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時晏朗拿了筷子， 開始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吹氣， 小哭包這是恨不得辣死他，加了這麽多辣椒。

　　「那個叫蔚來的，在你們家挺橫的是不是？」

　　時光：「嗯。」

　　時晏朗：「我就專治螃蟹。」

　　說著， 他猛地想起來，她剛開學時給蔚明海侄女做過家教，好像是高三，差不多就是這個蔚來。

　　「你做家教是不是就是...」

　　不等他說完，時光：「是。」

　　時晏朗挑了一大筷子粉放嘴裡， 之前時光說，不在蔚明海家做家教是因爲，他侄女成績實在上不去，打算出國， 就不再繼續請家教。

　　他也就信了。

　　「你現在認了蔚明海，她都這麽囂張，以前得多跋扈？沒少欺負你吧？」

　　時光手指點點桌面， 「食不言。」

　　時晏朗抬頭看看她，舌尖抵著牙根，半晌後， 說了句：「聽說蔚明海對他那些侄女都好的不得了， 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別像小時候那樣，什麽都受著， 還有我跟我大哥呢。」

　　說完，他悶頭吃著酸辣粉。

　　時光沒說話，側臉望著店裡的窗外。

　　窗戶上暈了一層薄薄的白霧，外面的東西都是模糊的。

　　店外面，蔚來氣鼓鼓的，意難平，衝著男朋友吼了句：「你剛才幹嘛當著私生女的面對我大呼小叫的！我在她面前很丟人，你知不知道！」

　　邊說邊撕扯著男朋友的校服，發了瘋似的打他。

　　男朋友沒吱聲，兩分鐘過去，她還在那撒氣，路過的人一步三回頭。

　　他忍無可忍：「你有完沒完了？」

　　蔚來更委屈了，眼泪掉下來，「你那麽大聲幹什麽！」

　　男朋友叫的車到了，他徑自走過去，沒搭理蔚來。

　　蔚來知道男朋友的脾氣，向來都是她哄他。

　　她擦把眼泪，緊跟上去。

　　出租車的後座，兩人各占一邊，誰都不理誰。

　　蔚來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她趕緊摁斷，怕媽媽打家裡的座機，她回復媽媽：【媽，我在小叔家，回奶奶家我再打給你。】

　　蔚來媽媽一聽女兒在蔚明海家裡，就不再說什麽，叮囑她：【好好聽你小叔話，別跟時光起衝突，不然以後你連小叔家的家門都進不去。】

　　蔚來不耐煩的應著：【知道了，不說了。】

　　她有小叔家小區的門禁卡，別墅那邊所有的指紋鎖裡都錄了她的指紋。

　　小叔就是再偏心那個管家大媽，也不會不讓她進家門。

　　想到管家大媽，她心口氣的發疼。

　　那個什麽六哥不六哥的，大概眼瞎，看不清管家大媽的心機。

　　「誒。」蔚來沒忍住，先找男朋友說話。

　　男朋友頭也沒抬，正插著耳機打游戲。

　　蔚來把手搭在他胳膊上，哪知下一秒就被男朋友猛地用力抖下來。

　　蔚來臉色變了又變，以前他打游戲時她也會這樣靠著他，沒有哪次他是這樣的態度。

　　「你幹嘛呀。」

　　男朋友還是沒說話。

　　蔚來忍著委屈，看向窗外。

　　忽然想起來衣服在酸辣粉店被弄髒了，她打開手機電筒照亮，白色毛衣裙上有幾滴刺眼的酸辣粉湯，都是辣椒油，還不知道能不能洗乾淨。

　　這條毛衣裙她今天第一次穿，爲了約會她在家裡打扮了好長時間，平時在學校都是穿校服，今天好不容易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悉心打扮，精心準備，哪知道會這麽倒黴。

