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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的七十年代》第68章
☆、第68章 分享禮物

  顧建國和童韻這一路上,難免嘀咕了好一些事,驢車晃悠著出了城,穿過那跳躍著鬼火的野地,在那汪汪狗叫聲中,終於回了自家生產大隊。

  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敲響了自家的門,是陳秀雲過來開的,一見他們回來,不由咋呼說:「可算是回來了,今早娘還念叨呢,說想咱蜜芽兒了!」

  她這一咋呼,大傢伙都醒了,全都迎出來。

  幾個小的孩子牙狗黑蛋圍著問這問那,北京怎麼樣,有多大,比咱大北莊大多少,有什麼好玩的等等,那叫一個嘰嘰喳喳。

  顧建國和童韻把包袱解開,嘩啦啦的裡面出來各種零食各種包裝,有衣服有北京特產。

  「這麼多東西!」一家人都圍過來,驚奇地看著。

  童韻笑了笑。

  「這次可是把多年攢的都花光了,全都買成好東西了。」

  說著間,她對顧老太說:「娘,我路上遇到了競越,給他一袋零食,又給了大嫂四包零食,還有立強的一件運動衣,立偉的幾個假領子,還給我嫂一個雪花膏。」

  顧老太滿意地道:「行,行,這樣行!」

  童韻又道:「娘,你瞧,這些東西,我擱這裡了,該給誰走啥人情,你看著辦,這些都是買給咱們家的,你做主就行。」

  顧老太看了看這麼多東西,自是喜得不行,不過也是納悶:「你們便是手頭有一些錢,哪裡來的布票啊?」

  這各地的票可是不一樣的,北京的糧票布票只能北京用,他們地方的票去了那裡根本不管用。

  「都是我父母給的,他們用不完,平時接濟醫院裡小孩子多的同事了,這次知道我們去,特意提前攢著,攢多了給我們,我就趁機買了一些東西給大傢伙。」

  顧老太自是感慨:「倒是讓你父母破費了。」

  一時之間,便瞧著那東西,想著分分。家裡小孩子,各自先分一些零食,其他的收起來,回頭送人走人情,還有那假領子,平時走得好的人手送一件,至於那糕點什麼的,這不是正好要過年了,留著走人情用。

  還有美加淨滋養霜,孔鳳春鵝蛋粉等,妯娌們都分了分,每個人分到手,自然都是喜滋滋的。

  除此之外,童韻還買了一張中國大地圖,掛在了正屋:「這個孩子們一抬眼就能看到了,學習下地理知識。」

  顧老太看到這個,連連稱讚,她是覺得孩子們能多學知識,將來總是不吃虧的,一勁兒說這中國地圖買的值,比那好吃的還要值當!

  最後,孩子們正高興地吃著豌豆黃,一抬眼,又看到包袱裡滾出來一個東西。

  牙狗看到後,眼睛都直了:「球,皮球!」

  說著間,他衝過去就直接抱起了秋。

  其他幾個孩子,也都看紅了眼,趕緊過去搶,這下子,幾個小子在正屋裡開始你追我逐的搶球。

  「這個叫排球。」

  孩子們哪裡管這個排球還是皮球,反正是球,男孩子對球的喜愛是天然的,是骨子裡的,就如同女孩子對花對新衣服的愛一樣。

  幾個孩子興奮了,大聲地笑著叫著。

  顧老太無奈地搖頭:「瞧,這都瘋了,都瘋了!」

  說完也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建國一家三口睡了個大懶腰,到了太陽曬到西屋窗戶才起來。顧建國和童韻自然是照例去上工,蜜芽兒則是背著書包去上學。

