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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這具身體的原主不熟,確切地說,我和這個寢室,乃至這個學校的人都不熟。沒人願意和一個聲名遠播的同性戀打交道。
當時睡在下鋪的那個人,也就是我現在成為的這個人叫顧簡崢,我對他的印象其實說來倒挺深。原因無他,太有個性了——儘管成績優異,深受老師喜愛,但在整個大學裡面,和他說過話的人不超過個位數,一天到晚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雖為一個寢室,但我和他一句話都沒說過。
估計這也是我剛剛喊宋祁,而那個過去的我愣了好久才應聲的原因。
上鋪半天沒動靜,我也沒再說話,我知道現在宋祁一定處於一種莫名其妙的狀況,但我也不打算繼續解釋叫他的原因。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去吧,現在我的情況比他還要混亂,哪裡還有心思照顧別人的心思。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一個個不屬於我的記憶片段在睡夢中飛快地向我席捲而來,填充了我的記憶。
我頭痛欲裂地接受了原主的所有記憶。
顧簡崢的過往和我想像中一樣的無趣。
他就是一個完美的家庭培養出的一個像機器人一樣只知道讀書的傢伙,父親開了一家公司,母親是高級工程師,兩人平時也很少照顧到他。顧簡崢不止在學校話少,在家裡也一樣,而且他爸媽也話少,難怪會培育出這樣的兒子。
除此之外,也幾乎沒什麼朋友。
在我看來,這不能稱之為冷漠,而是人格障礙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剛濛濛亮,我全身都被昨晚的夢驚出了一身冷汗,我又夢見了我死前的那一幕幕,心中有隱隱的恨意。
這具身體估計已經養成了定時醒來的生物鐘,因此根本沒設鬧鐘。
我找到和床的位置對應的櫃子,拿出了以前是顧簡崢的,現在屬於我的包。
看了一下寢室裡熟睡的三個人,視線在宋祁的床上定格了半晌,心頭的怪異感有些揮之不去——回到多年前,竟和自己成了陌生人一般的存在。
我靜悄悄地走出了寢室。
一路走出寢室大門,來到空無一人的操場。
看著眼前無比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我的心情之複雜難以言說。我已經將近兩年沒有來這裡了,一切都沒有變,宋祁還是那個宋祁,那個軟弱愚蠢的自己,那個對老師,對學校還抱有期望的自己。
那個我深惡痛絕的自己。
而我,成為了顧簡崢。
我深吸一口氣,理了理紛亂的思緒。從包裡拿出了原主的手機,按照記憶裡的畫面打開了屏鎖。
確定時間後我將手機放回了包,把包扔在操場邊的石階上,開始了一天的晨練,繞操場跑五圈。這既是原身留下來的習慣,也是我近兩年來的習慣。身體健康才能活得更好,活得更久,才有本事找當年招惹過我的人報復。有時想想,說不定我活得恣意愜然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到那時,我隨時都能想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捏死他們。
今年是20xx年,我大一。
現在離我出櫃的流言和我去gay吧的照片傳出來不到三天,正是炒得火熱的時候。
也是我還在小心翼翼討好余樂陽,對方卻對我視而不見的時候。
我並沒有打算用我現在的身份去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第一是不想惹上麻煩,現在的宋祁對我充其量是個陌生人。第二,我說過了,我對過去的自己深惡痛絕,我覺得他應該為自己的愚蠢受到點教訓。這樣才有助於他看清人心,看清余樂陽。
跑完步之後不出預料的遇到了背著包要去教室自習的宋祁。我清楚地知道他的作息時間。
我面無表情地拿起自己的包繞過了愣愣地看著我欲言又止的他。
我知道他想問我昨晚的事,不過我也懶得找什麼理由搪塞他。
根據原身的記憶,我來到了已經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的教室。挑了個喜歡的位置坐了下來。
當我看到宋祁走進來並對我這個方位發了會呆之後,我才意識到五年前的自己也選了這堂課,並且一直都坐在我現在坐的位置。一邊暗罵自己失策,一邊面無表情地翻開了書本。又沒有人規定上課必須坐哪,教室這麼大我就坐這裡了怎麼著?宋祁果然識趣地走開了。
這些課程對我來說難度並不大,當然對顧簡崢就更不用說了。憑藉自身和原主的記憶在課堂上我還是能混得如魚得水的。
從前的我向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不過經歷了死後那些事,仿佛現在經歷的這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上天給了我一個健康的身體,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感激還來不及。
下午下了最後一堂課,我剛一走出教室手機就響了。螢幕上顯示著“mom”。我沒猶豫多久就按下了接聽。
“小崢,你後天中午回趟家,你秦伯伯請客吃飯。”女人用飛快的語速說,毫不拖泥帶水。
“我知道了媽。”
“在學校一切還好吧?”
“還好。”
“沒事就掛了。”
“嗯。”
聽著電話那邊傳來的嘟嘟聲,我慢慢地將手機放回自己的口袋。
走到食堂附近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小群人圍在一起不知在幹什麼。貌似在打人。
我皺了皺眉,腦海中飛快地掠過什麼,卻又沒抓住。
“宋祁,你tm 賤不賤?”“少給宋家丟臉了行不行,可別被人知道我和你這種人有血緣關係!”
我瞳孔猛地放大。是楊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