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新婚
素梨當時就是隨口哄趙舒的,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 這會兒現編, 她哪裡編得出來?
她乾脆閉上眼睛,把臉埋在趙舒胸前, 小猫咪般蹭了又蹭, 嘟囔道:「好渴睡呀......」
趙舒:「......」
見素梨裝睡, 他不禁微笑,拿過一旁的薄被展開, 搭在了素梨背上,自己也閉上了眼睛。
素梨趴在趙舒胸前,能够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臟在胸腔內的跳動。
她聽著聽著,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趙舒一直等到素梨睡熟,這才輕手輕脚挪動素梨,把她擺成背對著自己側躺的姿勢,然後自己從背後抱住素梨, 慢慢放鬆被素梨壓得有些發麻的身子, 沒過多久也睡著了。
連貴妃倚著錦緞靠枕歪在寢殿窗前的貴妃榻上, 手裡拿著一本韵書在看,見鐘蓮心帶著小宮女進來了,便道:「阿舒和王妃都歇下了麽?」
鐘蓮心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起初小兩口還在玩鬧, 奴婢在殿外都能聽到笑聲, 沒過多久就沒了聲音,都睡下了!」
聽到趙舒居然和新婚的妻子玩鬧,還有笑聲傳出, 連貴妃不禁也笑了,放下韵書雙手合十念了聲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又道:「我不求別的,他們小夫妻倆感情好就行!」
她向來知道自己的兒子,因身體病弱,這些年哪裡開開心心笑過,如今娶了素梨,單就在清漪殿這兩個時辰,他眼中臉上笑都沒斷過。
鐘蓮心凑趣道:「娘娘,這就是天定的姻緣呢!」
想到趙舒的身子,連貴妃不由嘆了口氣,道:「我就擔心他們小夫妻好得蜜裡調油,阿舒的身子扶不住......」
鐘蓮心想了想,道:「娘娘,不如奴婢去和王妃說一聲?」
連貴妃忙道:「不可,不可!這樣不妥當!」
又緩緩道:「這樣的事情,應該是當娘的直接說兒子,哪裡能去說媳婦!」
她闔上眼睛,輕輕道:「待我尋個機會,和阿舒說一聲......」
按照欽天監勘定的吉時,趙舒與素梨乘坐八抬八簇肩輿明轎,在親王儀仗的簇擁下去太廟謁廟。
紅墻黃瓦的太廟隱在遮天蔽日的鬆柏間,雖是夏季,却凉爽异常。
一進太廟,素梨就聞到了濃重的檀香氣息。
她活了兩世,却也是第一來太廟,因此也正經得很。
與趙舒幷肩行罷禮,出了大殿,素梨這才有了真實感——以後她就是上了皇室玉牒的親王妃,皇家的兒媳婦,趙舒的妻子了!
她看向趙舒。
趙舒也正看她。
兩人相視一笑。
趙舒把手伸進素梨身上大袖衫的衣袖裡,尋到素梨的手緊緊握住,笑容靦腆:「王妃,請隨小王去吧,今晚延福宮還有賜宴呢!」
素梨笑容燦爛明媚:「王爺,請帶路!」
趙舒和素梨先去了清漪殿。
待女官引著素梨去淨手了,連貴妃這才尋到了機會,握著趙舒的手,低低道:「阿舒,母妃有一句話要叮囑你。」
趙舒見母親神情鄭重,忙凑近道:「母妃,您說吧,兒子聽著呢!」
連貴妃滿是憐惜看了看趙舒白晰如玉的臉頰,低聲道:「你如今雖然成親了,不過你自小身子病弱,閨房之事,須得有度。」
怕趙舒不喜歡聽,她忙又補充了一句:「你既然有了妻子,就該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妻兒的依靠。只有你保全了,你的妻兒才有人護著;你若不好了,你的妻兒又指望哪一個去?還不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趙舒原本還有些彆扭,聽了後面這段話,俊臉微凝,神色肅穆,答了聲「是」,又道:「母妃,您放心,我都明白。」
素梨淨了手,換了常服,重新梳妝罷過來了。
連貴妃屏退侍候的人,鄭重其事叮囑趙舒和素梨道:「待一會兒延福宮的晚宴,你們兩個什麽都不要吃。」
趙舒是明白的,她擔心素梨不清楚,因此叮囑了一番。
見素梨和趙舒點頭,連貴妃這才道:「我吩咐清漪殿的小厨房準備了晚膳,你們略微用一些再出發去延福宮。」
清漪殿的菜很清淡,素梨自己用了些,見有一道翡翠魚湯很是鮮美,便盛了半碗,奉給了趙舒:「阿舒,這道湯滋味很好,你用一些吧!」
連貴妃在一邊看了,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目光炯炯看著趙舒——趙舒從小就不愛喝魚湯!