  顧老太特意在她兜裡塞了一大包栗子糕:「你拿著,給班裡要好的分幾個。」

  小孩子之間的交往很微妙,蜜芽兒去了一趟北京,回去後難免被問起北京新鮮事。顧老太怕人家嫉妒她家蜜芽兒,分散點吃的,這是堵人嘴。

  蜜芽兒有點擔心家裡不夠:「奶,你不是說還要留著走人情嗎?」

  顧老太戳了戳蜜芽兒小鼻尖:「傻瓜,大人之間的人情是人情,小孩子之間的人情也是人情。」

  蜜芽兒聽了笑道:「謝謝奶!」

  她把栗子糕放到書包裡,到了學校,正好同學們下課了,她拿出來,分給大家。其實東西並不多,人手只能一小塊塊而已,吃到嘴裡嚼一下就沒了。

  不過大傢伙依然很興奮,圍著蜜芽兒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

  當聽到北京的汽車就像房子那麼大的時候,大家都睜大了驚奇的眼睛。

  還有的人問:「夭安門的五星紅旗你看到了嗎?」

  蜜芽兒笑著說:「看到了啊,五星紅旗,在空中飄揚,和書上寫得一模一樣!」

  「真羨慕蜜芽兒,能去北京。」

  蜜芽兒卻道:「不用羨慕我,早晚大家都有機會的吧,咱們好好學習,一定都可以去北京的!」

  大家聽了,都笑了,有的高聲喊道:「我要長大,我也要去北京,去爬長城,去看五星紅旗!」

  也有的根本不抱什麼希望:「別開玩笑了,咱們怎麼可能去北京呢,北京距離咱們這裡很遠,比去公社還要遠!」

  蜜芽兒看著這群活潑萌動的小朋友,不免覺得可愛極了。

  這也許就是祖國的花朵,未來的希望,雖然有時候衝動,有時候調皮,還可能會搞個小心眼今天和你好明天和我好,可依然是那麼可愛天真。

  正想著,她就看到了站在角落的顧曉莉。

  顧曉莉默默地望著院子旁一棵沒有樹葉的枯樹,不知道在想什麼。

  想起之前墨水潑衣服的事,蜜芽兒不由微微抿唇。

  對於顧曉莉,她知道自己不會和她成為朋友,可是她依然覺得顧曉莉是個可憐的孩子。

  她再世為人,從來沒想著用自己的所知來影響周圍的人,她不想改變什麼,只是想當一個普通的人,就這麼平淡地過日子。

  可是顧曉莉,實在是太讓人遺憾了。

  到底是個孩子,而且是個被父母放棄的孩子。

  這個孩子如果真得就此走了歪路,不光是自己,對這個生產大隊,對周圍的人來說,都是一個不愉快的存在。

  蜜芽兒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摸出了袋子裡的最後一塊小小栗子糕。

  「給你的。」

  顧曉莉冷漠地掃了眼蜜芽兒:「我不要,我不需要你給我當好人。我弄髒了你的衣服,你心裡恨我吧?」

  蜜芽兒挑眉:「我心裡是有點恨你,因為我家雖然條件好一些,不過衣服實在是太貴了。不過我還是想讓你嘗一嘗這栗子糕,這是北京買來的。」

  顧曉莉嘲諷地說:「我們是不可能成為朋友的,我討厭你。」

  蜜芽兒:「我倒是說不上討厭你,只是我不太喜歡現在的這種樣子。」

  這讓她想起了校園凌霸和冷暴力。

  儘管這些也可以說是顧曉莉的咎由自取,可是她到底是個孩子,和自己不一樣,她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這樣的小孩子,是需要在她徹底走上歪路之前得到一個機會的。

  顧曉莉撇嘴:「我不吃,我不欠你的人情!」

  蜜芽兒很無所謂:「好吧,你真不吃?這可是北京買來的。你不吃的話,我自己就吃了,不過這是最後一塊了。」

  顧曉莉盯著蜜芽兒,只見她拿起那塊淡黃色的小塊糕點,就往她自己嘴裡放。

  「你——」

  她突然委屈極了,想哭。

  蜜芽兒奇怪地望向她:「我怎麼了?」

  顧曉莉眼淚落下來了:「你說話不算話!」

  蜜芽兒疑惑:「是你自己不吃的啊?」

  顧曉莉委屈得捂著嘴巴嗚嗚大哭:「誰稀罕你的東西!」

  蜜芽兒輕輕捏著那塊栗子糕,望著顧曉莉:「顧曉莉,你和我算是一起長大的,我們從小就認識,曾經算是朋友,可是也僅此而已。」

  她低頭抿唇,想了想自己的措辭。

  她不想太突兀地顯露出自己的一些想法,不想引人注意,不過還是想對顧曉莉說點什麼。

  「你是很不容易,你現在的處境很不好,可是現在的這個情況,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你造成的,我犯不著為了這個歉疚從而要照顧你的各種想法,你也犯不著自卑難過。」

