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八
劉瑾哈哈大笑:“殿下要是不急著回宮,多談談,看看我這個乾女兒還有多少。”
這位殿下當真談了下去,不談還好,越談他越覺得玲瓏胸蘊奇豐,不談還好,一談直到了日暮上燈,但,談興仍濃。
到了吃飯時了,劉瑾不能不留客,劉瑾巴不得留客,何況那位殿下也沒有走的意思。
吃一頓飯絕吃不窮劉瑾,於是,只劉瑾一個眼色,山珍海味的盛宴,不一會兒就送進來了。
那位殿下沒有客氣。
當然不用客氣,普天之下的哪一樣,不是他皇家的。
偏是玲瓏一改常態,不但是慇勤勸酒,也陪著那位殿下談笑甚歡,極盡柔婉之能事。
不知道是人醉人,抑或是酒醉人,總之,那位殿下醉了,大醉酩酊,硬是由幾名錦衣衛扶著走的。
送走了貴賓,劉瑾、玲瓏折向暖閣小坐,富貴中人名堂多,也懂得享受,酒後,該有些醒酒的吃喝,名貴而希罕的水果,擺滿了雕花的小矮幾。
劉瑾一邊吃著,一邊兩眼在盯著玲瓏看。
玲瓏嗔道:“怎麼了,我臉上有花兒呀?”
劉瑾道:“花兒倒沒有,只是媚紅一片,可也差不多了,醉了!”
“醉?您看見了,醉的可不是我。”
“那怎麼跟往日不同了?”
“什麼跟往日不同了?”
“往日做爹的有個客人來,怎麼請都請不動你——”
“這回我是怎麼去的,您清楚。”
“可是即便是往日你出來了,臉色也總是冷冰冰的,帶著七分不愛理人的模樣兒,今兒個倒是——”
“您是說,今日個我怎麼一反常態,陪著那位殿下有說有笑的,是不?”
“做爹的就是這個意思。”
玲瓏臉色微微一冷:“這您都不知道哇,準叫人家這位是皇太子,是殿下,是國之儲君呀!誰叫我是天生的勢利眼哪,如今要是下功夫拉攏住他,有一天他要是身登大寶,說不定我還會是個娘娘呢。”
玲瓏的臉色不但不大好看,說完話她猛往起一站,竟要走。
劉瑾算得上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怎麼,做爹的又說錯話了?”
“我不敢這麼說,只是秋萍我還不算傻,有點兒什麼事兒,我還看得出來,誰知道別人安的什麼心,誰知道我是為了誰呀。”
劉瑾哈哈大笑,他手一拉,玲瓏也趁勢旋轉嬌軀一倒,整個人正好坐在劉瑾身上。
劉瑾的胖手揉上了玲瓏嬌嫩的臉蛋兒:“乖女兒,你說讓爹怎麼酬功吧?”
“謝謝您了,我心領了。”
“不行,這回非要點兒什麼不可。”
“不是我不要,事實上——”玲瓏微展顏一笑:“我沒想到的您都替我想到了,您再替我想想看,我還缺什麼?”
“哎喲,嘖,嘖,嘖,聽聽這張小嘴兒多會說話呀,就是讓人把腦袋摘下來,都是心甘情願的——”
話鋒微頓,劉瑾凝目接道:“這回給你樣你從沒有的,想都想不到的,怎麼樣?”
“我沒有從來沒有的。”
“這一樣,爹擔保稱從來沒有。”
玲瓏目光一凝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
“呃?是什麼?”
“跟我上密室,密室裡的東西,任你挑,任你選。”
玲瓏心裡猛然一跳,表面上鎮靜得很,而且還微微地撇了小嘴兒:“我還當是您讓我上凌霄殿、水晶宮裡,您那間密室裡能有什麼?”
“乖女兒,別瞧不起做爹的那間密室,先看看再說,做爹的那間密室,雖比不上凌霄殿、水晶宮裡藏寶豐富,可也跟凌霄殿、水晶宮差不多了。”
“真的?”