　　裙子很貴，是她今年生日時，小叔送給她的秋冬款服裝。

　　出租車在奶奶家小區門口停穩，蔚來手放在車把手上，轉身看向男朋友，「你不下來送我？」

　　男朋友這才抬眼皮，「趕緊回家寫作業去！」

　　蔚來『哼』了聲，砰一下把車門關上。

　　出租車的尾燈成了兩個紅色的點點時，她才收回視綫，心裡依舊不平衡，還又擔心管家大媽告訴小叔，她早戀了。

　　萬一到時候被媽媽知道，她好日子也就到了頭，說不定都得掉層皮下來。

　　思來想去，她去了小叔家。

　　蔚明海剛處理完工作，這會兒正在厨房給黑心棉準備水果，中午在超市一共買了十多種水果，琉璃臺上擺了一排。

　　「小叔？小叔。」蔚來在客廳裡對著樓上喊。

　　蔚明海還以爲自己幻聽了，扭頭看了眼客廳那邊，還真是蔚來。

　　他現在最怕時光跟蔚來正面碰到，一個委屈，一個生氣，把他夾在中間爲難，以前遇到競爭對手，他都沒這麽煩惱過。

　　小孩子之間的事，最讓大人無可奈何，却又沒辦法要求她們像個大人。

　　「小叔。」

　　「在這。」

　　聲音從後面傳來，蔚來嚇一跳，「小叔，你在厨房幹嘛？」

　　蔚明海：「洗水果。」

　　肯定又是給管家大媽吃的，她以前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想不通小叔爲什麽要討好那個管家大媽。

　　蔚來快步走去厨房，臉上委屈吧啦的，「小叔。」

　　「天冷，怎麽還出來了？」蔚明海正在削芒果。

　　蔚來靠在蔚明海身邊，低頭不吱聲。

　　蔚明海餘光瞅她兩眼，「你媽又吵你了？」

　　「不是。」蔚來的眼泪在眼眶裡打轉，「小叔，我來找你評評理。」

　　「怎麽了？」蔚明海削了一塊芒果，問她吃不吃。

　　蔚來現在什麽胃口都沒有，搖搖頭，然後指指自己的毛衣裙，「小叔，你看。」

　　蔚明海看到了上面好幾處油漬，看上去像辣椒油。

　　「就爲了這個？」

　　這衣服他有印象，當初她過十八歲生日，除了定制當天穿的那套公主裙，還給她買了幾件秋冬款。

　　買這件衣服時母親還說了句，白色的好看但不耐髒，不過蔚來還是堅持要白色這一款。

　　「拿去乾洗，應該能洗掉。要是洗不掉，小叔再送你一件，不是還欠你個新年禮物嗎？」

　　蔚來悶悶的，「不是這個問題。」

　　蔚明海看看她，不懂現在小孩的思維，「那是什麽？」

　　蔚來低著頭，「這個是我今晚吃酸辣粉時，被時光那個六哥給弄髒的，他把筷子摔到我碗裡，還要打我。」

　　蔚明海皺眉，「說清楚。」

　　蔚來把事情來龍去脉都說給小叔，當然不是店裡那個版本，是經她自己改編的。

　　「我們隔壁班有個男生喜歡我，今天跟我表白了，我不喜歡他，但也不想太傷他自尊。

　　馬上要高考了，我也怕我直接拒絕會耽誤他學習，就約了他出來吃飯。

　　然後跟他委婉說了，我家裡管得嚴，我媽要知道我戀愛會打死我的，我高中期間不準備談。

　　結果剛吃到一半，時光跟她哥就進來了，跟我們拼桌坐。

　　可能是我小心眼，我感覺我跟時光有矛盾，她說不定就會跟我媽告狀，到時我有嘴也說不不清了。

　　小叔你也知道的，我媽說過我要是早戀就打斷我腿，我害怕，就跟時光說，不許跟家裡瞎扯，讓她守口如瓶。

　　時光哪會聽我的，說話也是冷嘲熱諷，我一著急就跟她懟起來了。

　　本來我跟時光互懟也沒什麽，就跟在家裡一樣，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哪知道她六哥就摔筷子了，說見不得有人欺負他妹妹。

