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
第十章 嬌俏玲瓏
韓奎抓藥回來,玲瓏已是面向上仰臥著,一雙美目雖然仍閉著,可是小臉上已經有了紅潤之色,呼吸也均勻多了。
除了她仍是那麼瘦,任何人都會說她是睡著了,而看不出來姑娘她正讓病魔緊緊地纏著。
花三郎坐在一邊,額上有汗,臉色也有點蒼白,眉宇間也掩不住那疲累之色。
韓奎是個行家,一看就知道花三郎是用內家真氣渡入自己女兒體內,不但遍行了五臟六腑,奇經八脈,而且助長了自己女兒的血氣流暢。從此,自己女兒身輕體健,很難再有病魔入侵,說得那個一點,簡直就能益壽延年。
韓奎忍不住心裡的激動,剛要開口。
花三郎卻先睜開眼說了話:“回來了,韓大哥。”
韓奎道:“三少爺,我韓家兩代受華家厚恩……”
花三郎道:“玲瓏的元氣,耗損得很厲害,參怎麼樣,是不是成氣候的?”
韓奎忙道:“藥是前門大街‘福仁堂’抓的,大掌櫃的說,是上了百年的老山參。”
花三郎道:“那就行了,京裡這些藥鋪,都是上百年的老字號,他們只要說了話,那比寫字據,立保單還可靠,玲瓏的虛弱是能治了。”
韓奎一臉感激色,道:“三少爺……”
“韓大哥,說一句是感激,一百句也是感激,何必呢,衝咱們這份淵源,用得著這樣麼?”
韓奎赧然而笑道:“我也知道,只是……”
忽聽玲瓏虛弱地叫道:“爹……”
韓奎忙望,只見床上的玲瓏已經睜開了眼,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放下手中藥,一步跨了過去:“丫頭,你醒了,快看看,誰來了。”
玲瓏氣很弱,道:“誰?”
花三郎站了起來,叫道:“玲瓏。”
玲瓏象讓人拿針紮了一下,瘦弱的身子一震,霍地在枕上轉過了臉,突然間,她清瘦的面頰上紅意更濃,一雙美目都瞪圓了,重現了耀眼的光采,驚喜叫道:“三少爺,是您?”
花三郎笑道:“你說是誰。”
“您,您回來了。”
“可不,該來看看你們爺兒倆了。”
說著話,花三郎到了病榻旁。
玲瓏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花三郎的手:“三少爺,真是您!”
花三郎含笑道:“可不真是我,你總不至於咬咬手指頭吧。”
玲瓏收回手,真要咬。
花三郎忙拉著了玲瓏的手,拍了拍道:“傻姑娘,值當嗎?”
“怎麼不值當,只要真是您回來了,就是斷條胳膊也值當。”
不知道玲瓏怎麼突然這麼興奮,說著話,仰身就要坐起來。
韓奎忙攔:“丫頭……”
“爹,您伸把手扶我起來。”
韓奎道:“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三少爺一回來,我的病就好了大半了。”
韓奎臉色一變。
玲瓏倏然紅了嬌靨。
花三郎心頭一震,姑娘的病因他霎時明了了三分,忙道:“韓大哥,就扶玲瓏起來吧。”
韓奎這才應一聲,把玲瓏扶坐了起來。
玲瓏坐是坐起來了,可是紅著臉,低著頭,半天沒開口。
韓奎有點不安,道:“三少爺,您坐坐,我煎藥去了。”
他提起桌上的藥走了。
玲瓏羞也好,臊也好,她總是個姑娘家,花三郎昂藏鬚眉七尺軀,不能跟她一樣,就算心裡有些什麼震撼,表面上不能也跟個姑娘家似的。
他搬把椅子坐在了床邊,笑問道:“覺得怎麼樣,好點兒了麼?”
玲瓏勾著脖子微微點了點頭:“好多了,剛不跟您說了麼。”
花三郎笑道:“這麼大個姑娘家了,怎麼這麼不知道小心,會受了風寒?”
玲瓏霍地轉臉,兩眼直盯著花三郎:“三少爺,您精擅醫術是不是?”
“只是能治點小病,談不上精擅。”
“您一定給我看過了,是不是?”
“不精,我給你把過脈,藥都抓回來了。”
“以您的診斷,我是受了風寒?”
這話問得花三郎心裡一跳,道:“我的醫術本來就不怎麼高明。”
“您連我是什麼病都沒看出來,怎麼能對症下藥,藥不對症,您這不是害我麼?”
花三郎笑笑道:“要害害別人,我也不能閉著眼害自己人啊,放心,我開的藥是些清心去火的藥,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害處的。”
玲瓏還要再說。
花三郎搶了先,轉移了話題:“對了,我教你的那套步法,這些日子練了沒有?”