  顧曉莉冷冷地掃了蜜芽兒一眼:「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因為你漂亮,家裡也疼你,你什麼都有,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因為我什麼都有,所以我活該被你討厭?活該好好的衣服被你潑墨水?那我做錯了什麼?」

  顧曉莉一噎,之後想了想自己的處境,又說:「你當然不知道,別人怎麼說我的,他們笑話我,看不起我,你永遠不知道那種滋味!」

  「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那種滋味?」

  顧曉莉一愣:「你怎麼可能知道!」

  蜜芽兒笑了笑:「就算我不知道好了,可是你想啊,你就是把我的新衣服潑上墨水又怎麼樣,你毀了我一件,我奶我娘會給我做新的,我依然會穿著漂亮的新衣服去北京,我依然是人人喜歡人人寵愛的蜜芽兒,可是你呢?你毀了我的衣服,除了讓所有的人討厭你反感你,能為你帶來什麼好處?」

  顧曉莉艱澀地咬了下唇。

  蜜芽兒繼續道:「你現在就是一隻臭蟲,一隻被關扣在碗中的臭蟲,沒有人在乎你,連你自己都自暴自棄的話,那你就一輩子穿打補丁衣服,一輩子讓人厭棄吧?你想過,將來等待你的是什麼嗎?」

  顧曉莉咬著唇,睜大眼睛,疑惑而震驚地望著眼前的蜜芽兒。

  她討厭蜜芽兒,不喜歡蜜芽兒,嫉妒蜜芽兒。

  可是現在蜜芽兒所說的話,是她從來沒想過的,聽得她心境膽顫。

  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蜜芽兒,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話。

  深刻而痛苦,像一把刀子,直接戳進她的心窩子裡。

  她摀住心口,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你,你啥意思?那,那我該怎麼辦?我……」

  蜜芽兒平靜地望著她,又直接給了她一刀:「我不知道我未來會怎麼樣,但是我能猜到你的將來,等你大點,你爹和你奶給你找個人家,也許是個老光棍,也許是個麻子臉,拿一大筆彩禮,把你嫁出去,從此後你和麻子臉老光棍睡覺,生一窩孩子,這就是你的人生。」

  這句話太有殺傷力了。

  無論顧曉莉心思多麼複雜,她也是個孩子,她無法想像自己和麻子臉老光棍一起睡覺的情景。

  可是偏偏她沒法反駁,她見過村裡的大姐姐出嫁的事,她覺得蜜芽兒說得還真對,將來不就是這樣嗎?

  蜜芽兒挑眉:「所以,你這就認命?甘心這樣的生活嗎?」

  顧曉莉已經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別過臉去:「我還能怎麼著?我——我不知道。」

  蜜芽兒淡淡地說:「你知道的啊,你不是會衝我潑墨水嗎?明天我還穿一件新衣服,再拿好吃的給大傢伙分,你可以再給我潑墨水,順便把好吃的都給禍害了。」

  顧曉莉聽著這個,一下子哭了,為了這事兒,她是挨了一頓打,至今想起來整個人都打冷顫。

  看著這個可憐兮兮的小女孩,蜜芽兒嘆了口氣。

  「你看看人家蕭淑蘭,人家天天被打被罵,後娘都不給她吃飽飯,人家日子過得好嗎?可是人家就是硬要上學,人家初中畢業後,就遇到招工的,把她招走了,現在吃上商品糧了。」

  她停頓了下,又道:「我聽說,蕭淑蘭為了能被招工,把自己往年的成績單都整理好了,專門跑到公社交給人家負責招工的。」

  顧曉莉聽到這個,卻想起了自己跑去找人家照相師傅,結果被嘲諷被無情拒絕的事。

  她垂下頭,喃喃地說:「那又怎麼樣,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好命。」

  蜜芽兒:「你怎麼知道前面沒有好的機會等著你呢?你還很小啊,你現在要做的,難道不是好好學習?只要好好學習了,才能等到機會。」

  說完這個,她看了看周圍的孩子們:「至於小孩子們怎麼看待你,你幹嘛要在意這個?他們今天討厭你,也許明天你考個第一名,他們就忘記今天這茬了,你不需要關心別人怎麼著,只需要把現在做的事情做好。」