　　然後還駡了句髒話，還要打我。」

　　她咬著唇，「我飯也沒吃，就回來了。」

　　蔚來這一大通話說完，蔚明海把芒果也切好，又開始洗草莓。

　　厨房很靜，蔚來不知道小叔在想什麽，也不敢再多說話。

　　草莓洗好，蔚來緩和氣氛：「酸不酸？我吃幾個。」

　　蔚明海拿了幾個給她，這才聊之前的話題，「你們小孩之間的事，在我這裡就是鶏毛蒜皮，放在以前，我都沒閒功夫聽。」

　　蔚來：「可在我這裡就是頭等大事。」

　　所以，他也耐心聽了。

　　成長，總得需要點時間。

　　他又給了蔚來幾個草莓，「等陶陶回來我說說她。」

　　蔚來心裡高興著，不過臉上還是表現的很難過。

　　她撅著嘴，「她肯定不會承認的，我也說不過她。」

　　蔚明海岔開，「作業做完了？」

　　蔚來搖搖頭，「馬上回家做。」

　　蔚明海：「那趕快回去。」又叮囑，「還有幾個月就高考，把早戀的事情處理妥當。」

　　蔚來很聽話的答應著，「放心吧，小叔，我不會分心的。」

　　蔚明海沒送她，讓保安把她送到對面小區。

　　蔚來離開後，他撥了個電話。

　　蔚來爸爸看到是蔚明海的號碼，示意牌桌上幾人別出聲，「我接個電話。」

　　他們笑，還以爲是蔚來媽媽查崗來了。

　　蔚來爸爸劃開接聽鍵，「喂，明海啊。」私下，他都是直接稱呼蔚明海名字。

　　蔚明海聽出那邊异常安靜，「在哪？」

　　蔚來爸爸：「哦，在飯店吃飯呢，包間人多，我出來接的。」問道：「什麽事？」

　　蔚明海直言：「有時間也多關心關心來來的學習，她心裡想什麽，你這個當爸的知道多少？」

　　蔚來爸爸乾咳了聲，沒接話。

　　蔚明海：「麻將你少打！」

　　蔚來爸爸：「......」

　　瞠目結舌，這都能猜到？

　　他平時只要不忙，就跟幾個朋友打打麻將，也不算賭，玩的很小，純粹消遣時間。

　　周末有點空就去釣魚，一分鐘都不想待在家裡，在家老婆就一直叨叨不停，他嫌煩。

　　他沒什麽大追求，日子過得去就行。

　　再說，他在北京的資産算是中産。

　　蔚明海給他們家買了兩套房子，一套在三環，那套買的早，買時不算貴，不過現在那個地段的房價可是翻了好幾番，天價學區房。

　　現在這套公寓在二環，兩套房都是好位置，全款，另外一套出租的錢就趕上一個人的工資。

　　有房有車有點存款，還那麽累幹什麽。

　　可他老婆不行，什麽都要跟人家比。

　　前幾天，老婆還跟他說，以後就住在媽這裡，新買的那套也出租，以後媽的這套就是他們的了。

　　他讓老婆別不知足，這套房産是明海的，他們只有蔚來一個孩子，兩套房足够，想那麽多累不累。

　　老婆一直跟他冷戰，回家就叨叨不完，這兩天老婆出差，他就出來跟朋友一塊玩了。

　　蔚來爸爸沒承認自己現在在打麻將，只說：「行，以後我儘量少出來應酬，在家多陪陪來來。」

　　畢竟是哥哥，年長他幾歲，有些話也不好說太重，蔚明海『嗯』了聲，最後來了句：「今晚是贏了還是輸了？」

　　蔚來爸爸硬著頭皮道：「贏了...一百二。」

　　蔚明海：「嗯，都轉給我吧。」

　　蔚來爸爸：「......」

　　兩分鐘後，蔚明海收到了一個紅包，他點開，是125元。

　　他這個哥哥就這麽實在，五塊錢都沒想著留下來。

　　把手機擱在一邊，蔚明海繼續洗水果，草莓洗好，他洗車厘子，之後弄了個水果拼盤。

　　草莓有些長得不是很好看，他挑出來自己吃了，把形狀漂亮的留在果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