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陸奎真的憤怒
陸奎真心裡是不太痛快的。
他覺得蜜芽兒傻。
蜜芽兒以前是個挺聰明的小姑娘,現在長大了,和蕭競越在一起了,真是被蕭競越哄得團團轉。
當然了他也不是說蕭競越這個人不行,他也承認蕭競越有本事,公司能發展到今天蕭競越功不可沒,甚至在某個時候,他把蕭競越看成夥伴看成朋友的。
但是,涉及到蜜芽兒的事情,例外。
陸奎真被蜜芽兒那麼一說後,一整天心情都有些悶,不怎麼說話,就那麼默默地看著蕭競越招待Celina Hu,和Celina Hu相談甚歡,甚至還親自燒了咖啡給Celina Hu喝。
一直到傍晚時候,Celina Hu走了,蕭競越和睨先生去送她離開,Celina Hu還對著蕭競越笑,之後蕭競越也對著Celina Hu笑,兩個人不知說了什麼,非常愉快的樣子。
陸奎真皺著眉頭揣著兜站在落地窗前,不知怎麼,又想起了他們從上午爭論到中午時候的話題。
這是一個關係到山海集團戰略方向的爭論。
目前的山海集團已經在中國電腦市場上名列前茅,公司到了這地步,戰略就很重要。戰略就是目標,就是決定公司接下來怎麼發展。
這和人的計劃不一樣,個人的計劃做錯了可以調整,無法調整影響到的只是自己。可是公司的戰略目標和計劃如果做錯了,那就是毀公司上千號人的飯碗。
現在關於公司未來的發展,倪先生蕭競越和陸奎真產生了分歧。
陸奎真是堅持走技工貿路線的,他覺得中國要想做強,必須發展自己的技術,要進行研發,研發上強了,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帶動貿易,這就是所謂的技術第一,貿易居後。美國現在就是這樣,比如美國微軟公司發明了windows操作系統,全世界的電腦都要在windows操作系統上運行,人家的貿易就能做好。
可是蕭競越卻想走貿工技路線,先做貿易,掙錢,掙到錢了,再投資研發。
陸奎真無法認同蕭競越。
作為一個科研人員,作為一個把熱血和青春矢志揮灑在實驗室裡的科研人員,他希望用技術做先頭兵,讓公司發展起來,做大做強,他希望讓山海公司成為全球技術的領頭羊!
陸奎真正想著,外面有人敲門,接著就聽到了蕭競越的聲音:「奎真?」
陸奎真更加皺眉:「進來吧。」
門被推開,蕭競越進來了。
蕭競越神情溫和:「這個時候了,怎麼還不下班?」
陸奎真淡淡地說:「正要走。」
蕭競越笑著道:「那一起走。」
陸奎真其實不太想和蕭競越一起走,只要看到蕭競越,他就想起他和Celina Hu的事,他就為蜜芽兒不值當。再看一眼蕭競越,他又想起兩個人的分歧,心情就更糟糕了。
「走吧。」
蕭競越的聲音依然是溫和的,不過他的話語總是彷彿有種力量,讓人忍不住按照他說的去辦。
陸奎真不太情願,還是收拾東西,跟著蕭競越往外走。
走著間,陸奎真看了眼身旁的蕭競越,淡聲說:「對了,上午的事,我並不是針對你個人,希望你別多想,我只是就事論事。」
蕭競越頷首:「我找你來,也是想說,我們都是從公司利益出發,有了對公司發展的不同想法,雖然爭論起來大家都急,可就事論事,出了那辦公室,我們還是好同事。」
這時候兩個人恰好走到公司旁邊的咖啡館,陸奎真便提議說:「走,去喝杯咖啡吧。」
「好。」
蕭競越第二天就要出差,出差可能要兩三天,他想在出差前把事情再和陸奎真談談。畢竟陸奎真如今在公司佔有相當高的地位,對公司的貢獻頗大。蕭競越不想因為這個事和陸奎真鬧什麼矛盾。
90年代的咖啡館,復古風十足,一進去便看到東牆上的紅褐色實木書架,以及古色古香的木製搖椅。咖啡館人不多,蕭競越和陸奎真挑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在那裡要了兩杯咖啡。
喝著咖啡,聽著輕鬆舒緩的慢音樂,兩個人難免再次談起了上午爭論的話題。
「奎真,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心裡抱著強國夢,希望我們能夠研發出成績來,讓世界刮目相看。其實我何嘗不是這樣。」
蕭競越抬起手,緩慢地攪拌著咖啡,感受著那帶著淡淡苦意的咖啡香。
「有夢想是好的,只是我們的夢想要貼合實際。我們發展技術是應該的,我們的強國夢也需要技術,可是現階段,我們需要考慮的現實還很多。」
「我們的鄧小平同志說,要發展社會主義特色的市場經濟,要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為什麼要讓一部分先富起來,不是要共同富裕嗎?因為中國的現狀如此,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們需要時間,需要資金,更需要人才。」