  顧曉莉低頭默然不語。

  蜜芽兒最後搖晃了下手裡的栗子糕:「你要這個不?不要我就吃了,這麼好吃的東西,浪費了太可惜。」

  說著,她作勢就要繼續往嘴裡填。

  顧曉莉舔了下嘴唇。

  蜜芽兒把栗子糕遞給了顧曉莉:「這是北京特產,給你吧,我要去蹦房子了!」

  顧曉莉拘謹彆扭地接過了那「北京特產」,拿到手裡,盯著看了好久,才慢慢地放到了嘴裡。

  雖然只有一小口,可是甜香軟糯,那滋味瀰漫在舌尖,久久不散。

  這……就是北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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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建國和童韻,在那天回到生產大隊後,兩個人抱著好一番籌劃將來,顧建國是想讓童韻好好學習,以後說不定有機會。

  畢竟現在,招工,知青回城,各種都有希望。

  再說了,童韻現在還是生產大隊的會計呢,聽說陳建設也要去公社裡了,那樣的話,生產大隊隊長的位置就出來了。

  雖然童韻不是男人,可是聽公社的意思,婦女也能頂個半邊天,未必就沒有希望。

  於是在生產大隊的時候,童韻就把以前的課本拿出來,開始學習。她當初下鄉時候,有些高中課本都沒來得及讀完,自己捨不得,就帶到鄉下來了,一直放在箱子裡,現在正好翻出來看一看。

  蜜芽兒看了這情景,自然是暗地裡高興。

  她還偷偷地翻了翻那課本,有高中《數學》《物理》《化學》《語文》。

  她知道接下來的1977年高考會讓很多人措手不及,十年的高考斷檔以及浩劫,讓好多人根本沒有了複習資料,據說圖書管理和高考相關的任何書本以及介紹小冊子全都被借走了。

  自己娘竟然保存著當年的這些課本,也算是一個有利條件,等恢復高考的時候,一定沒問題的。

  而顧曉莉自打那天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每天都拿著課本苦讀,別人上課的時候她上課,別人課間活動她依然在拿著書本看。

  有時候,她在演算數學題的時候,會發愣,然後無意識地在草稿上寫「北京」,「北京」,整個本子都是遍佈著北京。

  這個情景,看得劉瑞華和莫暖暖都嘆息不已。

  蜜芽兒看她這樣,也是鬆了口氣。

  她對顧曉莉說那些,只是看不下去她這樣子消沉,可是振奮也好繼續消沉也好,那都和自己無關。

  她知道,顧曉莉這樣的人,永遠和自己沒法成為朋友。

  她自己努力,那是她自己的造化,將來飛黃騰達也好,跑到北京立穩腳跟也好,那都是她自己享受;她若不努力,留給別人的也只是一聲嘆息和一個可憐的眼神罷了。

  除了蜜芽兒外,其他小孩子,也漸漸地忘記了過去關於顧曉莉的那些事,畢竟對他們來說,生活在繼續,每天做作業犯愁,不認真聽講被老師用黑板擦打腦袋也是愁,考個鴨蛋被爹娘拿著棍子敲打更是愁。

  偶爾的樂趣當然也有,比如牙狗偷偷帶到學校的那個排球。

  鄉下孩子,哪裡見過這個,一看到排球都瘋了。

  他們也不懂啥是排球,更不知道排球是怎麼玩的,他們只知道這是球,能拍能蹦的球,一群人圍著那排球開始你傳我,我傳你的,興奮的叫聲震得學校旁邊的社員都忍不住朝這邊看。

  看著看著,也忍不住露出笑來。

  時光就這麼流逝,轉眼到了這一年的麥收時候,大家放假,搶收麥子,一切如常。可是這一年的麥假,卻有點不一樣。

  當地的公社接受上級的指令,給小學生們下達了一個任務,那就是拾麥子。

  要說這麥子收了後,多少會有些零散麥穗留在地裡,哪怕你撿一遍,匆忙之中也會有點殘留,畢竟人眼睛都有花的時候。

  於是上級就要求各地教育部門下達指令,讓每個孩子在麥假期間拾麥穗,最後打出一斤麥子來上繳。

  而且嚴格禁止拿現成的麥子,必須是去拾的麥穗打成的,這才有意義。

  其實他們禁止也白搭,誰會沒事拿自己的麥子過去上繳國家?誰家捨得啊!