他原以為轉移了話題,哪知玲瓏神色一暗搖了頭:“您走沒多久,我就病倒了,怎麼練。”
“那也不要緊,你聰明穎悟過人,等病好了,練上兩趟就行了。”
玲瓏看了看花三郎,遲疑了一下:“三少爺,您這趟回來,不走了吧。”
花三郎笑道:“難道讓我學會跟你爹說書,我沒那本事!”
“三少爺,我說的是真的。”
“玲瓏,我說的也是真的。”
“三少爺,我知道,要讓您不走,那簡直比登天還難,您是不是能多待些日子,就算走了,往後是不是能常來?”
花三郎本來是打算住這兒的,可是現在他不能不慎重加以考慮了。
他道:“我不敢說能多待些日子,可是往後常來我做得到,京畿一帶就這麼一處親近朋友,不上這兒來,我還能上哪兒去!”
玲瓏口齒啟動了一下道:“您說話可要算數。”
“叔叔說的話,又什麼時候不算數過?”
玲瓏目光一凝:“叔叔,您真當您是我叔叔,真希望我叫您叔叔?”
“瞧你問的,我管你爹叫大哥,我不是你叔叔?難道你不該叫我叔叔!”
玲瓏微一搖頭:“您大不了我多少,何必托這個大,我倒覺得叫您三少爺順口。”
兩個人就這麼聊著,花三郎從天南地北一個勁兒扯,絕不沾“正題”。
玲瓏似乎也沒在意談什麼,不過她的精神卻是越來越好了,笑得也開朗多了。
韓奎端藥進來,倒看得著實一怔:“三少爺,藥煎好了!”
玲瓏皺眉道:“我不喝,挺苦的,您瞧我這樣還用吃藥麼?”
韓奎臉色微怔:“丫頭……”
花三郎一笑而起:“別讓我這個給人治病的下不了台。趁熱喝了吧,我開的這帖藥,是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絕錯不了的。”
玲瓏還待再說,花三郎伸手從韓奎手裡接過了碗,道:“這樣吧,我來侍候湯藥。”
韓奎忙道:“這怎麼敢當,三少爺您這不是折她。”
花三郎道:“韓大哥這是怎麼說話來著,什麼折不折,你沒我的面子大,不讓我端著碗,玲瓏未必願意把這碗藥喝下去,不信你試試看。”
韓奎深望玲瓏,玲瓏玉頰泛紅,眉宇間洋溢著欲掩彌顯的喜意,眨動了一下美目,沒說話。
韓奎明白,恐怕還真是這樣,玲瓏都這麼大個姑娘家了,尤其當著花三郎,總不能連唬帶罵的逼著讓她把藥喝了,為了自己的愛女,也只有遷就點兒了,玲瓏沒說話,他也沒作聲。
沒作聲當然就是默許了。
花三郎端著藥走近床邊,道:“來吧,姑娘,我端著,你就這麼將就喝吧,閉著眼,一口氣喝完它,別出氣。”
玲瓏真就這麼喝了,可是她沒閉眼,中間也歇了一口氣。
她沒嚷苦,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皺。
藥不苦?那是東吳大將賈化(假話),利於病,必得苦口良藥,只不過如今端在花三郎的手裡,姑娘的小嘴兒就覺它變了味兒,跟碗冰糖水似的。
一碗藥喝得點滴不剩,花三郎笑了:“玲瓏真乖。”
玲瓏一怔,帶著嗔意白了花三郎一眼:“乖,您把人當成幾歲了,還吃奶的孩子?”
花三郎笑道:“在做長輩的眼裡,你還想大到哪兒去。”
玲瓏氣得鼓了腮幫子:“早知道我一口也不喝。”
花三郎笑了。
藥,玲瓏是喝了,她沒覺得苦,可是那股子苦味兒全跑進了韓奎心裡,他是寧願那碗藥,苦得讓玲瓏不敢張嘴啊。
花三郎又給玲瓏倒了碗溫開水,看著玲瓏喝了,然後道:“剛吃完藥,躺下歇會兒,我跟你爹上前頭去坐坐。”
玲瓏忙道:“不,我不要緊……”
“我知道你不要緊。”花三郎道:“我也沒說你要緊,我只是讓你吃完藥歇會兒,靜靜的讓藥勁兒行開。”
玲瓏道:“起來走走,不是藥勁兒行開得更快嗎?”
韓奎道:“丫頭,你可不小了。”
玲瓏想說什麼。
花三郎攔了話頭:“聽話,躺下歇會兒,我跟你爹只是上前頭聊聊。”
玲瓏一看沒辦法,只得就台階下了,道:“您可不許走啊。”
“走?誰說我要走了。”花三郎道:“我也得捨得啊,還沒等你病好了,做兩樣順口的菜給我下酒呢。”
玲瓏興奮地道:“這可是您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