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進擊的母雞（5）

　　「小哲你看， 這是我們的祖先在三千年前建造的城牆， 是不是很壯觀？」

　　「你媽媽這個時候應該在太平洋吧？這讓我想起一句詩，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行了， 我的願望清單上那個吟詩傳情可以划掉了。」

　　「你知道嗎小哲，人類這個物種最早可以追溯到上百萬年前，可直到七千年前才產生文明。短短的數千年時間里， 我們的祖先創造了無數的奇跡，其中很多遺跡即便是縱覽整個銀河系， 也足以傲視群雄……怎麼了？化學家就不能喜歡歷史了嗎？」

　　「嗯？你問我們為什麼那麼喜歡歷史？嗯……大概是因為那些穿越時光的智慧與歷史煙塵也無法遮擋的人性閃光的時刻吧？無論多麼黑暗的歷史終將過去，我們人類始終走在邁向光明的路上， 一想到自己能成為推動人類種族進化的一份子， 就格外熱血沸騰呢！」

　　「對不起小哲，對不起……實驗失敗了，我們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回來吧，我們遞交給星際聯盟委員會的申請已經通過了，你不用再留在前線了……因為我們的自私你已經失去了童年，又在戰場支撐了六年，已經夠了……至少在最後， 我們一家三口能團圓……」

　　「爸爸最喜歡的古詩詞啊……不能算是詩，是一句古語，來自古中國的思想家孟子。雖千萬人， 吾往矣。是不是很霸氣？必須是智勇雙全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艦長， 委員會已經通過了您的提案……以下是他們傳來的消息：僅代表銀河系所有智慧生命對雷哲艦長致以崇高的敬意， 您的犧牲將被永遠銘記。在提案執行前，您的所有要求將被視為最高指令優先受理。」

　　「我只有一個要求，在我出發後請將這條語音訊息傳給我的父母。」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他能成功，聯盟就能在敵人援軍抵達前再堅持十餘年，到時候那些表現出和他相同特徵的孩子們也長大了，可以填補上他的位置，繼續成為星際聯盟之盾，成為人類文明延續的希望。

　　那些令他父母自豪的歷史，就不會消失在戰火中；他的同胞們就能繼續在其他種族面前得瑟，華夏文明是銀河系唯一沒有斷絕過傳承的古老文明；他從小到大的努力就沒有白費，每一滴留下的汗水，每一次忍耐住的任性，都將證明他的付出是值得的。

　　只是在意外穿越後，那些曾被壓抑的眼淚、不滿與憤怒就全都冒了出來，讓他只想認真的去享受自己的人生，不再為身份、責任所束縛。

　　所以他無視了獸人、精靈、矮人乃至帝國畸形的社會形態，冷眼旁觀這個高等文明選擇了自我毀滅的道路。

　　如果讓他那對以保護文明歷史為己任的理化科學家父母，得知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大概會氣得吐血吧……

　　如此想著的雷哲，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所及是十分熟悉，卻又帶著些許違和感的景色。

　　柔和的原木色，是眼前場景的主色調，簡潔大方的仿木製造型令他倍感親切。整個房間幾乎看不到什麼傢具，唯有他躺著的白色護理床以及不遠處的淺綠色沙發和嫩黃色茶几，鮮嫩的配色為這個房間增添了幾分活潑。而在護理床旁邊一臂遠的地方，是一整面牆的玻璃，玻璃外種滿了造型古樸典雅的綠植，非常具有中式景觀步移景異的特點。

　　這完全就是星際聯盟艦隊制式病房的樣子，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地板上緩緩轉動著的魔法陣。

　　這是……怎麼回事？雷哲看著眼前的場景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在護理床上稍微掙扎了一下，地板上的魔法陣忽然立了起來掃過他的全身後崩散，護理床的上半部也隨之自動竪立起來，兩根機械臂從床下伸出，一隻掀開了雷哲的被子，一隻扶著他坐起來。與此同時護理床旁邊的牆壁也伸出了一個機械臂，四根機械手指上小心地捏著一雙拖鞋，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床邊。

　　雷哲愣愣地低頭看著拖鞋和那個擺好了拖鞋還沒收回去的機械臂，在他的注視下，機械臂似乎有些窘迫，左右搖擺了一下後，猶猶豫豫地衝他翹起了大拇指，然後迅速縮回了牆壁里。那十分人性化、懵懂而又羞怯的情緒表露，讓雷哲下意識地揚起了唇角。

　　瑪爾斯病房裡的機械臂也是這樣……戰爭殘酷，士兵們不是戰死就是生還，鮮少有誰會因傷進病房居住。反而是他這個指揮官，因時不時脫離艦船戰鬥，在擊退了敵人的進攻後，鮮血淋灕地被送回艦船修復身體，在清醒之前總會在病房呆幾個小時。每次清醒時，病房裡的機械臂總會試著鼓勵他，不過最終還是會因為害羞而遁走。