  有了這個命令,蜜芽兒牙狗劉燕兒等小朋友們,都紛紛加入了拾荒大軍。

  烈日如火,大傢伙穿著小裙子小褲頭小背心,頭上戴著個草帽,肩膀上背著書包,成群結隊的走在收割完的麥地裡,開始完成屬於自己的任務。

  可是社員們精明得很,很多麥地收割過後,真得是啥都不剩下,孩子們又是成群出動,好不容易看到個麥穗,你撿了,我就沒有,他們哪能撿到一斤的麥粒呢?

  劉燕兒很犯愁:「咱們往哪裡去拾這麼多麥子啊!」

  小孩子就是較真,老師說了,就得自己去撿,所以她得去撿,撿不到也得想辦法。

  這個時候小孩子也單純,他們還沒有耍滑頭的想法,老師讓做的事,學校的規定,打死也得努力完成,完不成那就是天塌下來了!

  蜜芽兒想了想,看著這一群人,悄悄說:「我尿急,你跟著我去!」

  說著,把牙狗和黑蛋豬毛也拉上了。

  牙狗還傻呢:「你們女孩家尿急,別拽我啊!」

  蜜芽兒無語,直接拽著他胳膊讓他走。

  走到了偏僻處,幾個小朋友蹲在路邊草叢裡,開始分析現在的局勢了。

  蜜芽兒說道:「你看我們一個班級這麼多同學,都跟打狼一樣去拾麥穗,看到個麥穗,你也撿我也撿,啥時候能輪到咱們啊!」

  豬毛擰眉,想了想:「是啊,得分開。」

  劉燕兒:「可是咱能去哪裡撿麥穗啊,咱們生產大隊就山前頭這一片麥地了,山後面的已經開始耕地了。」

  這牛拉著犁往地裡一耕,黑色肥沃的泥土被翻上來,莊稼地裡些許的零散雜草也就翻下去了,那更不可能撿到麥穗了。

  蜜芽兒提議:「那不是旁邊紅旗公社的麥子比咱們熟得晚嗎,咱們去他們那裡撿麥穗吧。」

  牙狗不解:「人家能讓咱們撿嗎?」

  蜜芽兒分析:「人家自己肯定會撿頭遍,可是撿過後,他們忙,來不及撿第二遍,咱們就去撿個漏。還有就是,你們看,他們生產大隊有一片地,是在山那邊的,他們要把麥子運到他們麥場,需要經過那一片山。」

  牙狗還是不明白:「經過山咋啦?」

  蜜芽兒道:「只要經過山,那車上的麥剁就會被樹枝什麼的剮蹭,落到旁邊的山溝溝裡,這樣的話,那個山溝溝裡肯定能留點東西。」

  她這一說,幾個小同學紛紛贊成,於是大傢伙背著書包,往那邊山溝走去。

  到了山溝裡,大家沿著山溝旁邊的樹杈子往下滑溜,滑溜到底一看,那裡果然有一些麥稈和雜草混合,從上面不仔細看,還看不到。

  牙狗趕緊撲過去扒開草,撿了撿,興奮了:「我看根本不用去紅旗公社了,就在這裡撿,咱們多撿點,不能湊夠一斤麥粒,說不定還能剩下!」

  剩下的麥穗,自然是留家裡自己吃了。

  於是大傢伙都來勁了:「撿,這麼多麥穗!」

  幾個小夥伴分開,蜜芽兒和劉燕兒一組,他們三個男孩子分成三組,大家各佔據一段路,蹲在那裡撿。路邊有些荊棘,偶爾擦到手,有時候麥穗夾在在草裡很難分開,不過這些對於他們來說都不算什麼,他們已經沉浸在撿到麥穗的喜悅中了。

