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修）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照進來，映在沈從心長長的睫毛上。林縱看著懷中熟睡的人兒勾唇一笑，也不知道他要是醒來看到自己抱著他會有什麼反映。

　　無奈嘆口氣，在沈從心的額頭上輕吻一下，才躡手躡腳地起床回屋。

　　門被輕輕關上，剛才還熟睡的沈慫慫慢慢睜開眼睛。其實早在晨曦蒙蒙亮時他就已經醒了，趁著林縱熟睡無數次用目光描摹深愛人的輪廓，生怕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個夢。

　　太陽越升越高，林縱的面容越來越清晰，他才敢確定無論是昨晚還是現在都是真實存在的！

　　伸手摸摸被林縱吻的額頭，沈從心將頭埋在枕頭裡，他並不想哭，可眼淚還是不受控的簌簌落下。這次他真切的感覺到剛才林縱那個帶著體溫的吻，有點涼有點溫柔。

　　這輩子真的不一樣了嗎？如果，如果以後能一直這樣，他就很滿足了！

　　連同兩輩子的情緒被他宣洩完，沈從心才把臉從枕頭裡抬起。坐在床上恍惚了會兒，忙跑去鏡子前。

　　完了！眼睛真的有點腫腫的，啊啊啊，一會兒要怎麼解釋？

　　光著腳丫又去床邊的抽屜里翻找，發現那副眼鏡還在。慶幸的自言自語，「還好有留著他了。」

　　沈從心有一點點近視，平時喜歡戴隱形，偶爾自己在家乾脆隱形都省了。現在這副眼鏡正是救急的時候，站在鏡子前試了試，果然好多了。

　　下樓的時候林縱已經穿戴好坐在客廳等他，看著戴著眼鏡的沈從心，林縱愣了愣，旋即起身走向他。「讓我看看，這是偷的誰眼的鏡啊？」

　　因為兩人昨天相擁睡了一晚上，沈從心很努力才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麼不自然。推了推靠近的林縱，「你才偷的，我就是不常戴。」