　　雖然雷哲知道這大概是出於哪個AI設計師的惡趣味，但它確實會讓人心情愉快。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場景，令雷哲困惑，他應該覺得不對勁並提高警覺的，但一種莫名的情緒卻讓他降低了警惕。穿上拖鞋，雷哲走到玻璃牆邊，看著栩栩如生的綠植，輕輕說了兩個字：

　　[長城。]

　　瞬間，綠意盎然的景色消失了，蜿蜒曲折地趴伏在山巒疊嶂間的古老城牆出現在了玻璃後，逼真的景色讓人以為彷彿真的站在地球那個最古老的文明發源地之一，從最好的角度俯瞰著整個遺跡。

　　看著眼前的景象，一股戰慄從尾椎蜿蜒直上，雷哲忘記了那個崩散的魔法陣，忽略了玻璃上的倒影，按壓下身體的激動，轉身走出了病房。

　　為了能讓所有艦隊成員在輪轉之後迅速進入工作狀態，所有聯盟艦船的內部功能分區都大體一致。

　　最頂層的甲板是艦橋室、高級軍官的辦公室；第二層甲板是醫療室、餐廳、各種娛樂設施；第三層甲板開始是住宿區，具體佔據幾層甲板視船員數量決定，通常住宿區也有酒吧之類的配套設施；再往下便視艦船的主要職能而有所區分，不過最基礎的運載甲板和位於整個艦船動力裝置的輪機室是必不可少的。

　　雷哲夢遊般走出了病房，順著走廊前進，最終憑借著印象找到了高速電梯，剛站到門口，電梯門便應聲打開，熟悉的聲音響起。

　　「叮咚。」

　　[……艦橋室。]

　　幾秒鐘後，讓人絲毫感覺不到運行感的電梯再次響起「叮咚」的提示音，示意目的已到。

　　華裔船長大多不喜歡語音提示，通常會在不重要的地方使用各種不同的提示音……雷哲低頭注視著電梯白色的地板，幾分鐘後才抬腿出了電梯。

　　這是小會議室，那邊是景觀休息室，那個應該是大副辦公室……順著走廊往艦橋室一路走去，雷哲每經過一扇門都會在心裡默念出它的功能，隨著經過的門越多，他的腳步越快，到最後連拖鞋都不知道扔哪了，光著腳跑到了艦橋室的門口。

　　而隨著他的到來，艦橋室的大門自動打開，熟悉的場景里幾個人驚訝地轉身看向他。

　　「雷哲！」

　　「少爺！」

　　「少爺您沒事了！」

　　看著圍攏過來的深淵精靈、獸人與前雇傭兵，雷哲眼中閃動的光彩轉瞬即逝。他沈默了一會，又微笑了起來：「……我說過，我命大，不會有事的。」

　　「少爺，您又說這種話！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如果您有個什麼閃失，我們即便是活下來了也會痛苦一輩子的！」雷蒙德一手按著雷哲的肩膀，一手捏著自己的鼻梁，哽咽道。

　　雷哲滿頭黑線：「雷蒙德，你太誇張了……」

　　「一點也不誇張！少爺您是不知道您那個時候看起來有多嚇人！連呼吸都停了！」巴里扒拉著獸人粗壯的手臂，在一旁咋呼著。

　　呼吸都停了？那相當於是死了啊！可他為什麼還站在這？雷蒙德難不成突破極限晉升高級職介了？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在沒有魔導醫療室的情況下起死回生啊？

　　雷哲剛想開口問是怎麼回事時，手臂突然被人緊緊的抓住。他轉頭一看，深淵精靈拉著他的小臂，垂著頭聲音有些發抖地說道：「……以後不要再這麼做了。」

　　「尤金……」看著深淵精靈顫抖的嘴唇，雷哲嘆息般叫著他的名字，抬起了手。

　　可還沒等他撫上精靈的臉，一個男孩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鏘鏘！我早就知道大哥哥醒了，想給大家一個驚喜所以沒有告訴你們，你們開心不開心呀！」

　　縈繞著雷哲和尤金的旖旎氣氛瞬間破裂，雷哲皺眉望向除了他們四人再無其他活物的艦橋室，冷聲道：「誰？」

　　話音剛落，一個大約七、八歲的男孩出現在了雷蒙德和尤金之間，他穿著黑色高領緊身制服，胸前佩戴著由兩條主旋臂和四條分支旋臂與位於正中的簡化星艦組成的徽章，左邊肩膀靠近脖子的高領部分還佩有四顆金屬制的五角星。

　　小男孩背著雙手，衝雷哲揚起燦爛的笑臉，自我介紹道：「我叫尼普頓喲。」

　　雷哲震驚地看著男孩身上星際艦隊的制服，胸前佩戴的銀河徽章，看著銀色徽章上特意在其中一支分支旋臂上標注出來的金色圓點，喃喃道：

　　[尼普頓……海王星號……]

　　銀河系星際聯盟剛成立時，由月球船塢建造的星際艦隊三艘旗艦之一，主要負責科學研究、深空探索，服役不到一年就神秘失蹤的海王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