  這麼撿到快黃昏的時候,人手撿了滿滿的一書包。

  「這些不知道夠一斤了嗎?」

  「不知道啊,咱們回去讓大人給看看吧!」

  「好,明天還來撿!」

  這條路還挺長的,慢慢撿,能撿到不少,再說了明天紅旗公社的車估計還是會從這裡過,到時候他們還會掉下來一些吧。

  晚上他們背著滿滿噹噹的書包回去的時候,路上遇到了孫紅英。

  孫紅英瞅著他們的書包,納悶地說:「你們咋撿了這麼多麥穗子?」

  劉燕兒正要說,蜜芽兒暗地裡拽了下她的胳膊阻止了,之後才說:「我們勤快,一直沒歇著,撿了一天了。」

  孫紅英那雙眼兒再次掃向他們的書包:「這麼多啊!我看蕭樹禮他們,一天了也沒撿到多少。」

  能撿到啥啊,如果麥田里到處都是麥穗,哪裡輪到這群學生,早被社員們撿乾淨了。

  牙狗嚷嚷:「肯定偷懶了!」

  黑蛋也跟著湊熱鬧:「對啊,我們可是撿得腰都酸了!」

  待到和孫紅英走得距離遠了,蜜芽兒小聲叮囑大家;「可能讓人知道那裡有麥穗,要不然孫紅英肯定去撿,那咱們就撿不到了。」

  劉燕兒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對對對!我剛才犯傻了,差點告訴她。」

  當下蜜芽兒他們和劉燕兒告別了,大家回到家,把書包裡的麥穗倒在院子裡。

  顧老太看了,也是吃驚:「撿了這麼多?」

  根本沒指望他們能撿到的,畢竟這年頭社員看著麥穗那就是命,哪能漏掉多少呢。

  蜜芽兒笑:「對,這都是我們撿到的!我們都商量過了,趕明兒再去撿,撿多了,留著自家吃。」

  陳秀雲從廚房裡忙活著,恰好聽到了,探頭出來笑著說道:「行行行,你們能耐了,等你們撿了真有多的,我給你們烙餅吃!」

  烙餅,這兩個字可是勾起了大家的饞蟲,想想香酥的精細白面大餅,真是嘴裡忍不住就流口水。一時之間,腿腳上的擦傷,被荊棘刺兒劃傷的手指頭,彷彿這一切都無所謂了,為了白面烙餅,怎麼都值!

  顧老太見了,有心鼓勵他們,又笑呵呵地說:「趕明兒你們回來,我給你們秤一秤,拾到一斤麥穗我獎勵你們三分錢!」

  「三分錢?」

  這年頭的孩子,哪個見過錢長啥樣啊,聽到這個,頓時都興奮了,摩拳擦掌明天要繼續拾麥穗。

  當晚童韻回來後,抽了個空,幫他們把麥穗用木棒槌鑿了一番,把麥穗鑿下來,帶著麥皮粗略一稱,四個孩子約莫撿了一斤半。

  「這敢情好,你們再去撿吧,撿個兩三天就能湊夠四斤麥子了,再撿幾天,就能吃上油酥烙餅了!」

  孩子們這下子樂了,當下趕緊洗洗吃飯準備睡覺,明天一早又得撿麥穗去。

  第二天,劉燕兒乾脆把她弟弟劉強超也帶來了,大傢伙一起去了山裡,尋到了那個山溝,躲在那裡悶頭開始撿。因為第一天他們已經掃蕩過了,這一次只能撿零碎,以及更往山溝裡面的一些麥穗。

  這就需要花功夫了,大傢伙分頭行頭,你負責這一片,我負責那一片,撿得不亦樂乎。

  正撿著,那邊裝滿了麥垛子的雙輪車恰好從上方經過,蜜芽兒見了,連忙招手,示意大家千萬別出聲,不能讓人看到。

  如果紅旗生產大隊的人知道有人在下面撿麥穗,他們可能就猜到是他們掉下的,說不定會專門派個小孩過來盯著,那就沒自己的份了。

  大家也立馬噤聲,將身子埋伏在草叢中。

  可是誰知道,就在這時,那拉麥雙輪車竟然停下來了。

  這……大傢伙都愣了,難道被發現了??

  牙狗就在那雙輪車的正下方,他疑惑地抬起腦袋,小心翼翼地望著上方,小心臟砰砰亂跳。

  該不會就這麼被發現了吧……

  誰知道就在這時,一汪細長的水兒就這麼從上方呲了下來。

  牙狗直接被呲了一頭。

  他頓時傻愣在那裡了。

  這這這……這是啥味兒???

