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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溫未了》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光在塵埃里孤零零亮著。

  當俞適野說出過往真相的時候, 溫別玉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做了一件事。

  他衝上前,抱住俞適野,抬手遮住俞適野的眼睛。

  他喃喃著:「別看, 不要看,不要看……」

  不要看那些畫面, 不要看會讓你痛苦的所有事情——

  他心中有無數急迫想要告訴俞適野,可話到了嘴裡, 就只剩下單薄蒼白的重復。

  冰涼的冷意籠罩著他的身體,骨頭咯吱咯吱地響,泛酸泛疼, 一如高燒時候的症狀。

  但有些時候, 越痛苦,越清醒。

  當知道真相的剎那,他不受控制的抬手遮住俞適野眼睛的同時, 溫別玉就理解了俞適野多年來的隱瞞。

  我想保護小野。

  小野也想保護我。

  面對這樣的真相, 他不知道是直面現場,始終將秘密埋藏在心中的俞適野更可憐,還是遠在他方,連真相也不能得知的自己更加可憐。

  但他更加清晰地明白,這九年里, 俞適野究竟為自己做了什麼。

  哪怕在最無助崩潰的時光中, 哪怕誤會讓兩人相隔千萬里,對方的愛始終在。

  在他面前, 佇成一堵無言的牆,為他遮風擋雨。

  「小野,」他向俞適野索求,「抱抱我,好不好?我有點冷,我很冷,我需要你,需要你抱住我……」

  俞適野的回答是環繞在溫別玉身上的雙臂。

  他用力將人抱住,牢牢地,似乎要將溫別玉嵌入自己的身體中,也好同生共死。

  許久許久,俞適野開了口,他已極力壓抑,可心中的徬徨還是從聲音里流瀉出來:「你怪我嗎?」

  溫別玉搖了頭,並在俞適野再度開口之前明確告訴他:

  「我不怪我,我從未怪你。」

  從前是,現在也是。

  我從未自你身上得到任何負面的東西,只有溫暖,無窮無盡的溫暖。

  「我這九年,過得沒有任何負罪。」

  溫別玉知道,這是俞適野最想聽見的話。

  「而現在,」他從口袋里拿出奶奶送給他的那枚勳章,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這一趟回來時,他將這枚勳章帶上了。他把勳章放在信紙上方,他告訴俞適野,「經過了安德烈和奶奶的事情,我多少能夠讀懂爺爺當時的想法……小野,是你讓我明白了這些事情,是你讓我能夠支撐下去。」

  「所以,」溫別玉告訴俞適野,「不要一個人承擔這些,把你身上的重擔分我一半,我們一起去看爺爺的信,看爺爺最後想要說的話。」

  俞適野緊繃的精神放鬆了,伴隨著溫別玉的話,他身上承擔著的重壓似乎真的分出去了一半,分在與他並肩站立的溫別玉身上。

  他們的關係如此親密。

  他能明白溫別玉的所思所想,溫別玉也能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他們承擔彼此的一半生命。

  俞適野的目光則落到桌面的信件上,他正要如同溫別玉所說的,打開信封,觀看信件的時候,溫別玉阻止了他。

  溫別玉告訴俞適野:「爺爺應該把信交給了我父母……這是一封被寄出去的信,我們不要在這裡看。小野,我還有一樣東西想給你看,我們去那裡。」

  他們拿著信,離開了這裡。

  俞適野不知道溫別玉要帶自己去哪裡,他跟著溫別玉向前,一路穿行過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直來到小城的山腳,山水匯聚之處。

  曾經寫生的地方變了樣。

  原本的小池塘填成了個湖泊,湖泊邊沿有個小小的碼頭,碼頭上拴著兩支相依相偎的小木船。往遠些的地方,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樹,桂花樹後,有道曲曲折折的紫藤長廊,長廊再後,是一棟小小的房子,紅頂,黃牆,圓窗,拱門,還有一根細細長長的小煙囪,再搭配一個玻璃陽光房,像是童話故事中的住所。

  這麼獨特的湖與房,是俞適野曾經的嚮往。

  那些散碎在學生時代,在他和溫別玉的交談之中,他肆意地暢想著自己未來生活的地方,最初那些暢想全是屬於自己的,後來漸漸加入了溫別玉。

  他們會在湖上釣魚和划船,會走過開滿紫藤的廊道,會在溫暖的陽光下,坐在靠墊里打著盹看看書。

  林林總總,還有許多許多。

  許多連他自己都忘了的細小的願望,也許只是聊天時候的只言片語,他才說出口便拋諸腦後的願望,全被另外一個人清晰記錄,一點點變成現實,最終呈現在他眼前。

  溫別玉走上前,也在將他帶入其中。

  他少年的夢。

  他的理想園。

  他們並肩坐在長廊底下,陽光撫過廊頂,一道道灑下來,灑在他們膝蓋上。

  兩人將信展開。

  陽光下,歪歪扭扭的字跡呈現視線,那些顫抖的筆畫,將爺爺當年的痛苦與艱難,全數留存到如今。

  筆畫痛苦,文字卻不。

  這確實是封爺爺寫給溫別玉父母的信。

  「……當你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人世。半年前我曾向你們咨詢過安樂死的情況,你們嘲笑我,說我的想法無比荒唐,還問我是不是小玉做錯了什麼。」