趙舒乖乖用湯匙舀了些,慢慢吃了。
見趙舒不拒絕素梨,連貴妃這才鬆了一口氣,也不讓在一邊服侍的女官動手,自己親自爲素梨盛了一碗湯,笑盈盈道:「素梨,這道茉莉銀耳湯清甜潤口,你也嘗嘗吧!」
素梨忙恭謹道:「謝母妃!」
簡單用罷晚膳,連貴妃這才携了趙舒和素梨小夫妻乘了肩輿,一起往延福宮去了。
今晚延福宮晚宴雖說是皇家家宴,却也花團錦簇,熱鬧非凡。
泰和帝的後宮嬪妃雖然不多,却也有十幾二十個了,因爲泰和帝難得來後宮,因此嬪妃們抓住機會各展其長,打扮得各位出色,或端麗,或嬌艶,或清雅,花團錦簇,香氣襲人。
端王趙序因王妃李雪芷涉入李氏謀逆案已被處死,所以帶了連側妃和新納的徐側妃參加晚宴。
連側妃清麗苗條,徐側妃豐滿嬌艶,也都是出衆的美人。
平王世子趙預和定王世子趙杼都還未娶正妻,因此單身前來,幷未携帶女眷。
延福宮大殿內挂著無數的水晶燈,照得整座大殿如同白晝。
整個大殿內都鋪設著厚厚的大紅地氈,正前方和東西兩側按照品級擺放著一排排紫檀木條案和正紅錦凳,中間空地則是教坊司歌舞的舞臺。
素梨和趙舒幷肩而坐。
她和趙舒也動牙箸,不過始終未曾真的吃東西。
中間的舞臺上,教坊司的舞女們組成方陣,舞袖翩翩,跳著妖嬈飄逸的柳腰舞。
素梨正專注地看著,忽然覺得不對,似乎有人在看她,她順著視綫看了過去,却發現是坐在她和趙舒左邊的趙序。
她冷冷移開視綫,不再理會。
趙舒發現了,深深看了趙序一眼。
趙序領會到趙舒的威脅,忙正襟危坐,不再東瞟西看。
坐在素梨右手邊的平王世子趙預見狀,微微一笑,低聲問素梨:「二嫂,明日我和阿杼去福王府拜望您和二哥,不知二嫂可還歡迎?」
他生得劍眉星目,頗有男子氣概,這一笑,却又帶著幾分稚氣,很是吸引人,斜對面的兩位低位嬪妃被趙預笑容吸引,都笑意盈盈看了過來。
素梨似沒聽到一般,雙目晶瑩,專注地欣賞著舞臺上的歌舞。
趙預:「......」
他絲毫沒有氣餒,微微一笑,也看向舞臺。
趙舒悄悄握住了素梨的右手,眼中得意——他的素梨,眼中可是只有他呀!
