋糕的平均用時後，陸朝清給孟晚發微信：蛋糕好了嗎？

　　孟晚才把蛋糕放進冰箱不久，冷藏後蛋糕味道更好。

　　她就用這個理由回復了陸朝清。

　　陸朝清看完消息，隨手定了個兩小時的鬧鐘，然後去書房了。

　　孟晚的蛋糕是要帶去拉麵館與員工們一起分享的，冷藏的差不多了，她取出蛋糕，正準備將蛋糕分成平均的六份時，陸朝清的消息又來了。

　　孟晚就沒見過這樣的追求者！別的追求者都是送她各種禮物，陸朝清倒好，巴巴地跟她討債！

　　好在孟晚沒小氣到一塊兒蛋糕都捨不得分他，便不太甘心地切了比較小的一塊兒，但孟晚還是耍了個小心機，別人的蛋糕上她都點綴了一塊兒芒果與兩顆櫻桃，分給陸朝清的只有光禿禿的榴蓮蛋糕。

　　切好蛋糕，孟晚一手拎著大大的蛋糕盒子，一手托著陸朝清那份蛋糕出門了。

　　她剛敲門，陸朝清便過來開了。

　　「給。」孟晚面無表情地將蛋糕遞了過去。

　　「謝謝。」陸朝清强忍榴蓮特殊的香氣，接過蛋糕，同時無意地掃了眼孟晚手裡的蛋糕盒子，蛋糕盒蓋中間是透明的，裡面點綴著芒果、櫻桃的蛋糕清晰可見。陸朝清喜歡吃芒果，對比手裡的蛋糕，他疑惑地問孟晚：「我的怎麽沒有芒果？」

　　孟晚聽了，真想扔他一個「我去」的表情包！

　　有免費蛋糕吃已經很不錯了，他怎麽還好意思要求芒果？

　　「芒果不够分，那個，我去上班了。」孟晚不想再看陸朝清投訴似的眼神，拎著蛋糕匆匆走向電梯。

　　陸朝清盯著她手裡的蛋糕盒子，直到電梯門關上，他才轉身回家。

　　蛋糕的香氣非常濃，小狸花聞到味兒，從猫窩裡跑了出來，遠遠地看著陸朝清。

　　陸朝清坐在餐桌旁，仔細觀察眼前的蛋糕，雖然沒有芒果櫻桃點綴，但他必須承認，孟晚的蛋糕做的非常精緻漂亮。她附贈了蛋糕叉子，陸朝清皺皺眉，叉了一塊兒下來，再屏氣凝神地將蛋糕送往口中。

　　一股陌生的甜膩立即襲擊了年輕的物理教授的味蕾。

　　陸朝清難以置信地看著蛋糕，榴蓮，居然是這種味道？還是孟晚有出神入化的蛋糕厨藝？

　　他又叉了一塊兒，一塊兒又一塊兒，很快就將遠遠不足他巴掌大的蛋糕吃完了。

　　小狸花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脚下，喵喵喵地叫著。

　　紙盤上還殘留一些蛋糕沫兒，陸朝清拿著紙盤遞到小狸花面前，小狸花剛要舔，陸朝清忽然縮回手，用手機一搜，發現猫不適合吃鮮奶蛋糕。

　　陸朝清便在小狸花的步步緊追下，將殘留蛋糕的紙盤扔進了垃圾桶，打結放到門外去了。

　　小狸花：……

　　拉麵館，開店之前，每位員工都吃到了孟晚孟老闆的愛心榴蓮蛋糕。

　　小葉滿足地感慨：「咱們老闆美貌、厨藝、金錢幷存，將來的老闆夫肯定特別有福氣！」

　　徐强、徐悅兄妹與兼職大學生小沈都笑，陳水生默默地收了桌子上的垃圾。

　　孟晚拍拍小葉肩膀：「行了，少拍馬屁，開工了！」

　　衆人分別回到各自的崗位，孟晚剛坐好，陸朝清的消息來了：蛋糕味道不錯。

　　孟晚回了一個「微笑」表情，通常她與誰聊天聊不下去了，就會發這個笑臉。

　　陸朝清：下次做了再送我一份。

　　孟晚：一份一百塊。

　　幾十秒後，屏幕上突然冒出一個紅包，紅包上還標了備注：兩份榴蓮蛋糕（加芒果）。

　　孟晚啪地扣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