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奇美拉的紀伯倫（10）

　　一個月後，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遍了神聖星系――皇太子殿下即將蒞臨奇美拉星域，不日將抵達紀伯倫星。

　　頓時整個星系都因這個消息而傳言四起，各種猜測在魔網流傳，所有人都在問同一個問題：皇太子殿下突然到訪紀伯倫所謂何事？

　　作為神聖星系的統治者、封地貴族宣誓效忠並納貢的對象，勃爾都皇族為維持其崇高的地位，秉持著神聖、神秘的原則，鮮少公開露面。普通民眾一生之中僅有三次機會能一睹皇室真容：新皇登基、皇族大婚、皇太子誕生。同時又由於皇室血統的高貴，皇族壽命普遍在兩百年以上，因此除非這一代的皇帝特別能生，皇子公主們接二連三的結婚，否則許多人一輩子就只有一次機會能看見統治自己的人長啥樣。

　　而皇室的這種低調，不但體現在曝光率上，同時也鮮少離開神聖行星系。皇太子雖然經常代替皇帝陛下進行巡視，但也甚少前往貴族封地。特別是如紀伯倫這樣的大貴族，更是上百年都難得去一趟，即便是去也多半是應邀前往。這樣不打個招呼說來就來的行為，千餘年來掰著手指頭數都沒幾次。

　　這裡面除了考慮到安全因素外，更多的是政治上的考量。畢竟在帝國供職的也是這些貴族們，如何平衡貴族勢力一直是皇室深思熟慮的一件事，尤其是未來的儲君，更應該盡量避免和某一派系的貴族過於親密。

　　如今，達米安五世已二百八十五歲高齡，繼位在即的皇太子殿下卻突然毫無徵兆的到訪紀伯倫，也難怪引起全網轟動，各種猜測層出不窮。

　　與魔網上的熱鬧相比，皇太子殿下的突然來訪在奇美拉星域掀起的風浪也不遑多讓。沿途空港不光要為殿下騰出專用航線，甚至還要為那些緊急趕往紀伯倫星的貴族們讓道，整個星域的物流都因此延誤了不少。

　　在紀伯倫星上，為了迎接皇太子，更是一片忙亂，貴族們一邊抓緊時間做覲見的準備，一邊相互打探消息，希望能得知皇太子駕臨的緣由。

　　而即將迎接皇太子的獅子堡更是兵荒馬亂，每一個犄角旮旯都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平時肅穆莊重的城堡被裝飾一新，就連女武神號都被挪走，為皇太子殿下的座駕讓出了位置。為此工程魔法師還專門對碼頭進行了緊急修改，以免因尺寸不合造成皇家旗艦無法停泊的窘事。

　　看著獅子堡里往來穿梭的女僕們，雷哲臉色異常的難看：「居然是皇太子……」

　　對於詠唱者將迪歐的「護身符」給了誰這件事，雷哲曾經仔細推敲過。這個人必定深得詠唱者信任，不一定和他志同道合，但肯定有一定程度上的共鳴，否則難以委託重任；他或她也必定是貴族，否則無法及時聯絡上殲滅公；在帝國朝堂之上擁有一定的話語權，不然無法阻止封地貴族的即位，亦不能威懾紀伯倫以免他們對迪歐出手。

　　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帝國任職高位的貴族，比如財務大臣、軍務大臣之類的手握權柄之人。

　　而這其中最不可能的，就是皇族！

　　皇族為什麼會插手封地貴族的內務？對於他們來說，封地貴族的內鬥應該是最喜聞樂見的啊？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初奧斯頓和紀伯倫的聯姻，皇室雖然沒有表態，但從兩家聯姻破滅，皇帝陛下居然舉行了為期一個月的舞會便可見一斑。在這種情況下，皇太子為什麼會答應詠唱者幫他保下迪歐？除非……皇太子和那個女人是一伙的！

　　按理來說這應該是個好消息，雷哲卻徹底的黑了臉。他找到迪歐，直接把人拉進了自己的房間，沈著臉問道：「迪歐，你想繼承父親的遺志，成為奧斯頓的族長嗎？」

　　因為皇太子的到來而處於興奮狀態的少年，被當頭砸了一句如此嚴肅的問題，整個人都懵了。看著哥哥臉上前所未有的嚴肅，迪歐將皇太子的事拋到了一邊，低頭仔細地思考了好一會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我想做點什麼，但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知道那些是不對的，可是……」

　　「很好，」雷哲抬手摁住了少年的肩膀，直視他的雙眼說道，「記住你現在的心情。你有想做什麼的衝動，卻不知道章法；知道這個社會不對勁，卻也明白大勢如此。就如同我曾經說過的一樣，你才十五歲，不，馬上要十六了。但依然年輕，身為魔法師，你的壽命不止百年。不要急著去改變什麼，多聽、多看，謀定而後動，懂嗎？」

