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漫長的旅程（11）

　　幾天後，女武神號脫離了高維空間，抵達了進入主航道後航線上的第一個空港。

　　這個空港和z1793不同，並沒有和行星地面相連，而是懸浮在一個行星系的宜居帶里。這個行星系是單星系統，只有一顆行星在極近的軌道圍繞著恆星轉動，因此整個空港規模極大，完全不是z1793可以比擬的。

　　如果說z1793是一個港口小鎮，那麼這個空港就是千萬人口的國際大都市，圍繞在其周圍的空間傳送魔法陣如同蜂巢一般，將整個空港圍在其中。透過半透明的魔法陣，可以看見無數的飛船如同蜜蜂般穿行其中，蔚為壯觀。

　　按理來說，女武神號雖然經歷了一次襲擊，但持續時間不長，也沒什麼損失，完全沒必要停靠空港，只需要交錢、然後穿過開啓的魔法陣走人就行了。

　　可飛船不但降落了，而且在狂喜亂舞的迪歐的請求下，殲滅公居然也同意了他們下船遊玩的請求！不過這一次她到沒心大到只指派一個人隨行，而是派出整整一個小隊共六人，跟隨雷哲等人下船。

　　得到殲滅公的允許後，迪歐一路飛奔回了房間，興奮到說話聲音都爬高了一個音階。

　　「白熊座空港是中轉空港，連接了幾十個星域、上千行星系，是非常繁華的港口都市！聽說上面還有人造海呢！哥哥，我們快走吧！一天肯定逛不完的！」

　　「既然逛不完又何必那麼著急。」雷哲無所謂地被迪歐一路拉著上了菲力紀伯倫操作的魔力浮板，一起飛到了飛船腹部開啓的進出通道。

　　和z1793不同，白熊座空港的碼頭是內置於整個空港的下半部分，提出停泊請求並通過的飛船，會按照量級大小被安排在單獨的停泊口。停泊口外便是運輸和存儲貨物的地方，而人則可以通過停泊口內的高速魔力浮板直接進入空港內部。

　　這樣巨型且處於樞紐位置的空港，通常都不允許未經檢測的魔導裝置進入，因此菲力將魔力浮板停在了女武神號內部，一行人徒步走出了飛船。可剛離開飛船的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周圍是什麼樣子，一個出人意料的東西搶先進入了眾人的眼簾。

　　那是一個大約兩米高的透明水晶柱，由兩個女武神號上的船員用空港內的魔力浮板推著往外走。水晶柱內密封著一個女人的屍體，她渾身赤裸，整個人呈漂浮狀在水晶柱里緩緩轉動。如果只看臉的話，她表情平靜且安詳，就好像睡著了一樣。可她胸前那個猙獰的傷口卻又殘忍地揭露了一個事實――她已經死了。

　　早已死去的女人有著雪白如玉的皮膚，精緻如畫的面孔，燦爛如黃金的長捲髮，以及一雙從發間冒出來的尖耳朵。這一切都表明，這個女人是一名晨曦精靈。

　　傳說晨曦精靈誕生於廣袤草原上初升的陽光中，金色的光芒凝聚成了他們的頭髮和眼睛，其殘留的光輝甚至能照亮黑夜。

　　傳說是不是真的現在鮮少有人知道，至少現在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精靈已經成了一具屍體，金髮依舊卻毫無生氣，美貌仍在卻形如雕像。

　　兩個女武神號船員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不遠處的雷哲等人，一邊推著密封精靈屍體的水晶柱，一邊肆無忌憚地交談著。

　　「……確實可惜了，她上船的時候好像是脫了戰甲頭盔的。如果不是遇上了殲滅公，應該不會死。」

　　「那又有什麼用？你沒看到她背後的傀儡紋嗎？就算她還活著，也不會聽從別人的命令。」

　　「那也比現在冷冰冰的好，正常人誰會想上具屍體？而且她身上的傀儡契約是最高等級的，就算不聽從別人的命令也不會反抗。」

　　「那跟屍體有什麼區別。不過派她上船，果然是衝著那個人來的吧？」

　　「想釣大魚唄！畢竟深淵精靈可比晨曦精靈少見多了，以前帝國最有名的那個妓館也只有一個深淵精靈。自從它莫名其妙的起火後，全帝國再也找不到一個無主的深淵精靈了。只要這個晨曦精靈出現在他面前，肯定能把人帶走，到時候開個妓館絕對日入鬥金。」

