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他既不肯說,黃琛也未再問,片刻之後,到了一處,柳府本在城郊僻處,然此處不但偏僻,而且荒涼。
金大龍停了步,回身說道:“閣下,就是這兒了。”
黃琛抬眼環掃,面現詫異之色,道:“姓金的,就在這兒?你是打算……”
金大龍笑道:“我當然不會請你閣下上長安酒樓去吃喝一頓。”
黃琛臉色一變,道;“我明白了,姓金的,你動手吧!”
兩眼一閉,不再說話,他大有慷慨赴死,從容“就義”之慨,然而那臉上的神色,卻明顯地顯示出他怕……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你打算就這麼任我動手?”
黃琛沒睜眼,道:“你說的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何必掙扎?大丈夫既敢做,就要敢當,再說我縱有掙扎之心,也沒有掙扎之力,又何必多此一舉?不如求個乾脆爽快。”
金大龍縱聲笑道:“看來閣下深有自知之明,也令人佩服……”
出指飛點黃琛四肢穴道。
黃琛猛然睜眼說道:“姓金的,你要幹什麼?”
金大龍道:“先制住了你的四肢,免得你痛苦掙扎。”
黃琛道:“一下子了事,有什麼痛苦的?”
金大龍笑問道:“誰說我要讓你一下子了事?”
黃琛一驚忙道:“姓金的,你是要……”
金大龍笑道:“當初你是怎麼殺那姑娘的?”
黃琛雙目暴睜,厲聲說道:“姓金的,你是要……”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你怎麼對人,我怎麼對你,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能叫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該不為過。”
黃琛臉色大變,顫聲說道;“姓金的,你好狠……我求你給我個痛快……”
金大龍笑問道:“我狠麼?當初那位姑娘可曾求你給她個痛快?”
俯身自地拾起一塊破碗片,道:“我身上沒帶刀,這正合用,雖然比刀鈍了些,可是手上多用點力,慢慢的割,總還湊合。”
黃琛面如死灰,口齒啟動,半晌始憋出顫抖的一句:“姓金的,你不會當真……”
金大龍道:“事實上,有人用這種方法殺過一個弱女子。”
黃琛機伶暴顫,閉上了眼。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我先用這破碗片割毀你的臉,然後再用它一下一下地割你的喉管,直到割斷為止。”
緩緩揚起了手,那塊破碗片跟著也很快地便碰到了黃琛的額頭:“你忍著點,我要猛然用力往下劃了……”
也許是那塊破碗很涼,黃琛先為之一顫,入耳金大龍這句話,他猛然又睜開了眼,顫聲叫道:“金局主,我不是,殺那姑娘的不是我……”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事到臨頭為保全性命、免受痛苦謊言欺人,閣下,你就算不得英雄好漢大丈夫了。”
黃琛忙道:“金局主,真不是我。”
金大龍凝目問道:“真的?”
黃琛忙道:“真的,我若是謊言……”
金大龍道:“那麼是誰?”
黃琛道:“是……是鐵爺……”
金大龍道:“誰是鐵爺?”
黃琛道:“就是管賭場的鐵羅漢!”
金大龍道:“這是他的本名?”
“不,”黃琛道:“他叫鐵英。”
金大龍道:“他跟甄世賈是什麼關係?”
黃琛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東家就是他了……”
金大龍道:“身份不低,他如今在何處?”
黃琛道:“在東關外長樂坊八仙庵中。”
金大龍倏然一笑,隨手丟棄了破碗片,道:“閣下,你該早說,也省得我費這番手腳了……”
黃琛一怔說道:“這麼說你是……”
金大龍說道:“唬唬人而已,這就是所謂攻心為上,攻城次之!”
黃琛頭一低,默然不語。
金大龍眉鋒忽地一皺,道:“八仙庵為長安道教之宗閭,那鐵英為什麼獨選上此處?”
黃琛有氣無力地道:“不知道,敝東家每年四月廟會,一定去八仙庵燒香,跟八仙庵的道士很熟,敝東家也曾資修過八仙庵,鐵爺藏在那兒,大概是為這吧!”
金大龍目中異采忽現,但旋又漸漸斂去,道:“這麼說,甄世賈有心向道!”
黃琛道:“事實上敝東家信道不信佛。”
金大龍沉吟了一下,一番腕,自袖底取出一物,平托掌上,生是一塊以絲線為練的烏黑小牌,牌正面,鐫刻著一尊栩栩如生的道祖像,道:“你可知這是何物?”
黃琛搖頭說道:“沒見過。”
金大龍道:“這是適才由雪姑娘身上取下來的。”
黃琛“哦”地一聲,道:“敝東家信道,每年四月往八仙庵上香時,必帶雪姑娘一起去,這想必是雪姑娘在八仙庵求來的護身符。”
金大龍搖頭說道:“你錯了,這是每一個三清弟子的身份證明,不是一般廟裡可求來的護身符,以這塊身份證明看,持此牌之人,在全真中身份甚高,該列在玉清之中。”
黃琛搖頭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金大龍翻腕收起那塊小牌,道:“雪姑娘不過長安酒樓一歌妓,為什麼甄世賈每年上香必定攜她同去,這有什麼內情麼?”
黃琛遲疑了一下,道:“我剛才說錯了,除了敝東家該屬雪姑娘,除了雪姑娘,才該是鐵爺,因為姑娘是敝東家的……”
住口不言。
金大龍笑了笑,道:“夠了,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抬手拍開了黃琛的穴道,道:“你可以走了。”
黃琛一怔說道:“我可以走了?”
金大龍點頭說道:“是的,你可以走了!”
黃琛道:“你不殺我?”
金大龍笑道:“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你既不是凶手,我為什麼殺你?”
黃琛道:“那……那要我上哪兒去?
金大龍道:“悉聽尊便,愛上哪兒上哪兒,只不過甄世賈處你回去不得了,這話你應該明白。”
黃琛機伶一顫,道:“我明白……”
話落,長身飛射而去。
他走了,他沒管黃琛,他也沒往別處去,徑奔向東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