「研發不是靠著你我個人就能做到的,需要先天的技術優勢,漫長的時間,還有大量的資金投入。」
「在技術方面,我們比起國外落後了太多年,十年動盪造成的人才斷層,我們在這方面有太多空白。要想一窮二白地從荒地上起摩天大廈,目前我們的公司真得沒有那個經濟實力。」
「我還記得——」蕭競越品下一口苦澀的咖啡,語音幽沉:「當初我剛來所裡時候,咱們所的一位研究員,自己研究了一個雙密度磁帶記錄器,當時所裡覺得很好啊,送到了人家陝西的飛機試飛研究所,給用上了,那時候多有成就感。結果這時候,讀了人家國外的資料,接觸人家國外的東西,這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費了那麼多功夫做出來的研究成果,和人家國外差太遠了,那就是人家幾十年前淘汰不用的東西!」
陸奎真瞇著眼睛,身子半靠在那搖椅上,不說話,也不喝咖啡。
蕭競越說的這些話,他當然知道,包括那件事,他比誰都清楚,當初送陝西研究所還是他跟著去的。
他知道如果目前中國要研發那些東西,要跟上人家國外的步子估計要付出多少年的努力,可是他就是不信邪。
也許他骨子裡遺傳了祖父的倔強和叔父軍人的傲骨,他不想低頭。
憑什麼向外國人低頭,憑什麼去銷售外國人的東西啊?他就想讓中國人都用中國人自己製造的東西,就想把那些外國人的產品全都趕出去。
「國外的進步是倚靠先天優勢,技術可以跟上去,先天優勢卻很難彌補。石油是美國人第一個開採的,電燈泡是美國人發明的,第一架飛機是美國人造的。現在國外的那些技術,要想攻克要想研發出來,可能都要涉及到十幾種專利。沒有那十幾種專利技術,我們先直接往上跳,跳不上去。」
這就彷彿建造高樓大廈需要打地基一樣,中國目前沒地基,怎麼建高樓?
你可以說,沒地基那就打啊,可是打地基需要時間需要金錢。
「我們公司現在有這麼多員工,一年不盈利,大家都沒獎金,兩年不盈利,我們發不出工資,三年不盈利,這些幾百口的員工就要直接回家自己找工作了。」
蕭競越其實比任何人都懂的陸奎真的想法,那是一種迫切地希望國家強大起來的鬥志。只可惜所有的志氣都需要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現在是市場經濟,他們已經成立了公司,接下來還要上市,他們需要對股東負責,也對員工負責。
「我們中國現在就是這種現狀,先天技術就落後,國外的電腦廠商都在進入中國市場,競爭太激烈,我們稍微不謹慎,踏錯一步就是千丈深淵!就會粉身碎骨!現在不是我們意氣用事的時候,我們必須考慮現在的實際情況。」
說到這裡,蕭競越也有些激動了。
公司走到這一步,不容易,現在大家的壓力都很大,他大,陸奎真大,睨先生那邊壓力更大。這些天,倪先生晚上總是睡不著覺,都要吃安眠藥了。
「考慮實際情況?」陸奎真聽到這個,嘲諷地笑了下:「考慮實際情況,我們就該向資本主義低頭?我們就該和國外廠商合作?我寧願不要薪水,我也不會向美國人低頭!」
「還是說,你已經忘記了你當初進入中科院是為了什麼?你忘記了一個中國科研工作者的身份?你是不是已經徹底墮落為一個商人?」
面對陸奎真的指責,蕭競越點頭:「是,我現在是一個研發工作者,也是一個商人。」
在市場經濟的浪潮中,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商人。
他微微垂眸,淡聲又道:「不過,你可能沒有注意我提交的公司十年戰略。」
在他的戰略裡清晰地提到了未來的十年計劃,關於貿工技路線如何開展的闡述。
簡單地說,就是先掙錢,先讓公司有利潤,不讓員工餓肚子,能夠拿到獎金。等有了錢,再每年把利潤的一定比例固定投放在研發方面,研發成果再反過來促進企業產品升級和利率增長,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我說過了,會把每年固定的研發支出作為一個企業戰略,寫到企業發展規劃裡。」
「我們就拿國外的來距離,貝爾實驗室為什麼能出那麼多科研成果?因為人家有金錢投入,貝爾母公司電話佔據市場90%,人家貝爾實驗室第一筆科研經費投入就是1200萬!」
當時對於美國家庭來說,有1萬美元的存款就是富裕家庭了,可是人家第一次投入經費是1200萬!
只有在金錢上大量投入了,研發上才能出成果。
餓著肚子做研究,不掙錢,員工早晚散去,到時候靠什麼出成果?難道靠著志氣和口號嗎?
