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花三郎笑一回身,伸手就扣住了巴天鶴的腕脈,道:“巴大檔頭,可不要傷了東西兩廠的和氣。”
微振鬆手,巴天鶴蹌踉而退,花九姑忙扶住。
花三郎偕同肖錚進了門,大門砰然一聲關上了。
巴天鶴氣得臉都白了,猛一跺腳:“咱們走。”他跟花九姑轉身奔去。
門裡,肖錚臉色有點沉重:“總教習,這麼一來,恐怕真要傷兩廠的和氣了。”
花三郎笑笑道:“那怎麼辦,肖老,咱們督爺是沖人低頭陪笑的人嗎?”
肖錚道:“這倒也是。”
花三郎道:“放心,天大的事,花三郎一肩擔了。”
肖錚要說話沒說話,他正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柳三影上前躬身:“老爺子。”
肖錚找到了岔開話題的機會:“見見總教習。”
柳三影一怔:“總教習。”
“不懂麼,督爺聘花爺為總教習了。”
“呃!”柳三影如大夢初醒,驚慌失措忙躬身:“柳三影見過總教習。”
花三郎沒答禮,卻含笑道:“柳管事別客氣,咱們不打不相識,還是朋友。”
“總教習抬舉,總教習抬舉。”
花三郎沒多停留,跟肖錚去了後院。
後院裡出迎的,是管事柴立。
肖錚頭一句話,就是讓柴立見過花總教習。
當然,柴立又是一付恭謹、巴結、諂媚樣兒。
後花廳坐定,女總管卓大娘進來了,肖錚照樣是那句話,卓大娘免不了一番恭賀,但卻沒顯出令人起雞皮疙瘩神態與言詞。
女總管果然不同於別人。
要不她怎麼能當上肖府的女總管。
花三郎有點意外,但並沒有怎麼在意。
提起了大門口“整”了巴天鶴跟花九姑,卓大娘只是微笑不語。
提起了花三郎要請賈玉,卓大娘這才有了興趣,似乎只有賈玉,才能引起她的重視。
望望肖錚,卓大娘笑道:“老爺子打算什麼時候開席?”
肖錚道:“就是晚上吧,總教習看怎麼樣?”
花三郎道:“我是客隨主便,不過卓大娘一定要幫我請到我那位賈兄弟。”
“您放心!”卓大娘笑著說:“賈少爺一定到。”
肖錚要說話,卓大娘卻截了口:“老爺子,今兒晚上恐怕要鬧到很晚,總教習是不是要趁這時候歇息一下?”
肖錚似乎剛想到:“呃!對,是該讓總教習趁這時候歇息一會兒。”
花三郎覺得有點怪,可是他卻看不出什麼來。
似乎,人家也不容他有機會看出什麼來,卓大娘那兒已經含笑說“請”了。
花三郎只有站了起來。
陪他的,仍是這位女總管,他歇息的地方,也仍是那座雅緻、寧靜而舒適的小樓。
花三郎躺上了床,真歇息了,只因為他知道他現在還摸不著頭緒,欲速則不達,也不能操之過急。
如今他已然榮任西廠的總教習,已經是一步登了天,還急什麼、愁什麼。
所以,他真歇息了,閉上眼,什麼也不想。
不想是假的,他眼前晃動的,是南宮玉的笑靨。
他不明白,南宮玉的笑靨為什麼會在他眼前浮現。
他更不明白,南宮玉的笑靨,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在他眼前浮現。
不該有如是,卻揮之不去,驅之不散。
卓大娘出了這座小樓,又到了那座小樓前。
這回,她上了小樓。
小樓上,一個精雅的小客廳,裡邊一間屋,垂著珠簾,從那珠簾縫兒裡,透傳出陣陣的幽香,令人欲醉。
可惜,花三郎不是在這座小樓上,要不然他一聞就知道,這香,是他賈兄弟身上的香。
卓大娘往小客廳裡一坐,要說話。
珠簾的那一邊,已經透傳出一個甜美、輕柔,還帶著幾分笑意的話聲:“昨夜燈花開雙芯,今朝大娘走奔忙,難不成有什麼喜訊兒?”
卓大娘笑了:“可不,姑娘的苦心沒白費,人家已經當上了西廠的總教習了。”
那甜美話聲道:“哎喲,那不就高不可攀了。”
卓大娘道:“是高了點兒,可也得飲水思源哪。”
“他會麼,大娘!”
