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黑骷髏的雇傭兵（3）

　　作為一個傭兵據點， 可以沒有舒適的床鋪， 沒有好吃的食物， 甚至是沒有漂亮的姑娘。但有兩樣東西是不可或缺的， 一個是美酒， 一個是黑市公告板。而通常這兩樣東西都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那就是傭兵據點里無處不在的酒吧。

　　噩夢傭兵團的團長， 霍克・霍頓挺著一個十分不符合傭兵身份的啤酒肚，坐在酒吧二樓看著投影在牆壁上的黑市公告板。與樓下那些視線集中在任務欄的傭兵們不同，霍克霍頓一直死死盯著懸賞欄的第一排，表情陰鷙。

　　今年一百六十歲的霍克・霍頓， 已經不年輕了。或許是因為這樣， 一些年富力強的傭兵們便覺得他老了， 可以退位讓賢、頤養天年了。實力不濟者或許只敢在背後悄悄議論，而有實力的已經明目張膽地騎在了他的頭上，挑戰他的權威。

　　羅伯特那小子一天到晚在據點里上躥下跳，可他算哪根蔥？不過是一個從大據點逃離的敗家犬， 才來黑骷髏半年就按捺不住野心， 一心想取他而代之。不過是仗著有「天賦」就敢接「活捉六級魔鬥士」的委託， 簡直是找死！還故意洩露任務內容， 為自己造勢，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 在得知羅伯特接到的委託真正內容是「活捉六級深淵精靈魔鬥士」後， 霍克・霍頓還是立刻查到了羅伯特所在的位置並把這件事告訴了巴里。將上億金幣拱手相讓確實令人肉痛， 但一來他離得太遠， 二來也沒有那個實力搶生意，巴里卻不一樣。身為七級魔鬥士，即便是硬搶羅伯特也不敢說什麼，畢竟巴里實力在那；而且按照那個獨行俠不愛管事的個性，聲望再高對自己也沒任何影響。

　　只是不知道巴里到底有沒有趕到……自從告訴那小子委託內容後，就一直聯繫不上他，搞得自己只能來守公告板！霍克・霍頓焦躁地嚼著煙草，心裡計算著從羅伯特的位置趕往黑市大本營「黑洞」要幾天時間。

　　就在這時，霍克・霍頓的小弟之一跑到了酒吧二樓，湊到他耳邊一陣嘀咕。

　　霍克眼睛一亮：「真的？」

　　小弟連忙點頭道：「已經在降落了。」

　　霍克大喜，連忙道：「走！去看看！」可沒走幾步他又回頭看了看公告板上的懸賞欄，然後一臉納悶地帶著小弟趕往了據點的碼頭。

　　雷哲看著不遠處的傭兵據點，臉上表情十分一言難盡，憋了半餉才冒出一句：「你們據點……挺名副其實的。」

　　巴里一臉尷尬：「都是那群矮人……說什麼既然叫黑骷髏就應該有個骷髏的樣子……」

　　「有道理，嚇不死人還能笑死人，」雷哲扯了扯嘴角，轉頭看向巴里，「接下來就看你的演技了，不過別太有心理負擔，實在瞞不過去我會出手幫忙的。」

　　想想上一次雷哲出手幫忙的後果，巴里打了個冷顫：「……少爺您放心。」

　　說著，飛船緩緩地停在了「黑骷髏」大張的嘴裡，巴里深吸了一口氣，擺出一張黑臉走出了飛船。

　　「巴里老弟！你……你怎麼了！」霍克・霍頓離得老遠就熱情洋溢地叫著巴里的名字，可還沒走近，那張大臉上的笑容就扭曲變了形。

　　魔鬥士彼此之間的感應一般有著這樣的規律：高等級者可以明確的感知到低等級者的具體等級；而低等級者對於高等級者的感知差距越大越不明顯。比如奧斯頓護衛艦上那群三級魔鬥士們幾乎感覺不出來尤金六級魔鬥士的身份；而尤金卻能明顯地感知到曾經想和他對打的艾德・奎克的等級。

　　而霍克・霍頓變臉的緣由也在於此。巴里雖然是個狂放不羈、不服管的傢伙，但他強勁的實力算是黑骷髏一塊金字招牌，也因為顧慮他的存在，羅伯特才沒有直接武力奪權。如今他實力陡降對於霍克來說，弊大於利，萬一羅伯特回來知道這件事，自己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霍克幾步奔到巴裡面前，壓低聲音道：「老弟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巴里臉上閃過一絲煩躁，眼看要翻臉的時候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硬生生地收起滿臉怒意，勉強露出一個猙獰的笑來：「霍克……老哥，別提了……我能撿回一條命已經算是福大命大了。」

　　巴里的稱呼讓霍克一驚，說的話更是讓他難以置信，連忙問道：「難道是委託人隱瞞了任務的危險性？」

　　巴里搖了搖頭，一臉的疲憊。霍克見狀連忙拉著人就走：「走走走，我請你喝兩杯，咱們慢慢聊！」

　　「等等，我有個朋友……」巴里話還沒說完，身邊就多出了一個人。這人全身穿著黑色鱗甲，臉覆白色面具，形容打扮與黑市最著名的殺手「幽靈」如出一轍。再想想剛才連自己這個六級魔鬥士都沒察覺到他什麼時候出現的，霍克・霍頓幾乎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