　　「確實，那個深淵精靈的傀儡契約是最低等級的，為了救同族極有可能違背契約叛逃。」

　　「到時候，咱們就能用叛逃罪強制要求奧斯頓的小少爺上繳他，再讓船上的魔法師修改他的傀儡契約……」

　　說著這話的船員，語氣里充滿了嚮往，而水晶柱里的晨曦精靈彷彿印證他的話一般，正好背對眾人。在那漂浮的金色長髮間，華麗如荊棘般的傀儡紋從她的後頸一直延伸到尾椎，如同長在脊柱上的精緻枷鎖，牢牢的掌控著精靈。

　　將兩個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雷哲等人沈默不語。迪歐面露震驚，那表情和他看到獸人奴隸隊時一模一樣；雷蒙德眸色深沈，視線一直落在水晶柱里精靈的腳上，從未上移；六人護衛小隊的視線則一直在晨曦精靈與深淵精靈之間徘徊。

　　而被兩個船員大肆意淫、被六名五級以上魔鬥士關注的尤金，一直站在迪歐身後一動不動。因為穿著鱗甲和面具，看不見他的表情，反而給人一種精靈隨時可能會爆發的錯覺。

　　這個錯覺讓六人護衛小隊十分興奮。他們熱切地注視著深淵精靈，期盼著他如同那兩位船員說的一樣，為了族人的屍體不被褻瀆而違背契約。

　　可是在尤金有所行動前，迪歐卻先動了。他憤怒地衝到了兩名船員面前，怒吼著：「你們在幹甚麼！」

　　兩名船員嚇了一跳，看著背後突然冒出來的奧斯頓家的小少爺愣了一會，其中一個才反應過來，嗤笑道：「這還看不出來嗎？送到拍賣會上拍賣啊！」

　　迪歐難以置信道：「她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褻瀆她的屍體？」

　　「我是對死人沒什麼興趣，但是架不住有的人就愛這一口……」

　　眼看朋友越說越離譜，另一個船員連忙插嘴道：「迪歐少爺，把這個精靈的屍體送到拍賣會拍賣，是殲滅公的意思，我們只是聽命行事。」

　　「殲滅公……」迪歐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他視線往上飄了一下，又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殘忍的東西一樣迅速移開。一番掙扎後，少年咬牙道，「我去找殲滅公！」

　　說完，迪歐轉頭就衝向了女武神號，菲力等人急忙上去阻攔。就在一行人僵持的時候，被眾人忽視的雷哲卻悄悄繞過所有人，回到了女武神號，站上了魔力浮板。

　　「這個東西怎麼開來著？」雷哲有些頭痛地看著魔力浮板欄桿上的操作裝置，正想亂按一通時，一隻被鱗甲包裹的手越過他開啓了魔力浮板的開關。

　　雷哲轉身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他的尤金，靠在欄桿上笑道：「還能注意到我，看來你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麼憤怒啊！」

　　「……往哪走？」尤金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正如雷哲所說，不含一絲憤怒的情緒，如往常一樣平靜無波。

　　「還能去哪，艦橋室。」雷哲讓出操作位置，看著尤金駕駛魔力浮板。

　　在抵達最上層甲板前，一直沈默的尤金忽然說道：「我以為你會趁機逃走。」

　　雷哲看向越來越遠的出入通道：「……不是現在。」

　　魔力浮板抵達艦橋室外的走廊時，雷哲臉上的表情一下變得憂心忡忡起來。浮板剛一停穩，他就跳了下來，衝到門口的一位護衛面前急切地說道：「我、我要見殲滅公！」

　　護衛瞄了他一眼，公式化地回答道：「沒有要事，任何人不得打擾殲滅公。」

　　雷哲急得滿頭大汗：「我、我真的有事，迪歐他……菲力他們不准迪歐見殲滅公，迪歐有事要找殲滅公，我……」

　　聽著雷哲顛三倒四的話，門口的護衛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不過，雖然打從心眼裡瞧不起這個鄉巴佬啞炮，但他既然提到了迪歐就不得不重視。