“怎麼不,口口聲聲都是他那賈兄弟。”
“賈郎這份苦心沒白費。”
“賈郎!賈郎今兒晚上可得露面兒了。”
“怎麼,大娘?”
“怎麼?不跟您說了麼,他口口聲聲都是他那賈兄弟。”
她把肖錚晚上設宴慶賀的事告訴了珠簾那邊的她,也把花三郎盼代邀賈玉的事告訴了話聲甜美、輕柔的這位姑娘。
聽畢,姑娘輕笑,直如珠走玉盤,“那——大娘,就給賈郎捎個信兒去吧。”
卓大娘笑道:“這信恐怕還得您的親筆。”
姑娘她話鋒忽轉:“東邊兒那幾位怎麼樣?”
卓大娘笑容微斂:“不會善罷甘休,恐怕是個麻煩。”
“督爺敢把總教習給他,也就沒放在心上,是不!”
“姑娘應該知道,在九千歲面前,西邊兒一直不如東邊兒。”
“焉知西邊兒不從此揚眉吐氣?”
卓大娘道:“但願如此了。”
“我不會看錯了,大娘不也生就一雙慧眼嗎?”
“姑娘,別慧眼不慧眼了,他認識那位南宮在先,這可不是好事。”
“我不怕,她不是我的對手,何況,他們之間還有個霸王。”
“姑娘,這種事啊,別說霸王,就是老天爺也擋不住的!”
“大娘,別嚇唬我好不好?”
“您明知道我不是嚇唬您。”
姑娘輕笑道:“知道,說著玩兒的,您放寬心吧,有大娘這麼個女諸葛在,我還怕戰不勝,攻不克!”
卓大娘笑了:“有您這一句,我還能不賣命!”
樓梯響動,有人上來了。
姑娘道:“爹來了。”
卓大娘站了起來。
果然,來得正是肖錚。
姑娘嬌嗔:“哎喲,爹,人家的小樓都快塌了。”
肖錚道:“丫頭,別又想訛爹了,爹來是為告訴你件事。”
姑娘道:“回家以後的事,大娘都告訴我了,爹來告訴我的,八成兒是在廠裡的情形。”
“對!”
“他的表現怎麼樣,怎麼不錯,要不然督爺不會把總教習給他。”
“他太狂了,硬挑幾位大檔頭。”
“結果呢?”
“結果,古大檔頭拳掌受挫,南宮大檔頭劍下稱臣。”
“這能叫狂。”
“也難怪他狂,丫頭,他能抖出九朵劍花。”
卓大娘一怔。
姑娘輕叫:“怎麼說,幾朵?”
“九朵。”
卓大娘臉色大變。
姑娘叫道:“天,九朵,我還真沒想到,他居然能……天……這簡直是劍術的登峰造極,他才多大年紀……”
卓大娘道:“姑娘,天賦。”
“他,他究竟是有多淵博,有多深。”
肖錚道:“丫頭,更重要的,是他的來歷,摸清楚他。”
“督爺的交代?”
“不是,不過督爺一定會交代。”
一名綵衣少女飛了上來,手上拿著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老爺子,廠裡派人送來的。”
肖錚急拆閱,旋即道:“看,是不是,督爺的密令,速查明花三郎來歷。”
“那就把事交給我吧。”
“丫頭,可千萬別露出什麼。”
“您要不放心,我把事交還給您。”
肖錚道:“你這丫頭,爹要是連你都信不過,還能信得過誰,只是,他這個人很機警……”
“當然機警,要是反應遲鈍的傻子,咱們還會當寶似的抱他麼,就算咱們抱他,督爺也不會要他呀,您說是不是?”
“是理、是理,你說的都是理,只是爹的意思是……”
“您的意思我懂,兩個字小心就是了,可是恐怕您還沒弄懂我的意思。”
“丫頭,你是什麼意思!”
“他的來路要是沒問題,真是一心只想投效,別說是讓他知道咱們摸他的底,恐怕打他都趕不走,他的來路要是有問題,所謂投效是別有用心,那麼一旦他警覺咱們在摸他的底,他馬上遠走高飛了,這不是挺好麼?”
肖錚忙道:“遠走高飛好!丫頭,他的來路要是有問題,投效是別有用心,不能讓他遠走高飛呀!”
姑娘輕哼一聲:“您說的好,不能讓他遠走高飛,他一下能抖出九朵劍花,這種武功造詣的人,試問誰能攔得住他,誰又能拿他怎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