　　迪歐一臉懵逼地點點頭：「嗯……哥哥，你為什麼突然……」

　　看著迪歐那張茫然的臉，雷哲頓了頓，緩緩道：「皇太子……是來接你的。」

　　「……什麼？」迪歐看看雷哲，又看看他身後的雷蒙德，接著又轉頭去看自己身後的尤金，發現大家都沈默不語卻無人表現出驚訝，少年意識到，哥哥說的是真的，而且大家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我不明白……」迪歐臉色發白的看著哥哥，腦子里糊成了一團漿糊。哥哥不是說他會被送回奧斯頓嗎？也許會不太自由，但終究會回家的。他都想好了，到時候他會懇求殲滅公，讓哥哥跟自己一起回奧斯頓，也許被人鉗制的感覺並不好，但只要和哥哥在一起，他就覺得可以忍耐。而且哥哥那麼聰明，那麼厲害，他們一定能找到機會逃跑，到時候等待他們的，將是自由且無垠的星空……

　　雷哲心裡暗嘆一聲，將迪歐領到沙發坐下，然後坐在他對面的茶几上，雙手交握將事情逐一分析給他聽：「……從父親的角度出發，他其實並不希望你繼承奧斯頓。因為他知道，一旦你回到鳶尾星域，等待你的不是死亡，就是被終身軟禁。他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活下去，所以費盡心力，給你安排了最好的退路――被人收養，失去繼承權。」

　　「但殲滅公卻希望你能繼承奧斯頓，因為她知道，想要改變帝國的現狀，僅靠她一個人是不可能成功的。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她不但要保下你的性命，同時還不能讓你失去繼承權。那麼最好的做法，就是由皇室出面，在你羽翼豐滿前，提供庇護。皇太子和父親是不是曾經有淵源？」

　　迪歐夢遊般喃喃道：「父親……曾經是皇太子殿下的老師……」

　　「難怪……」雷哲眼神一冷，有了這一層關係，殲滅公想要拉攏皇太子站在她這一邊，易如反掌。而且說不定皇太子根本就不知道那個女人的真實目的，只是被說動維護奧斯頓的正統傳承而已。

　　「迪歐，事已至此，你能做的就是保持清醒的自我。無論面對什麼，首先要學會隱忍，沒有十足的把握，做事不要衝動……」

　　「哥哥你呢？」迪歐忽然打斷雷哲的話，看著他定定地問道。

　　雷哲一怔，隨即笑道：「我怎麼了？」

　　「如果我被皇太子接走了，你就會代替我去奧斯頓對嗎？」迪歐大聲道，「就像你說的，殲滅公要我繼承奧斯頓，那你就成了絆腳石，她說不定……不，不用她動手，奧斯頓會替她……我不走，我不會跟任何人走，我要和哥哥一起回奧斯頓，殲滅公……」

　　迪歐說著就想站起來，雷哲抬手捏住了他的膝蓋，直接把人又摁回了沙發，厲聲道：「坐好！誰允許你隨隨便便就腦補我會死了？難道你忘了這大半年我們在準備什麼了嗎？只要我注射了藥劑……」

　　「可是哥哥你一直沒有注射藥劑啊！」迪歐大喊道，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我也許沒有你那麼聰明，但我也不笨！藥劑合成都一個月了，你一直沒有注射，就是因為它有危險不是嗎？我原本還以為是我想多了，但是皇太子……你是想等我被接走後再注射藥劑，就算……奧斯頓不可能從皇太子手上搶人……我是安全了，那你呢？」

　　「父親想要我自由自在的活下去，殲滅公想要我繼承奧斯頓，可是他們怎麼不想想你？你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啊……為什麼……為什麼哥哥你還要為了我……」

　　看著泣不成聲的迪歐，雷哲沈默了好一會才粗聲粗氣道：「誰說我是為了你？我那是沒辦法。卡羅拉的時候我就想殺了你，不過我那個時候半殘，需要人幫忙做事；奧斯頓來的時候我還想把你扔出去挨魔導炮，要不紀伯倫橫插一腳，你早死了；z1793我就想過要逃跑，還有被奧斯頓偷襲，在白熊座空港，時機都他媽恰巧不對，不然我……」

　　「馬後炮有個屁用啊！」迪歐崩潰地大叫道，眾人聞言齊齊一愣。

　　幾秒鐘後，一個聲音划破了幾乎凝滯的空氣。

　　「噗嗤！」

　　「雷蒙德！」雷哲咬牙低吼道。

　　「抱歉，少爺。」獸人用拳頭遮住了嘴，眼神卻依然充滿了笑意。

　　雷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余光又瞄到了嘴角上挑的深淵精靈：「尤金！你那是什麼表情？笑個屁啊！」

　　尤金抬手摸了一下唇角，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把破壞氣氛的人吼了一遍後，雷哲看著哭得滿臉是淚的迪歐自暴自棄地說道：「總之，老子沒那麼容易死就是了！你乖乖跟著皇太子走，至於以後的事，想好了再做！」

　　迪歐見雷哲站了起來，連忙拉住了他的手臂：「哥哥……」

　　雷哲黑著臉抬手按了按迪歐的腦袋：「……迪歐，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會一走了之。找個鄉下星球養老也好，當個海盜或者雇傭兵也罷，終究會自由自在的活著，過上我自己選擇的生活。我希望你也一樣。」

　　目送哥哥離開了房間，迪歐獨自坐在沙發上默默流淚，直到夕陽斜下，皇太子殿下的座駕降臨紀伯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