  上面的人,窸窣一番,好像是提上褲子的聲音,之後吆喝一聲「駕」,驢發出了低叫,接著沉重的雙輪車慢騰騰地繼續往前走了。

  大傢伙望著牙狗,只見牙狗小平頭上是濕淋淋的黃水兒。

  開始的時候也是愣著,後來不知道誰,發出了笑聲:「被尿了!」

  接著大家都笑起來,包括蜜芽兒和劉燕兒兩個女生,也跟著哈哈大笑。

  可憐的牙狗,摸了摸頭頂濕漉漉的,再聞著那股子尿騷味兒,委屈地站起來,吸吸鼻子。

  「你別走,你別走,我牙狗和你沒完!回來!」

  但是人家拉麥車哪聽到這聲音呢,早已經消失在山坡子上了。

  這一次蜜芽兒她們又是滿載而歸,回去的時候特意抄小路,免得有遇上了人解釋不清,誰知道他們這次剛一經過打麥場,就見一群人聚集在那裡,七嘴八舌的說話。

  陳勝利也在。

  小傢伙們面面相覷,他們感覺到有啥不對勁了。

  「對,我看到蕭競越當時路過這裡!」

  「還有蜜芽兒他們,他們怎麼可能拾那麼多麥穗,這裡面肯定有鬼!」

  蜜芽兒幾個聽說提到自己,頓時有些懵。

  誰知道這幾個小傢伙正楞神,一眼就被陳勝利看到了。

  陳勝利皺著眉頭,盯著他們:「你們來得正好,過來下!」

  大家面面相覷,最後走了過去。

  蜜芽兒疑惑地仰臉看過去:「勝利叔,咋啦?」

  陳勝利狐疑地盯著蜜芽兒藍白相間的書包,只見裡面是滿滿噹噹的麥穗。

  當下張口,沉聲問道:「你們的麥穗,在哪裡拾得?」

  蜜芽兒感覺到了什麼,便反問道:「勝利叔,到底咋啦,為什麼要問這個?」

  陳勝利看蜜芽兒不回答,臉色就不太好看了:「說!」

  他聲音頗為嚴厲。

  他這麼一出聲,牙狗黑蛋都看不下了,跑過來手:「勝利叔,好好的你幹嘛那麼凶?有事兒說事兒唄!」

  劉燕兒哼了聲:「對,有事說事!」

  陳勝利陰著臉,旁邊的趙輝煌這才說:「生產大隊的麥垛子丟了一個垛子,正查呢。」

  蜜芽兒疑惑:「叔,這是啥意思,懷疑我們偷麥穗?我們今天根本沒到這打麥場來,怎麼可能偷麥穗?至於我們手裡拾的這些麥穗,無論從哪裡拾的,反正是別人不要的,我們不偷不搶的,沒必要非得招供說我們到底哪裡拾得!」

  周圍圍觀的,也有蜜芽兒他們的同學,盯著他們書包裡的麥穗,早就眼饞了,這個時候看他們不說,其中有一個是苦瓜,他是蕭競越的弟弟,也就是劉美娟和蕭國棟的兒子,和蜜芽兒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他也想拾麥穗,可是一天功夫下來,才拾了一點點,他當然納悶,蜜芽兒他們哪裡拾這麼多。

  這位苦瓜忍不住出聲了:「蜜芽兒,這話不能這麼說,你們拾了麥穗,就得交待!現在地裡根本沒麥穗能拾,你們怎麼可能拾到呢?」

  這話大家可不愛聽了。

  蜜芽兒挑眉,反問那苦瓜同學:「苦瓜你啥意思?我們去拾麥穗,這可是黨的指示,這是上面一步步傳達下來命令,是我們學校讓我們拾的。你這意思是說,這周圍根本沒有麥穗可以拾,是我們的學校我們的黨我們的上級故意為難我們?」

  苦瓜同學頓時語塞,囁喏地道:「我拾了一天,我怎麼沒拾到這麼多!」

  旁邊的劉燕兒噗的一聲笑了:「那是你懶!懶人當然拾不到麥穗!」

  苦瓜同學急得臉都紅了:「我咋懶了,我這不是也在拾,就是拾不到!你們能拾到你們得交待,從哪兒拾得!要不然肯定是偷的!」

  劉燕兒一聽氣得不行了:「你才是賊,你才偷東西!」

  旁邊的孫紅英指著蜜芽兒和劉燕說:「他們昨天就拾了鼓鼓囊囊一大包!今天又這麼多,哪那麼多麥穗!」

  蜜芽兒輕輕擰眉,問陳勝利:「這意思是,我們必須交待我們在哪兒拾的麥穗,要不然我們就是嫌疑犯了?」

  這年頭如果真得涉嫌這種事,挺麻煩的,特別是偷盜生產大隊的麥穗,那不是小事。

  陳勝利嘆了口氣:「也不是這麼說,現在你們是嫌疑,還沒定罪,你們必須想辦法洗清罪名。」

  幾個小傢伙面面相覷,大家都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拾麥穗的那個好地方。如果說出去,肯定沒他們什麼事兒了,明天大傢伙都撲過去拾,而且紅旗生產大隊的人也會發現,沒準人家自己守在那裡趕緊拾去。

  如果不說,看來今天要當小偷了?