　　護衛冷聲打斷了雷哲的語無倫次：「知道了，我去稟報殲滅公。」說完，他衝著大門另一邊的護衛點頭示意，等他走過來擋在了雷哲面前後，轉身推開門進入了艦橋室。

　　幾分鐘後，護衛走了出來，二話不說就駕駛魔力浮板飛了出去。幾分鐘後，迪歐、雷蒙德、蕾拉乘著他的魔力浮板一起飛到了艦橋室，身後跟著駕駛另一個魔力浮板的菲力等人，甚至還有那兩個運送精靈屍體的船員。

　　急得團團轉的雷哲連忙迎了上去，看著迪歐關心地問道：「迪歐，你沒事吧？」

　　迪歐搖搖頭。菲力他們雖然一心想阻止迪歐面見殲滅公，但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是極力勸說而已。不過身體上沒有遭遇暴力，不代表少年的內心沒有受到刺激。顯然精靈屍體這件事，讓這位本性善良、又深受父親平等思想教育的少年的精神飽受折磨。

　　隨後，護衛領著迪歐進入了艦橋室，卻攔下了其他人。眾人等了十多分鐘，迪歐才走了出來，臉色十分難看。

　　雷哲見狀，小心翼翼地問道：「迪歐？殲滅公怎麼說？」

　　迪歐垂著頭，低聲道：「殲滅公……同意銷毀晨曦精靈的屍體。」

　　雷哲聞言松了口氣，可看見迪歐沈重的表情後，他又急忙壓低聲音問道：「殲滅公罵你了？」

　　迪歐搖搖頭，對雷哲露出一個像是要哭了的表情：「哥哥……我想回房間休息。」

　　「好。」雷哲一口應道。幾人隨即乘上魔力浮板，在眾人的視線中揚長而去。

　　回到房間後，迪歐正要開口，雷哲卻皺著眉搶先道：「我大概能猜到她跟你說了什麼。先不說這個，那個傀儡契約是怎麼回事？」

　　雖然從名字大概能猜出它的作用，但雷哲沒想到這個契約還分等級，且從那名晨曦精靈的行為中，可以看出，這個契約的功用比他想象得大得多。

　　許是這個問題太過直白和沈重，迪歐和雷蒙德明顯愣了一下，一旁尤金這時突然開口道：「傀儡契約分五個等級。」

　　在眾人的注視中，深淵精靈脫下了面具和鱗甲，赤裸著上半身，轉身露出線條緊實、光潔無瑕的背部，反手摸著自己的頸椎說道：「第一級，傀儡紋刺在這裡，傀儡能自主行動，但一旦主人認為傀儡背叛，傀儡紋會直接破壞頸椎，讓傀儡失去行動力。」

　　「第二級傀儡紋會延伸到胸椎，傀儡依然能自由行動，但大部分行為會收到限制，魔力運轉受限。」

　　「第三級傀儡紋直達腰椎，傀儡的語言能力和肢體能力受到限制。」

　　「第四級在骶椎也刻上傀儡紋後，傀儡基本喪失行為能力，魔力迴路被破壞，無法使用魔法、武技。」

　　「到了第五級，傀儡紋會貫穿整條脊椎，傀儡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力，只能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成為真正的傀儡。」

　　用自己的身體演示完傀儡契約的作用後，尤金轉過身，看著雷哲，面無表情地說道：「傀儡紋會給傀儡的身體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導致傀儡的壽命大幅降低，最多只能活到原本壽命的五分之一。所以傀儡契約從發明到現在幾千年，鮮少有使用的記載，因為性價比太低。」

　　「直到精靈族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