　　「小從，昨兒還在我懷裡睡，怎麼睡醒就這麼無情？推得我心口疼。」林縱玩味的看著沈從心。

　　沈慫慫臉刷一下的紅了，他想說才不是自己無情明明是你靠的太近。可想想昨晚上兩人好像再進一點就，啊啊啊啊啊~他都在想什麼啊？

　　林縱湊到沈從心耳邊，低聲說：「眼睛這麼好看，以後別讓這層玻璃遮住了。不過你想只給我一個人看，也可以。」

　　趕忙繞開林縱，沈從心推了推鏡框，「誰要給你看了？」

　　林縱偏偏頭，「口是心非！一會兒我出去下，晚點回來。我讓周管家把你要用的東西收拾好了，你吃完飯可以再睡會兒。」

　　沈從心沒搭理林縱，坐那默不作聲的吃早飯。

　　《荒島》劇組坐著晚上的航班，悄咪咪去了大洋彼岸的一座私人島嶼。和之前副導演說的一樣，這真是個荒島！要不是工作人員提前到達，他們一點都不懷疑這兒似乎沒人踏足過。

　　整個劇組在荒無人煙的小島拍戲，但外面卻從來不少他們的消息。

　　《荒島》製片方很大方的滿足兩對cp粉的要求，沈從心和林縱的互動時不時被拍成小短片放在官博上。

　　兩個人的小默契，林縱偶爾的欺負沈慫慫，還有沈從心經常會坐在小角落滿足而崇拜的看著林縱拍戲。

　　這些細小的點點滴滴讓竹馬cp粉們啊啊啊的甜到飆血，尤其是在官博放大招發了一條九宮格微博後，cp粉的熱情更是被推到頂點。

　　失控粉——

　　「嗚嗷嗷~就知道半夜不睡的孩子有糖吃！」

　　「感謝《荒島》官博，又把我的頭往坑里按了一把。」

　　「這是什麼神仙竹馬，這又是什麼絕美cp！」

　　「你看看，你看看，躲在角落的從寶笑的多開心。」

　　「3圖這糟糕的姿勢，我喜歡狗頭.jpg」

　　「啊啊啊啊啊，我想說偶像劇都不敢像你們這麼拍，《荒島》官博你最牛！」

　　文藝粉——

　　「一個是深邃幽藍，一個是明澈蔚海，一個溫柔了流年，一個驚艷了時光。——致我最暖心的竹馬cp」

　　女友粉——

　　「不管，只要我看到林縱那張臉，我就分分鐘能把自己代入女友的角色。」

　　「不聽不聽我不聽，反正林縱就是我老公！」

　　「那我弱弱的抱走我家從寶，回頭就是一個麼麼噠。」

　　遇上這種女友粉，cp粉們必須毫不留情的懟回去。

　　「前面有糖尿病的都讓讓，快讓我漬醒她，決不能讓她嘗到一點甜頭。」

　　在島上的拍攝，都是兩人住一頂帳篷，毫無疑問的沈從心和林縱住在一起。

　　或許是怕影響他拍攝的情緒，島上的這段日子林縱從來沒有爬過沈從心的被窩。這讓他即松了口氣，又有點小小的失落。

　　每當失落的情緒有點蔓延的時候，沈從心都會默默的嫌棄自己不知羞。然後自己貓在被窩里，拿出手機刷他和林縱cp粉的評論，瞬間心裡又會變得美滋滋。

　　半個月的拍攝很快接近尾聲，最開始來到島上的那會兒，大家都會小聲抱怨荒涼。可是待的久了，也會慢慢喜歡上這兒。

　　最後一天在島拍攝，沈從心起的很早。怕吵醒睡覺的林縱，沈從心躡手躡腳的像個準備去鄰居家偷吃的小花貓。

　　好在他的尤克里里就在外面，拿到東西悄咪咪的出了屋。

　　深深吸一口這裡的空氣，帶著清晨露水和野草的味道，清新的讓人有點捨不得離開。

　　找了個離營地不遠不近的距離，又尋了處平坦的岩石，一屁股坐在那裡開始撥弄他手中的尤克里里，那首曾經被他無數次哼唱的歌，再次被他唱起。

　　「

　　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說你是遙遠的星河耀眼得讓人想哭

　　我是追逐著你的眼眸總在孤單時候眺望夜空

　　我可以跟在你身後像影子追著光夢遊

　　每當我為你抬起頭連眼淚都覺得自由

　　... ...

　　」

　　這是沈從心曾經無數年里的心情，當他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眼淚直跟著音符奪眶而出。

　　他閉著眼唱著，沒有發現一旁捧著松塔的小松鼠，更沒發現不遠處一邊認真聽他唱一邊錄視頻的林縱。

　　這次沈從心的歌里少了曾經的悲傷，多了點幸福的憧憬。

　　清晨六點，林縱的微博第一次在沒有配合劇組宣傳的情況下推送了消息。

　　林縱：其實我家小朋友唱歌也還不錯。

　　微博下面是沈從心唱歌的視頻。

　　上輩子沈從心在後期也出過幾張單曲，而且反響還不錯。這次重生回來，因為現在剛出道一年，粉絲們還沒有耳福聽到他的歌，小視頻一出，粉絲們血書求華星給沈從心出單曲，出專輯。