  「小玉什麼也沒有做錯,如果真的有錯,錯的人,也只會是你們和我。

  「你們把本該自己負擔的責任推到孩子身上,貪圖自己的逍遙自在;而我,我辜負了小玉一直以來對我的悉心照料,我本該把事情告訴小玉,取得他的諒解,但我害怕在他臉上看見震驚和痛苦,我害怕他覺得我將他拋下,我更害怕他認為是自己有哪裡做得不好,我才選用死亡來向他控訴。

  「我懦弱地選擇了逃避……身體上的痛苦還在其次……精神上的痛苦對我如影隨形。

  「我想要爬山,我想要運動,我想要和朋友出去喝酒玩樂,然而現實是,只要小玉和小野這兩個孩子不在,我就只能望著窗外的世界,從天亮發呆到天黑。

  「我的朋友們已經厭倦了和一個連話也說不清楚的人交往,我也厭倦,每一次聽到自己含含糊糊的聲音,看見自己僵硬不能動的手腳,我都發自內心的厭惡。

  「我憎恨這具再也不受我控制的身軀,我這輩子都再也無法擺脫連在我身上的尿管,我所有的尊嚴,在這東西連上我身體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寂寞得讓人發瘋的日子。

  「我想了很久,雖然我已經無法控制絕大多數的事情,但我至少現在,我還能控制我的生命。但如果我再度中風,也許一兩年,也許一兩天,那我就徹底癱瘓在床,連抖著手,寫下結束這一切的話都不能。

  「……

  「我走了。我不在意你最後沒有照顧我,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顧,但如果你還認為我是你父親,我給了你生命,我養你長大,那你就做一件事。

  「告訴小玉和小野,爺爺愛他們。爺爺的離去只是一場意外,直到最後,爺爺都毫無保留地愛著他們。

  「他們是最好,最好的孩子。」

  兩人看完了信。

  遲了很久的道別終於出現在他們面前,薄薄的紙張於是有了生命的重量。

  他們開始遺憾,濃烈的遺憾遮去了心頭的徬徨,磕磕絆絆走到現在,再回頭看去,他們最遺憾的,其實是沒能在最後的時間里理解爺爺。

  堅持生命和選擇結束同樣不易,無論在人深思熟慮後選擇了哪一樣,都應當尊重。

  而後俞適野側頭看著溫別玉。

  他怔怔地凝視著人,直到溫別玉問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俞適野慢慢說,「別玉,我能夠理解安德烈,能夠理解奶奶,也能夠理解爺爺,可是如果我們碰到了這件事,我無法按下同意的按鈕,不管有再有多的痛苦,我都會想要你留下來……我只會強求你……你已經把我寵壞了,我沒有辦法再像以前,對你放手……」

  他知道這究竟有多痛苦。

  他看了那麼多的事例,照顧了那麼多的老人。

  他知道不停發燒的昏冥,知道不能動彈的麻木,知道躺在床上感覺著生命流逝的恐怖。

  他真的能夠理解所有尋求解脫的人。

  除了溫別玉。

  他想要將溫別玉留下來,無論有多痛苦,哪怕一次次的開刀做手術,哪怕已經完全喪失了一個人所能有的最微薄的自由,哪怕摘除內臟,哪怕機器維生,只要再多一分一秒,也是一分一秒。

  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自私。

  他無法面對自己的自私。

  「別玉,」他抬手遮住雙眼,他恍惚地感覺到冰涼在掌心蔓延,「也許最後,給你帶來無止境痛苦的不是別人,就是我,那時候,你會恨我嗎?」

  「……」

  溫別玉沈默許久,他拉開俞適野遮住眼睛的手,輕柔的抹去對方臉上的淚。

  他衝俞適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我願意。」

  「我之前就說過,我願意。我在婚禮的殿堂上,同你發誓……」

  「無論生老病死,我們永不分離。」

  「小野,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

  「……好。」俞適野說,「我們約好了,白頭到老。」

  光線里,閃閃的戒指並在一處,如同相互依靠的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基本上也算把我比較喜歡的一個破鏡重圓梗寫出來了,謝謝大家的一路陪伴=3=

  回頭看有沒有時間,把比較甜的番外放出來,也許會寫寫兩人上學時候的事情,少年時代,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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