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
雖然一塊輕紗遮住了她那張嬌面,但任何人只消一眼,誰都會說她該是人間絕色。
她身後,緊隨著八名女婢,個個美豔動人。
一個微帶顫抖,也略嫌冰冷的沙啞話聲劃破酒肆沉寂:“你是慕容奇?”
慕容奇身形微震,但青竹杖仍緩緩遞出。
她提高了話聲:“你是慕容奇?”
慕容奇那掌中青竹杖仍往前遞,聽若無聞。
她冷哼一聲,抬皓腕,那是欺賽雪的一段,曲玉指,那水蔥也似,晶瑩滑膩,柔若無骨,“撲”地一縷指風徑襲慕容奇掌中青竹杖。
“叭”地一聲,指力正中青竹杖,青竹杖絲毫無損,但卻陡然往下一沉,這,看在甄世賈目中異采又現。
慕容奇一震沉腕撤杖,霍地轉頭向外,震聲說道:“蘭花指,你是東方婉兒……”
白衣人嬌軀微震,旋即冰冷說道:“你錯了,我不是你所說的那人,這也不叫蘭花指。”
慕容奇話聲忽起顫抖,道:“你瞞不了我,你是……”
白衣女子冷然說道:“我不是,可惜你瞎了眼看不見……”
慕容奇道:“但蘭花指……”
白衣女子道:“你聾了麼,這也不叫蘭花指。”
慕容奇道:“這麼說,你不是……”
白衣女子道:“本就不是。”
慕容奇微一搖頭,黯然說道:“該不是,話聲不對。”
白衣女子嬌軀一抖,道:“你是慕容奇?”
慕容奇道:“你是……”
白衣女子道:“先別問我。”
慕容奇一點頭,道:“不錯,我是慕容奇。”
白衣女子道:“你確是慕容奇?”
慕容奇道:“這還能假得了麼,姑娘!”
白衣女子冷笑一聲,道:“據我所知,慕容奇他已埋骨塞外胡地,涼州羅什古剎之中,墓前還有人替他立了碑……”
慕容奇道:“一坯黃土埋俠骨,世上獨留斷腸人,立碑的是和尚一瓢,留字的是東方婉兒,如今卻不知……”
白衣女子道:“你沒說錯,可是我不信你是慕容奇。”
慕容奇道:“為什麼,難道……”
白衣女子道:“死人豈有復活之說……”
慕容奇道:“姑娘,你看見慕容奇死了麼?”
白衣女子道:“沒有但他日被剜,容被毀,內腑……”
慕容奇道:“姑娘,你怎知道這般詳細?”
白衣女子道:“我聽人說的。”
慕容奇道:“誰?姑娘!”
白衣女子道:“已然圓寂多年的一瓢。”
慕容奇道:“我只能告訴姑娘,我命大未死,破墓而出之後,找到了已將垂死的神醫司空表,自他那兒,我得了不少靈藥……”
白衣女子道:“垂死?”
慕容奇道:“是的,在他臨終前我找到了他。”
白衣女子道:“這麼說,他已經死了多年了。”
慕容奇道:“事實如此,姑娘,他是被圍攻我的人滅了口。”
白衣女子道:“這就是你的說法?”
慕容奇道:“是的,姑娘。”
白衣女子道:“可是我仍不相信你是慕容奇。”
慕容奇道:“信不信全憑姑娘,我並無意勉強……”
一搖頭,接道:“可惜你不是東方婉兒。”
白衣女子道:“怎麼說?”
慕容奇有點黯然地道:“當世只有她能辨識我。”
白衣女子道:“是麼?”
慕容奇道:“事實如此,姑娘。”
白衣女子道:“為什麼只有她能?”
慕容奇微一搖頭,道:“姑娘,這很微妙,難解釋。”
白衣女子嬌軀倏泛輕顫,道:“我也不願多問,只是,不管你是誰,我不能讓你殺我的人。”
慕容奇微愕說道:“姑娘的人?”
白衣女子微點首,道:“是的,天一是我的屬下,我是他的主母。”
慕容奇“哦”地一聲,道:“這令人難以相信,曾幾何時,當世奇人高手之一的天一,竟也俯首聽命供人驅策……”
甄世賈神色如常,毫不在意。
白衣女子卻冷冷說道:“那是他的事。”
慕容奇道:“固然,我無權過問,可是姑娘該弄清楚我為什麼要殺他。”
白衣女子道:“為什麼?”
慕容奇道:“姑娘知道當日涼州羅什古剎事?”
白衣女子道:“我聽說過。”
慕容奇道:“天一就是圍攻我的眾高手之一。”
白衣女子道:“你看見他了?”
慕容奇道:“他們個個狡猾奸刁,在圍攻我的當初,都蒙了面易了容……”
“是嘍!”白衣女子道:“那你怎麼知道有他?”
慕容奇道:“姑娘,我聽人說的。”
白衣女子道:“誰說的?”
慕容奇道:“神醫司空表。”
白衣女子冷笑說道:“這就是你的人證?”
慕容奇道:“是的,姑娘。”
白衣女子道:“姑不論死無對證,單憑司空表一句話,你就能找人麼?”
慕容奇道:“姑娘,以司空表的身份……”
白衣女子截口說道:“我的身份也不低,我告訴你,當日行兇的人裡,沒有天一,司空表他不是別有用心便是看錯了人。”
慕容奇道:“這是姑娘的說法。”
白衣女子道:“是的,怎麼樣?”
慕容奇道:“姑娘,你是天一的主母。”
白衣女子道:“我這個人從不護短。”
慕容奇道:“這也是姑娘自己說的。”
白衣女子道:“怎麼樣?”
慕容奇道:“我認為天一確是其中之一。”
白衣女子道:“我說不是。”
慕容奇道:“看來姑娘是一定不讓我殺天一?”
白衣女子道:“是的,因為他沒有參與其事。”
慕容奇道:“姑娘,這不是斗唇舌的事。”
白衣女子面紗後目中寒芒忽盛,透射面紗之外,道:“我明白,你有自信殺得了天一麼?”
慕容奇道:“姑娘自信攔得住了我麼?”
白衣女子冷然說道:“你何不試試看?”
慕容奇道:“姑娘,我正是這個意思。”
白衣女子冷笑說道:“那好,我適才曲指遙彈,你未能躲開,雖然護住了青竹杖,但你並未能穩住它,就憑這……”
慕容奇身形剛震,甄世賈突然席間欠身,道:“主母,屬下有下情相求。”
白衣女子道:“說。”
甄世賈應了一聲,道:“既然慕容奇大俠執意要殺屬下,屬下情願……”
白衣女子冷笑說道:“情願什麼?”
甄世賈道:“請主母准屬下與慕容大俠放手一搏。”
慕容奇淡然笑道:“天一,你當日若未參與行兇,今日此時就不該作此請示,先前你不動手,如今卻要與我放手一搏,你是看我功力不及當年,欲下手殺我,永除後患?”
甄世賈神情方震,白衣女子已冷笑說道:“你別自作聰明,他是不甘垂手任人殺……”
慕容奇淡然笑道:“姑娘曾解釋,只是我不明白,姑娘為什麼那麼護慕容奇的仇人,而且是血海大仇。”
白衣女子道:“我說的是實情,那跟護無關。”
慕容奇道:“既如此,姑娘請下令吧。”
白衣女子道:“我當然會下令,我不准天一跟你放手一搏。”
甄世賈忙道:“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