　　「啊啊啊~我家寶寶唱歌怎麼可以這麼好聽。」

　　「如果你現在告訴我從寶是十項全能我都信，這歌聲愛了愛了！」

　　「那個捧著松塔聽歌的小松鼠，你也是被我們從寶的歌聲迷到了嗎？」

　　「好想知道這首歌是不是寶寶唱給林縱的。」

　　「不是直播吃鍵盤。」

　　「不是直播吃鍵盤+1」

　　「林縱要麼不秀，秀起來就是□□！被我家小朋友這個稱呼甜炸少女心了。」

　　「林縱：他好看吧？他歌好聽吧？你們喜歡吧！可他是我的呀，羨慕不！請林三歲走好不送！」

　　看著粉絲們很快就get到重點，林縱滿意的收起手機。

　　他怕要是自己不收起手機，控制不住的給最後那個粉絲點歌贊。沒錯，這就是他此時的心情！

　　傻乎乎的沈從心同學並不知道微博上早已失控的場面，還認真的和林縱對台詞。

　　今天剛好吳海斌早早來接兩人，他看見一臉好心情的林縱慾言又止，算了，本來《荒島》製作方就在炒他們的cp，就隨著這個爺開心把。

　　沈從心終於拍完小島上所有的戲份，難得心情放鬆的拿出手機刷微博。只是點開微博界面瘋狂彈出的@他的消息是怎麼回事？而且數量一直在幾何倍增長，大有要拖垮他手機的架勢。

　　好不容易等手機反應過來，他順著一條消息找到林縱那裡，才知道發生什麼了。怪不得今天大家看他時都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原來是......

　　還來不及因為大家的反應害羞，沈從心就被「我家小朋友」這個稱呼甜的暈眩，林縱是要告訴所有人自己是他的嗎？那會是他想的那種關係嗎？

　　傻傻的將那幾個字翻來覆去的看，然後又去看評論，這樣被幸福撐得滿滿的感覺怎麼有點虛幻。

　　「傻樂什麼呢？」下了戲的林縱拿著瓶水過來。

　　這次沈從心終於學聰明瞭，再沒慌里慌張的藏手機，而是快速按熄屏幕。「你才傻樂呢，這裡的戲殺青我開心不成嗎？」

　　林縱眼睛很尖，在屏幕臨熄滅前，他看清沈從心的手機屏幕是他的微博。那小兔崽兒在笑什麼就不言而喻了！也沒戳穿他，林縱一笑：「小島的戲殺青，我們就要馬不停蹄的趕到荒漠，那條件更艱苦，還能給你高興成這樣。」

　　沈從心揚揚下巴，「我又不怕苦，就開心。」

　　「哦？是嗎？」林縱沒再說話，轉身回了帳篷。

　　沈從心：......

　　就像林縱說的，小島戲份拍完周慶紅並沒有再給大家時間修整，而是整個劇組直接去了沙漠。

　　這次沙漠部分的拍攝在國內，雖然景色更荒涼了，但其實條件是有改善的。至少每個演員都住在房車里，軟軟的大床獨立的衛生間，這是在小島根本不能奢求的事兒。

　　沙漠拍攝的第三天，迎來老前輩楊儲華的殺青。對於經驗豐富的楊儲華來說這場戲並不算挑戰，只要他表現出恰如其分的不捨就可以了。但對於沈從心來說，這場戲可能是整部《荒島》最難拍攝的一組。

　　前半部分的季然沈從心幾乎可以本色出演，周慶紅自然不擔心。後半部分季然的堅毅，周慶紅也相信沈從心可以詮釋好。只有這一場的生死別離，周慶紅並不是十分有信心。

　　情緒特別激烈的戲對演員來說是最好變現又最難表現的，因為只要你表情宣洩一點，都能讓觀眾感覺到你是在悲傷，可如果想觀眾感覺到即撕心裂肺又恰如其分，就十分難拿捏了。

　　周慶紅對沈從心的要求可不是完成，尤其是見到他這段時間的成長，他對這場戲更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

　　不過分的悲傷，不刻意的收斂，突如其來的訣別，慌亂的不知所措，這些都是他一定要看到的。

　　不准任何人打擾沈從心，周慶紅讓他一個人在車上醖釀情緒，直到有些神情恍惚的沈從心從車上走下來，周慶紅才讓人準備。

　　大漠的陽光有些晃眼，風沙也有些大。季然踉踉蹌蹌的跑過來，看到被幾個人抬著的紀建明。他那張平時看來有些溫柔有些堅毅的臉上，現在已經沒剩下多少的血色。而腹部的紗布更為刺眼，大片的鮮血已經將紗布浸透。