夜宴散後,趙舒和素梨把連貴妃送回了清漪殿,這才一起乘坐大轎出宮回了福王府。
大轎十分寬大,素梨一坐船轎就渴睡,因此大轎還沒出宮,素梨就歪在榻上睡著了。
趙舒原本沒有倦意,可是素梨睡得這麽香,他受了感染,便與素梨擠在榻上躺下,很快也睡著了。
回到晴雪院,素梨精神奕奕,卸下首飾,脫了常服,索性又去浴間洗澡去了。
趙舒也想洗澡,却又不好意思和素梨一起洗,便去書房洗澡去了。
素梨洗罷澡出來,一邊晾著微濕的長髮,一邊端坐在書案前,記錄著明日要做的事情。
男主外,女主內,外院的事自有趙舒管著,內宅她得接手了。
她明日得見在王府內宅服役的各級丫鬟媳婦和婆子,還得與蘭亭集的總掌櫃做交接,今日須得先計劃好。
素梨剛記錄好,趙舒便回來了。
他臉上微帶濕意,越發顯得眉目濃秀,嘴唇潤紅,十分清俊。
素梨見他進來,當下便笑了:「阿舒,我明日除了見內宅服侍的人,以及與蘭亭集的總掌櫃做交接,還有別的事沒有?」
趙舒想了想,道:「王府的內賬外賬一向混在一起,我已經吩咐阿壽把內賬外賬分開了,他怕是也要來向你交帳。」
素梨聽了,心裡有數了,當下起身伸了個懶腰,吩咐解頤道:「解頤,你做好安排,所有的事務,都等我和王爺起來了再處理。」
解頤答了聲「是」,帶著侍候的丫鬟退了下去。
趙舒聽到素梨囑咐解頤的話,便知素梨明日要和他一起睡懶覺了,不由垂下眼簾笑了。
素梨剛在拔步床上躺下,趙舒也過來了。
他放下新換的半透明的鮫綃帳,俯身壓在了素梨身上,清俊臉上帶著靦腆的笑意,溫柔地看著下面的素梨。
素梨被趙舒垂下來的長髮弄得臉頰癢癢的,她眼中滿是笑意,看著上方的趙舒,笑嘻嘻道:「阿舒,你不用施展美男計,有一句話,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趙舒凑到她嫣紅豐潤的唇上吻了一下,啞聲問道:「哪一句話?」
素梨察覺到了趙舒身子的异常,却故意一本正經道:「唐代吳兢在《貞觀政要》一書中說了,『竭澤而漁,非不得魚,明年無魚;焚林而收,非不獲獸,明年無獸』......」
她眼含媚意,伸出白嫩的手指,探到趙舒敞開的中衣衣襟內,在他胸前戳了戳,聲音媚得快要滴出水來:「我的阿舒這樣好,我可要慢慢享用,哪裡捨得一口吞下?」
趙舒:「......」
素梨輕笑一聲,忽然雙臂環住趙舒的腰,雙腿環住趙舒的腿,然後用力一翻,變成了她在上制住趙舒的局面,笑吟吟道:「阿舒,此事須得細水長流呢!」
趙舒:「......」
他沒有素梨力氣大,只能聽素梨的了。
素梨起身熄了外面的白紗罩燈,依偎著趙舒躺了下來,口中道:「阿舒,夏天抱著你,一點都不熱。」
說罷,她凑到趙舒唇上吻了一下,然後把臉埋在趙舒胸前,閉上了眼睛。
待素梨睡熟了,趙舒在素梨發上吻了好幾下,又撫摸了她好一陣子,然後爲了清心寡欲,便開始想心事,做計劃,終於平心靜氣,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第二天一直到了快午時,趙舒和素梨才睡醒起身。
兩人睡足了覺,都覺神清氣爽,一起用了午飯,趙舒陪著素梨在晴雪院正房見王府內院侍候的人。
福王府主子雖然只有兩位,內院侍候的人却是不少。
內院管家正是阿喜。
阿喜把名册呈給素梨,恭謹道:「啓禀王妃,內院一共有一等丫鬟兩位,二等丫鬟十二位,三等丫鬟五十六位;一等僕婦三位,二等僕婦十一位,三等僕婦四十八位;另有管事五位,分別負責內院的車馬、衣飾採買、厨房等,如今俱在庭院裡候見。」
素梨端端正正坐在那裡,翻看了一下名册,見上面姓名、年齡、來歷都記錄得清清楚楚,不由微笑,道:「阿喜做得很好。阿喜,你去傳我的話,讓二等丫鬟、一等僕婦,以及五位管事按順序進來吧!」
她身邊如今只有兩個一等丫鬟,分別是解頤和開顔,以後要從二等丫鬟中慢慢選人充入一等,因此二等丫鬟也都見一見。
趙舒一向治家甚嚴,福王府內外下人不知被他洗過了多少遍,能留下的都是忠心與能力齊全的。
這些人見王爺雖然不說話,却一直陪伴著王妃,哪裡還敢起別的心思,因此素梨很順利就把內宅上下人等見了一遍。
趙舒見素梨忙完了,這才輕輕道:「素梨,你也見見外院的人吧?」
外院都是他常用的親信,素梨是他的妻子,他的親信自然該拜見他的妻子了。
素梨沒想到趙舒這就要向她交底了,嫣然一笑:「好!」
見罷外院的人,素梨有些累了,吩咐外管家阿保和內管家阿喜:「闔府上下人等,按照名册及級別,一律有賞。這件事你們兩個去安排吧,都從我的私庫出。」
她還沒嫁進來,趙舒就給她安排了一個私庫,如今她的嫁妝和宮裡的各種賞賜都在私庫裡放著。
安排罷這些,素梨覺得有些累,便拉了趙舒,去晴雪院後院探險去了。
到了後院,素梨才發現後院遮天蔽日種了不少老梨樹,上面枝繁葉茂,綠葉間累累綴綴挂了無數綠色的梨子。
她不由看向趙舒:「怎麽這麽多梨樹?」
趙舒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因爲素梨,幾個月前命人從城外苗圃移植了這許多老梨樹回來,一本正經道:「嗯,就是很多呀!」
素梨眼波流轉瞅了趙舒一眼,伸手牽住趙舒的手:「阿舒,前面有一個五角亭子,咱們走到那邊看看去,好不好?」
趙舒抬頭看了看,計算了一下距離,不由嚇了一跳。
素梨一見趙舒這表情,就猜到嬌氣舒懶怠走,便笑盈盈道:「沒事,你若是累了,我背你好了!」
趙舒:「......」
他還能說什麽?跟著素梨走就是了!