“不信你去看看。”
玲瓏故意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頭:“好吧,今兒晚上就算我心血來潮了。”
“好,走。”
劉瑾站起來,拉著玲瓏就走。
他拉著玲瓏東彎西拐,走的這些路,玲瓏都走過,都熟。
最後,劉瑾拉著玲瓏到了小花園口。
劉瑾往後擺擺手,兩名大檔頭跟兩名婢女都留下了,只有劉瑾拉著玲瓏進了小花園。
幽徑裡拐一陣,劉瑾拉著玲瓏進了那小巧玲瓏的八角朱漆小亭。
小亭裡有石幾石椅。
劉瑾一指石幾道:“坐。”
玲瓏訝然道:“您不是說——”
劉瑾又一指道:“坐下再說。”
玲瓏心想:看你弄什麼玄虛,難不成那間密室跟這座小亭有關——
心念轉動,人坐了下去。
劉瑾笑笑,就在玲瓏對面坐下,他剛坐下,奇事發生,上置石幾石椅那圓圓的一塊石板,竟突然一動,緩緩往下沉去。
來時的路徑熟,這個小花園,玲瓏也不知道來過多少次了,可是就這一點她不知道,她做夢也想不到,小花園這座小八角亭裡,會另有機關,而且劉瑾那不為人知的密室,就在下頭。
圓形石板,緩緩下降,眼前沒有燈,漆黑一片。
約莫十來丈高低,看見光線了,而且還不是來自一處,光線越來越亮,同時圓形石板也一震落地。
那不是來自一處的光線,赫然竟是一顆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
這麼大一顆,只一顆就價值連城,何況這麼多顆,只看這些,劉瑾密室裡的珍藏,就可想而知的。
但是,玲瓏對這些一顆顆大如雞卵、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不感興趣,不過她也不能不裝出一副動容的樣子。
劉瑾偷眼看看她,嘴角浮現一絲得意笑意,拉著她往前行去。
藉著夜明珠的光亮看,置身處是一個圓形石室,上下四方皆砌以大理石,光亮可鑑,經珠光一照,能映出人的影子來。
四方沒有門戶,正前方也看不出什麼來。
但是劉瑾拉著玲瓏,走到石壁前,石壁上竟然突然開了門戶,月亮形的一塊向石壁夾縫內滑入。
門有了,但是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排粗如兒臂的鐵柵,鐵柵之後,是重重的帷幕。
沒有見劉瑾有什麼動作,鐵柵“格”地一聲,緩緩上升,最後整排升入夾縫中不見了。
掀開了重重帷幕,玲瓏為之兩眼一花,心頭也為之連連狂震。
相當大的一間石室,有半間以上,堆滿了金銀玉器、珍珠、瑪瑙,就在地上堆著,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單這一堆,就夠大明朝用上好些年的。
左邊,是一排從頂到地的衣櫥,全是上好的樟木做的。
右邊,也是一整排櫥子,但是分為一格格,大小不一。
黃銅的配件,擦得雪亮。
正中間,是一張大型八寶軟榻,華麗考究,圍了一圈的紫檀木矮幾。
玲瓏看直了眼。
劉瑾笑問:“乖女兒,怎麼樣?”
玲瓏定了定神:“就是這些?”
“看不在眼裡?”
“那倒不是,要這麼說,是我自欺欺人,只是這些東西我都見過。您給我的也不少。”
“你是說,沒有稀奇玩藝兒?”
“您自己說呢?”
劉瑾一笑道:“乖女兒,這邊兒來看。”
他拉著玲瓏到了那排衣櫥前,道:“先把眼閉上。”
“幹嗎呀?”
“叫你閉上就閉上,做爹的還會害你不成?”
玲瓏把一雙美目閉上了。
劉瑾拉開了頭一扇門,道:“睜開眼吧,乖女兒。”
玲瓏睜開了眼,只一眼,心神為之狂震,幾乎驚叫出聲。
衣櫥裡掛的是件衣裳。
可不是件普通衣裳。
也不是什麼綾羅綢緞。
而是件龍袍。
上繡五爪金龍的龍袍,儘管玲瓏沒有上過朝,沒見過皇上穿的龍袍是什麼樣,可是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件龍袍,而且絕對跟皇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這稀罕吧,乖女兒?”劉瑾笑問。
玲瓏定神忙道:“皇上常上您密室來?”
“誰說的。”
“要不您這密室裡,怎麼掛有龍袍?”
劉瑾一仰臉,哈哈大笑。
玲瓏索性裝糊塗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