　　季然本想大聲喊「爸」，可都到了嘴邊，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字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不停滑落的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拼命的擦，卻怎麼也擦不乾。

　　紀建明拼著最後一點力氣，虛弱的說：「小然，別哭！爸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以後，以後我把你托付給陸舟，他會帶，會帶著你去找我和你說過的那裡。到了那兒，我的小然就不用，不用......」

　　紀建明想說，我的小然就再也不用流浪了，可他耗盡最後一絲生機還是未能將話說完。

　　季然跪在紀建明身前，他拼命的想哭出聲，可是無論怎麼努力喊，聲音就是卡在喉嚨里出不來。鏡頭裡的沈從心眼神很空洞，悲傷從他眼角滑落，讓他的雙瞳看上去好像失去了焦點。

　　不用流浪了？可是父親都不在，去哪裡不是孤島呢。

　　楊儲華不甘閉眼的那一刻，沈從心好像看到母親離開前的那個眼神。

　　滂沱的淚水也哭不出季然心中的痛，陸舟扣著他的肩試圖給他一點安慰，卻還是聽他從喉嚨中擠出來的話，「我爸不在了，陸舟，我沒有家了。我爸不在了，我沒有家了。」

　　鏡頭從沈從心的面部特寫一直拉遠，直到幾個人的身影變成拳頭大小，周慶紅才喊咔。

　　鏡頭已經從周圍撤開，可沈從心的情緒還是難以平復。母親的死是他兩輩子都沒能解開的心結，如此相似的情景，如此相同的眼神，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任由自己淪陷在悲傷中無法自拔。

　　就在他覺得或許生活本該是絕望時，一雙溫熱的大手從身後蒙住了他淚水不斷翻湧的眼睛。熟悉又依戀的聲音湊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輕聲重復，「過去了，都過去了，有我呢。」

　　林縱一遍一遍的重復，終於將沈浸在絕望中的沈從心拉了回來。就好像是修羅世界中的一盞光，讓他找到了最後的希望。

　　沈從心漸漸停下了顫抖，把自己蜷縮在林縱的懷裡找溫度，直到全部的理智回神，他才停止抽泣。

　　林縱感覺到懷裡的人似乎平靜了些，問：「小從，能聽見我說話嗎？」

　　沈從心沒回答是也沒回答不是，只是帶著哭腔的叫了聲「林縱」。

　　林縱知道他的小從回來了，又將人抱緊了些。「拍戲呢，都過去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

　　沈從心不再說什麼，只是上手抱緊林縱的胳膊，緊緊抱著。

　　幾近失控的情緒讓沈從心這場戲一鏡就過，為了讓他平復情緒，周慶紅上午拍的幾場戲都是沒有沈從心和林縱的。

　　林縱從兜里拿出早準備好的糖，剝開一顆放到沈從心嘴裡。感覺到嘴裡的苦澀被糖的甜味驅散，沈從心想起那年的林縱。或許就從那個時候，他就再也無法愛上別人了。

　　中午的午飯並沒有在劇組吃，林縱開車帶沈從心去了附近的小城散心。城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倒是好些隨處可見的蠅頭小館。

　　選了家乾淨的店面，林縱和沈從心坐在靠窗的地方。在上面的時候，林縱把自己碗里的雞蛋加給了沈從心，看的一旁的大嬸兒樂呵呵的說：「看你哥多疼你。」

　　林縱微笑的看向大嬸兒：「我不是他哥。」

　　那時候的沈從心竟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林縱要強調自己不是他哥。很久的後來他才知道，林縱的這句話其實並沒有說完。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的歌詞來自《追光者》

　　今天更得有點晚，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