  劉燕兒的弟弟劉強超抹了把鼻涕,再看看自己兜裡的那麼多麥穗,他不捨得。

  「憑啥說什麼是賊,我們沒偷!」

  他才拾了一天,真不捨得把那個好地方供出去。

  牙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為了瞞住這個秘密,他可是挨了一頓尿呲,如果這麼供出去,那真是虧大了。

  於是他上前說:「勝利叔,反正我們不是偷的,我們光明正大拾的!」

  不說不說就不說!

  蜜芽兒見小夥伴們都堅持,知道如果說了,大家肯定心疼,乾脆走上前:「勝利叔,我們拾麥穗是光明正大地拾,我剛才也說了,我們都沒有到過打麥場,你不能說因為我們拾到了比別人多的麥穗,就說是我們偷了生產大隊的麥子。誰看到我們偷了,誰看到我們來打麥場了?如果這樣可以懷疑我們,那趕明兒我可以在街上隨便拉一個收麥的,說你怎麼有麥子,肯定是偷的我們生產大隊。」

  她這一番話說出了幾個小傢伙的心聲,大家紛紛點頭:「就是就是,我們不能接受這樣被冤枉!」

  蜜芽兒又道:「勝利叔,你剛才也說了,丟的是麥垛子,可是你看看我們這些,亂糟糟的,有麥穗,也有麥稈,根本不不像是成捆的麥剁散開的!」

  苦瓜有些不平了:「那你們說啊,說你們從哪兒撿的麥穗!」

  陳勝利聽著這話,也覺得為難啊:「那你們說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個聲音:「勝利哪,啥意思?你是說孩子們偷咱生產大隊的麥穗了?」

  說著間,顧老太和陳老太就來了。

  蜜芽兒看到自家奶,頓時鬆了口氣。

  「奶,生產大隊丟麥穗了,真不是我們偷的。」

  顧老太上來,摸了摸自家孫女的頭髮;「奶當然知道不是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是老實孩子,咋可能幹那種事!」

  「勝利啊,不能冤枉孩子,你這樣子逮住孩子們問,可不是嚇到孩子?不但嚇到孩子,回頭那真正的賊,你反而放過了!」

  旁邊的陳老太就是陳勝利的娘,看到這情況,氣不打一處來,脫下鞋底子就要去打陳勝利。

  「你當了這麼多年的生產大隊長,你怎麼就沒長進?你看看,這群孩子,哪個像是賊?你逮住人家就逼問,嚇到人家孩子怎麼辦?你怎麼就這麼笨!」

  陳老太和顧老太關係好,現在看著自己兒子辦得這蠢事,真是氣得不行了,一雙舊布鞋已經開始招呼過去了。

  陳勝利哪能當著這麼多社員被他娘砸中呢,嚇得趕緊弓著腰跑。

  「娘,娘,沒說孩子是賊,這不是得問清楚嘛!」

  陳老太跺腳:「放你娘個屁!」

  她這一聲,震天響,可把周圍人逗得不輕。

  放他娘個屁,陳勝利他娘不就是陳老太自己嗎?

  然而陳老太根本沒多想,指著陳勝利又一通罵。

  最後還是顧老太把陳老太勸住:「罵他也沒用,現在得找個那個賊才是正經!」

  周圍人看熱鬧看夠了,想想也是,紛紛點頭:「對,找到賊!」

  顧老太看向四周圍:「大傢伙誰見到麥場有過可疑的人嗎,都仔細想想,說說當時看到了誰。」

  大家面面相覷,可疑的人?有嗎?好像沒有,大家忙得要死,沒看到什麼人啊。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走過來了。

  「我剛才看到了一捆麥垛,不知道是不是丟了的那一捆。」

  蜜芽兒驚訝地看過去,只見那人正是蕭競越。

  好像自打麥假開始,就沒見過他,怎麼他莫名其妙突然跑回來,還看到了麥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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