一刻鐘後,素梨笑嘻嘻問扶著紅漆柱子站著的趙舒:「阿舒,是不是很累?我背你回去吧!」
趙舒整整走了一刻鐘,此時肌膚微紅,隱隱透出些汗意,顯見是累得很了。
他扶著柱子,讓自己慢慢緩過氣來,這才道:「不用,我自己走。」
他倒不是賭氣,而是知道素梨非要和他一起散步,正是要鍛煉他的體力。
他的體力好了,才能更好的和素梨在一起。
想到這裡,趙舒不由想起了新婚之夜心神激蕩銷魂蝕骨的滋味,不由心裡一蕩,當下便道:「素梨,我歇好了,咱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素梨怕趙舒累著了,一邊走,一邊採-花折枝弄草,走得很慢。
趙舒便和素梨說道:「素梨,咱們今日把家務都處理完,明日我帶你回鞏縣探望姥姥、姥爺和舅舅,再接岳母和二白回來。」
他已經問過阿壽了,皇室雖然沒有這個禮節,可是民間却是有成親三日後,新郎帶新娘子回娘家吃會親酒見娘家親戚這一風俗的。
素梨聞言,眼睛一亮:「可是姥爺他們幷不知道咱倆已經成親了呀?」
原本她和趙舒的婚期,是定在八月初六的,如今距離八月初六還早著呢,在姥爺姥姥他們眼中,她和趙舒可是未婚夫妻。
趙舒十分篤定:「那咱們就繼續演戲好了!」
素梨瞅了趙舒一眼,心道:演未婚夫妻麽?到時候得分開住,我是無所謂的,看你怎麽辦?
想到這裡,素梨笑容加深,心中雀躍,忽然道:「阿舒,我還是背著你走吧!」
趙舒:「......」
蘭亭集的總掌櫃連一木帶了兩位賬房先生和六個抬著賬本的小厮,正在晴雪院的門房內等著,這時候外面傳來小丫鬟嬌嫩的聲音:「連掌櫃到了麽?王爺王妃有請!」
連一木忙道:「到了到了!」
他忙帶著人去見王爺和秦王妃。
素梨把總賬册翻了一遍,這才發現蘭亭集生意實在是做得很大,除了京城的總店,大周各地還有六十多個分店,每年的流水都有幾十萬兩銀子了。
她如今剛剛接手,自是不欲大動。
聽罷連一木的禀報,瞭解了大概之後,素梨拿出連一木及其家人的身契,微微一笑道:「連掌櫃,貴妃娘娘已經把你和你家人的身契給我了,既然娘娘賞賜,長者賜不敢辭,我就先收下了。」
連一木沒想到貴妃娘娘如此疼愛兒媳婦,把殺手鐧都交給了秦王妃,當下悄悄吸了一口氣,道:「屬下全家都是王妃的人,自當竭盡忠誠,報效王妃。」
素梨又是一笑,道:「從今年開始,蘭亭集只要盈利增長,年底分紅分你一成。」
連一木沒想到秦王妃如此大方,當即道:「謝王妃!」
貴妃娘娘先前的賞銀已經足够豐厚了,沒想到秦王妃出手更大方。
即使不說士爲知己者死,看在這一成分紅上,他自然也要更用心地經營蘭亭集了。
處理罷家務,素梨嬌嬌地倒在了趙舒身上:「阿舒,我好累啊!」
趙舒輕笑一聲:「去裡間我給你按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