　　「幽靈！」

　　這聲驚呼一出，幾乎立刻吸引了四面八方的視線。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幽靈」尤金拋出一枚金幣扔給了霍克・霍頓，便直接離開了，很快消失在通往上層空間的通道里。

　　霍克呆呆地握著那枚「准入金」，轉頭看向巴里：「你的朋友是‘幽靈’？」他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

　　巴里苦笑著搖搖頭：「怎麼可能？不瞞老哥，我這次出去偶遇了‘幽靈’，他不過是搭我的順風船來黑骷髏暫時落腳而已。不過也幸虧有他在，不然老弟我這條命就要被羅伯特給害死了。」

　　聽到羅伯特的名字，霍克的臉頰狠狠一抖，還沒等他說什麼，巴里拉著他說道：「對了老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任務委託人，雷哲先生。多虧了他，老弟我才沒有徹底成為一個廢人。」

　　剛下飛船的雷哲聞言連忙擺手道：「哪裡哪裡，如果沒有巴里先生你，我現在早就成了一件太空垃圾了，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聽得一頭霧水的霍克・霍頓眼神在巴里和雷哲之間轉來轉去，愣是沒有理清中間的因果關係。不過在碼頭顯然也不是詳談的地方，幾人很快就輾轉到了一家酒吧的二樓，一邊喝酒一邊聊了起來。

　　「……也就是說，你已經抓到那個深淵精靈了，結果卻碰上了奧斯頓家的護衛艦？」霍克・霍頓不可思議地問道。

　　巴里灌了一杯酒，惡狠狠道：「可不是！原本以為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的，結果奧斯頓那幫狗娘養的見財起意，好好的貴族艦隊乾起了劫道的事，要不是老子跑得快，非得落得跟羅伯特一樣的下場！」

　　霍克連忙問道：「羅伯特真死了？」

　　「死了！船都被炸成渣了！」巴里粗聲粗氣地低吼了一聲。

　　旁邊的雷哲也心有戚戚焉道：「我乘坐的船也被炸毀了，要不是巴里先生捕撈到了我的救生艙，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漂著呢。」

　　霍克將信將疑地看向巴里，後者拿酒杯擋著嘴無聲地說了四個字「撞上來的」，他頓時秒懂，不動聲色地安慰道：「也是你們命大，這些貴族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爛到根子里了，都他媽不是個東西！」

　　「道義、規矩在他們眼裡就是個屁！要不‘幽靈’開炮掩護我，老子他媽連船都回不了！可就算是這樣，也被奧斯頓打壞了戰甲，老子的左腿也……」說到這，巴里真情實意的哽咽了一下，仰頭又灌了一杯酒。

　　霍克頓時明白為什麼巴里的等級忽然掉到了五級。在得知心腹大患已然命喪黃泉後，再次面對這件事的他，心境明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雖然盡力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子，眼睛里卻是抑制不住的幸災樂禍。

　　「巴里老弟，想開點，人活著就好，而且我看你這左腿似乎也治好了？」說到這，霍克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巴里會那麼說，望向雷哲的小眯縫眼頓時微微發亮。

　　「也是我運氣好，雷哲先生是魔法醫師，這才救了我這條腿，不然我哪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老哥面前啊！」巴里適時地解釋，更是讓霍克肯定了心中的想法，看向雷哲的眼神就愈發的熱烈。

　　「沒想到雷哲老弟居然是魔法醫師！巴里，你怎麼不早說！這種酒怎麼能拿來招待雷哲老弟，來人，快上好酒！還有老頭的拿手好菜，烤肋排什麼的，統統端上來！」

　　一句話的功夫，老弟就換了人當，巴里敢怒不敢言，低著頭默默地喝起酒來。雷哲卻苦笑道：「我不過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三級醫師，霍頓先生太客氣了。」

　　「哦？這話怎麼說？」霍克・霍頓連忙給雷哲摻上一杯好酒，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於是，一個落魄小貴族在醫院飽受欺凌，連未婚妻都被人搶走，一氣之下殺人洩憤被通緝，只能浪跡天涯；乘船離開奇美拉星域時，意外看到了同船人的真面目，於是悄悄在黑市發佈委託任務，想拿到懸賞金改頭換面回去找未婚妻的狗血故事被雷哲搬上了桌，聽得霍克・霍頓如痴如醉，到最後更是和雷哲一起抱頭痛哭，追憶那些年錯過的好女人。

　　巴里看著眼前魔幻的一幕，忍不住抬頭看向站在雷哲身後的雷蒙德。接受到傭兵視線的獸人默默扭頭看向黑市公告板――

　　他也不知道自家少爺這渾然天成的演技來自哪裡，大概和他的天賦一樣，都是神賜予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