「你已經鬼迷心竅了。」陸奎真抬起眼來,盯著蕭競越,突然這麼說。
「你什麼意思?」蕭競越不明白他怎麼竟然說出這種話。
畢竟兩個人關於路線的分歧,只是公司戰略問題。
「說實話吧,你為什麼這麼積極和國外公司合作,真是想學習人家先進的技術和經驗?不是因為想近水樓台先得月?」陸奎真略帶嘲諷地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蕭競越眸子瞬間瞇起,冷冷地望著陸奎真。
「話既然已經說開了,那我就挑明了說。你已經要結婚了,你是蜜芽兒的未婚妻,Celina可是追求過你的人,你不覺得瓜田李下有嫌疑嗎?」
蕭競越挑眉,看著陸奎真,他想笑。
「奎真,我們在說公司發展戰略,你給我說什麼Celina喜歡誰?」
「這兩件事是沒什麼關係,我只是警告你。公司的戰略,我們可以慢慢商量,可是希望你注意,你是要結婚的人了!」
陸奎真說起這話,是頗有些義憤填膺的架勢的。
蕭競越靜默地望他半晌,最後起身,買單,走人。
他現在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對陸奎真的評價了。
陸奎真安靜地坐在咖啡館裡,咖啡是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直到日落黃昏,他還在閉著眼睛輕輕地品味著那苦澀的香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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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兒並不知道陸奎真和蕭競越開始了這麼一段不愉快的對話。
她離開了山海公司後,坐著公交車往自己宿舍裡去,其實也在琢磨蕭競越和那位Celina Hu之間的事。其實很早前,當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在和蕭競越的通信中,就曾經打聽過有沒有人追他的問題,他當時的回答是,沒有。
事實證明,果然是有的。
沒有,那才不對勁呢。
蜜芽兒在公交車的晃悠中想著,看來等蕭競越回來,自己得給他一個小小的排頭吃,好讓他知道,一切都如實地向自己坦白才行。
不然……自己可不是那麼輕易放過的。
她這麼想著,也就回到了宿舍,開始奮鬥自己的論文。
如此過了兩三天,就在她琢磨著蕭競越是不是應該回來的時候,她娘卻來博士生宿舍找她了。
「蜜芽兒,競越這幾天忙什麼呢?」童韻過來宿舍,幫著她打掃下衛生,隨口這麼問道。
「不是出差了嗎,我估摸著這兩天就要回來了。」
說著間,蜜芽兒過去拿過來要洗的衣服;「娘,你歇著吧,我來洗!趕明兒我爹要是知道我讓你洗衣服,肯定說我不孝順!」
在顧建國眼裡,女兒長大了,勤快點沒啥,至於自己媳婦,那得小心疼著寵著。
蜜芽兒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地位。
童韻見了,不由笑出來:「行,你自己洗吧!」
收拾完這點東西,蜜芽兒陪著娘出去吃飯,外面新來了一家蘭州拉麵館,挺好吃的。
童韻看看身旁一派笑意的女兒,沉吟一下,終於還是說出來了:「昨天我過去X市考察那邊的市場,看到競越了。」
「嗯?他也去X市出差了啊?」
童韻見了,搖頭嘆:「你說你,未婚夫去哪裡出差,你都沒問?」
蜜芽兒無奈:「娘,但是只說出差了,具體怎麼回事我忘記問了,他也沒提。」
童韻更加搖頭:「這怎麼能行,你說男人出門在外,你竟然一點不關心,這以後日子怎麼過?你也不能總操心你的論文,也得看看競越他忙什麼,關心下,免得讓人有機可乘!」
「有機可乘?」蜜芽兒頓時明白了:「娘,到底咋回事,你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了?」
童韻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來了:「其實也沒啥,就是我看他陪著一個挺洋氣的女人逛當地的電腦城。」
蜜芽兒一聽,頓時明白了:「娘,那是人家X公司的,從美國來的負責人,他和人家談合作,可能是趁機考察下當地的市場。」
童韻皺眉:「你啊,也太天真了!凡事你得多想想,不能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知道不?男人吧,有時候說的話未必就是真的。」
蜜芽兒故意不在意地說:「娘,我和競越在一起好幾年了,他是什麼為人,我心裡明白的,他肯定不會幹不該幹的事。這次他是陪著美國客戶去考察市場,事先給我說過的,那個客戶叫celina Hu,這事兒我都清楚,也見過Celina Hu,我同意了後,他才去的。」
童韻聽了,這才放心:「那也行,你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不過以後還是在意,得避嫌,畢竟那個女人,我看著打扮也挺妖艷,袒胸露背的。」
這幾年童韻雖然早不是當年的鄉間知青了,見識多了,可到底年紀擺在那裡,時代的局限,讓她思想上還是相對保守的,看不慣時下年輕人衣著太過暴露。
蜜芽兒安撫了自己娘後,陪著娘吃著拉麵。
拉麵勁道得很,嚼起來有勁兒。
蜜芽兒一邊嚼著拉麵,一邊在心裡想,蕭競越這事兒確實做得不太好,這次自己在自己父母面前給他掩飾了,不過是絕對不能有下一次的。
看來自己得適當地作一作,也好讓他知道,天底下的女人,可都是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