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二到十四歲那兩年，楊央是和我住在一起的。

　　當時他的父親在外包了小三，楊母是個女強人，自己開了一家公司，知道這事後，堅持要離婚，二人一天到晚吵得不可開交。我那個一向凡事聽父親安排的的母親那次竟然自作主張將年幼的楊央接到我們家暫住。

　　母親一直都很喜歡他。受母親影響，加之都是同齡人，我對在家受到冷落的楊央也是加倍關懷，打心眼裡把他當親弟弟疼愛，儘管他只比我小幾個月。

　　什麼時候關係疏遠了？我仔細想想，似乎是在認識余樂陽之後。那時候我們剛上高中，楊央的父母終是離了婚，楊央被判去和母親住。

　　自那之後他的生活我也只是偶爾瞭解下，知道他過得比父母離婚前要好，我也就放心了。加之那時我眼裡全是樂陽，也沒怎麼關心。

　　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抱有這樣的心思。

　　關掉視頻後，我還沉浸在思緒中，結果王新勇突然嘖了一聲：“難怪別人都說打是親罵是愛呢，楊央這愛的是有多深啊..."

　　深到要把人撞死嗎？

　　楊央在車上猙獰的表情，早已成為我的夢魘。

　　如果他這是愛，世界上有幾人承受得起這樣的愛？

　　我沒理會王新勇，拿起手機準備出門，臨行前，回頭看他一眼：“如果可以，視頻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楊央說的話。＂

　　王新勇挑起眉，道：“好啊，只要你答應我以後不能用李眠的事威脅我。＂

　　“好。＂我乾脆俐落地回答道。說完不顧對方驚訝的神色轉身就走。

　　“顧簡崢，＂王新勇突然叫住我，我不明所以的回頭看他，對方有些詭異的笑了一聲：“你也是吧？＂

　　我沒說話，冷冷掃了他一眼，徑直離開。

　　我當然知道他說的那句你也是吧是什麼意思，我也不打算否認。

　　走出寢室樓，我趕緊給宋祁打了個電話，對方卻半天沒接。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我抿了抿唇，心中莫名的湧出一絲恐慌。

　　如果宋祁打開了視頻，那麼就有很大的可能知道了楊央對他的心思。他會怎麼樣的心情？我站在原地，發現我已無法完全帶入過去的我的角色了，我揣摩不出他的心思。

　　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現在我知道楊央的想法，心裡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震動，但是，過去的我呢？看到這樣的視頻被發送到我的電腦，他會怎麼想？

　　我再次撥了一遍電話，這次電話響了很久，終於被接了起來。

　　“宋祁？＂我試探地問道。

　　對方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嗯＂。

　　“你看到視頻了？＂

　　“......＂

　　聽不到回答，我心情莫名有些煩躁：“不管你信不信，我事先並沒有看過，所以並不知道內容會是那樣。＂

　　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顯慌亂。

　　“我知道了。＂宋祁說。

　　如果他沒有相信我，就不會回答我。我鬆了口氣。

　　“你在哪？＂我看了看表，問道。

　　“...公車上。＂

　　“你下午還有課。＂

　　宋祁沒有回答我的話，他語氣冷靜地問：“顧簡崢，你為什麼會讓人發來那個視頻？＂

　　我沉默了一下，還是說道：“正如你之前所說，我和楊央有過節。＂

　　“你之前對我很好。是因為要對付楊央嗎？＂他的語氣仿佛在克制什麼。

　　“不是。＂我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沒說話，但我感覺他鬆了一口氣。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宋祁躊躇著問道。

　　“你說。＂雖然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視頻的事，不要洩露給別人，行嗎？＂

　　“你放心。＂我回答道，猶豫了一下，還是破天荒地加了一句：“你別想太多，先回來上課吧。＂

　　對方顯然被我這句疑似關心的話驚到了，半天才說：“嗯，謝謝你。＂

　　我發現這三個字是我們幾乎每次見面他都要說的，心下雖有些不滿，但也想不通我為什麼要不滿，乾脆也不想了。

　　我開始思考剛剛一直橫亙在心裡的問題。如果楊央對我...對宋祁抱有那方面的想法，那麼他為什麼還要對余樂陽那麼好？還出錢替他辦生日晚會？如果是要對付他，完全沒必要這麼麻煩，但是，如果是要利用他，這就有很多可能性了。

　　想起我被家裡趕出來之後樂陽對我態度180度的變轉，我似乎有了點眉目。那個時候，余樂陽家庭情況拮据，父親在外賭博，別說學費，每日的房租水電都成問題。儘管我還是宋家少爺的時候接濟過很多，不過我的零用也有限，被趕出來後更是幫不上忙。然而，如果這時候有人跟他說，可以在他在經濟上面提供幫助，條件是要他徹底拒絕這個已經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宋祁，他答應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畢竟根據前世的話來看，他從頭至尾沒有愛上過這個可憐可悲的宋家少爺。

　　思及此，一切就說得通了。儘管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但我認為還是八九不離十的。

　　而現在，又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楊央，為什麼殺我？又為什麼將我去gay吧的照片發到網上？難道說，他對宋祁其實沒有喜歡之類的情緒，純粹是想要上他？

　　多想無義，現在讓宋祁平平安安從這所大學畢業才是最主要的。其餘的，我有的是辦法從那兩人嘴裡問出來。

　　算算時間，那個可以說是改變我一生的轉捩點快要到了。別人是否厭惡我是一回事，但我在學校向來不曾得罪過別人，別人一般也不會找我麻煩，現在想想，那場讓我退學的事故，還真是諷刺。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當時我忍住了揮過去的拳頭，一切會是怎麼樣？

　　課堂上，看著坐在離我不遠處的一身名牌的公子哥，叫什麼名字我不記得，只記得這張臉，想忘我也忘不了。如果不是他的陷害，我不會落到後來的境地。

　　——父母當時在國外聽說我退學的事情，終是沒忍住搭乘當日末班機飛回來，卻遭遇空難，機上乘客無一倖免。

　　後來他怎麼樣了？我回想了半晌，終是想起來，他被我像一隻螞蟻一樣捏死了。

　　得罪我的人，終究還是得付出代價的。前世，因為對我的污蔑和陷害，他父親的公司最終被我整垮，他最終也被學校開除。當時的我，沒有什麼大仇得報的喜悅，只是認為自己做了我本就一定要做的事。

　　只是父母死後，我的心裡就像裂開了一個洞，痛楚不劇烈，但是隱隱的。越報復一個人，心中空洞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