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
祖沖道:“老三,你糊塗了,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府,爪子伸向他有什麼用?他們看不上他的。”
燕翎道:“祖大哥說得不錯,他們要下手,一定挑朝廷大員,那才派得上用場。”
侯老三道:“那咱們只有再找別個了。”
“沒有用,沒證據找誰都一樣。”祖沖道:“做官的都怕丟掉他們的烏紗跟腦袋。”
侯老三道:“難道咱們得上京裡去?”
祖沖搖頭道:“照這情形看,上京也一樣,這不是別的事,有證據誰都想搶這個功,沒證據誰都不願冒這個險,這年頭,做官的沒幾個為朝廷、為百姓豁得出去的。”
侯老三道:“那還用等什麼‘金’邦入侵?人家不入侵,自己都快完了。”
祖沖道:“也別這麼說,仔細想想,人家跟咱們要證據,也不是全沒道理。”
燕翎道:“那容易,咱們就先掌握證據。”
祖沖道:“兄弟是說先找那一夥。”
“不錯。”
“我本來想分頭並進,雙管齊下的,這麼一來也只好這樣了。”
侯老三道:“上那兒找去?咱們不是沒找過。”
祖沖道:“只要他們沒回去,還在中原,就應該找得到他們。”
侯老三道:“這些兔崽子,究竟躲那兒去了。”
祖沖道:“‘歐陽世家’一定知道。”
“可是‘歐陽世家’不會告訴咱們。”
祖沖望燕翎:“兄弟,這不是別的事,由得歐陽老兒不告訴咱們麼?”
燕翎道:“先找個地方歇息一宿,明天再說。”
祖沖道:“我已經看好地方了。”
侯老三道:“那兒?”
“到了就知道了,走!”
一聲“走”,三人同時騰起了身。
***
這是一條小溪,清澈見底,水不知道從那兒流來的?冰涼,在這種天兒裡,任何人從這兒過,都會忍不住停下來洗把臉,或是脫去鞋襪泡泡腳。
的確,現在就有人蹲在溪邊洗臉,而且大呼舒服!
那是五個人,五個女兒家。
誰都能一眼看出來,五個女兒家,一個是主,四個的婢,但是,能認出那是‘歐陽世家’歐陽小倩跟她四個婢女的卻不多。
現在來的這兩個人就沒認出來。
這兩個人是兩個漢子,中年黃衣壯漢,他兩個提著兩具裝水的革囊,一眼望見歐陽小倩跟四婢,先是一怔,繼而大叫:“噯,你們在幹什麼?”
歐陽小倩跟四婢回過了身,她們看見了兩個中年黃衣壯漢,站了起來,一名婢女道:“你說我們在幹什麼,沒看見麼?我們在洗臉。”
說話間,兩名中年黃衣壯漢來近,左邊一名道:“不是看見你們洗臉,我們還不說呢!誰叫你們跑這兒來洗臉的?”
那名婢女道:“沒人叫我們跑這兒來洗臉,幹嘛讓人家叫我們跑這兒來呀!我們想來就來了,怎麼了?”
“怎麼了!”左邊中年黃衣壯漢道:“這是我們的河,這水我們要吃要喝的,你們怎麼能跑這兒洗臉?”
“怎麼說,這條小溪是你們的?”
“可不,它發源自上頭冷泉,下游流進我們別業裡,不是我們的是誰的?”
“原來是這樣,那只能說流進你家別業,不能說是你家的水。”
“誰說的,它流進我家別業,別業裡幾十口子吃它、喝它,它當然就是我家的。”
“你講理不講理,這條小溪要是你家的,那長江、黃河又該是誰家的?”
“你講理不講理?長江、黃河不一樣……”
右邊中年黃衣壯漢突然道:“跟她們囉嗦個什麼勁兒,她們不是不講理麼?就用不講理的辦法對付他們。”
話落,他把手裡的盛水革囊往同伴懷裡一塞,掠胳膊、捲袖子,就要動。
“住手!”歐陽小倩說了話:“你想幹什麼?逞蠻動粗?林泉孰賓主,風月無古今,你懂麼?既有別業就應該是大家,既是大家,就應該有明理講理的人,把你家主人請來答話。”
“主人?憑你們也配見我家主人?講理?我們的這個就是理!”
右邊中年黃衣壯漢揚了揚拳頭,然後閃身就撲。
那名婢名道:“不給你點兒顏色看看,你不知道什麼叫厲害!”
她伸手接住了拳頭,只一推,那名中年黃衣壯漢踉蹌而退,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名婢女冷笑:“這就是理,大言不慚!”
兩名中年黃衣壯漢臉上變了色,右邊那名抬手從腰間摯出一把匕首,跨步欺上,挺腕就刺。
歐陽小倩輕喝:
“不許傷他!”
那名婢女恭應一聲,側身讓開,一指頭敲在那名中年黃衣壯漢的右腕上。
那名中年黃衣壯漢大叫,“當!”地一聲,匕首落地,他左手抱右腕,疾退。
歐陽小倩笑笑道:
“不是我話說得快,你這只右手已經廢了,我們配見你家主人麼?”
右邊中年黃衣壯漢道:“你們不要跑!”
他轉身跑了。
左邊中年黃衣壯漢只好抱著兩具革囊跟著跑了。
那名婢女回過頭來道:
“姑娘,只要南宮玉人在這兒,他一定會來。”
歐陽小倩道:“南宮玉人既狂又傲,就算他在這兒,來的不一定是他。”
“那……”
“我不急,只要他在這兒,遲早一定會來。”
聽口氣,這主婢五人是故意找來的。
歐陽小倩要幹什麼?
南宮主人又是何許人?
只片刻工夫,適才兩名中年黃衣壯漢逝去方向又來了人,這回連適才兩個中年黃衣壯漢在內,共是七個。
七個人中,六個清一色的中年黃衣壯漢,另一個則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黃衣人。
一到,適才那兩名中年黃衣壯漢立即指著歐陽小倩跟四婢叫:“白管事,就是他們。”
那位白白胖胖的白管事一抬手,七個人一起停住。
白管事上下打量主婢五人,目光停留在歐陽小倩嬌靨上的時候多:“就是你們打了我們這兩個人?”
歐陽小倩沒說話。
那名婢女道:“我們是出手自衛。”
“我跟你主人說話。”
“跟我家主人說話,也要看人。”
“你……”
“你是他們兩個的主人?顯然不是,那麼我跟你說話,有什麼不對?”
“好吧!不管你們是不是出手自衛,你們總是打了他們兩個。”
“這是實情。”
“就為他們兩個不讓你們在我們這條小河裡洗臉?”
“他們說的也是實話。”
“你承認是實話!”
“當然。”
“那是你們沒理。”
“不見得。”
“怎麼不見得?”
“林泉孰賓主,怎麼證明這條小溪是你家的?”
“它流進我家的別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