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訪談的錄製就安排在當天晚上八點， 蔚明海一點都不驚訝。

　　這個財經記者的高效是圈裡出了名的，她不會把事情拖在第二天。

　　她深諳， 計劃沒有變化過，一夜之間，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萬一他第二天就改變了主意，或是行程安排有變，耽誤了錄製。

　　蔚明海從秦書辦公室出來又去看看小黑心棉，小黑心棉正低頭改設計稿。

　　「爸爸。」她抬頭看了一眼，繼續工作。

　　「還沒忙完？」

　　「早呢。」

　　「冰鎮綠茶好不好喝？」蔚明海沒坐， 靠在時光的辦公桌邊。

　　她的辦公桌上擺了一排小盆栽，有各種各樣的多肉，還有兩盆小仙人球。

　　時光放下筆，「你跟秦書談完了？」

　　蔚明海：「嗯， 聊的差不多，我晚上還約了人，八點見面。」

　　時光看看時間， 馬上六點，她起身，把椅子讓給蔚明海， 「你坐會兒。」

　　她拿起綠茶喝起來， 裡面放了蜂蜜，甜絲絲的。

　　「爸爸，這是你自己做的？」

　　「嗯。」蔚明海說：「馬上夏天了， 我給你多做點放冰箱，這可比飲料好，什麽添加劑也沒有。」

　　他看了看她辦公室的布局，在墻角還够放個小冰箱。

　　時光拿了張凳子過來，緊挨著蔚明海坐下，她把頭靠在蔚明海肩膀上。

　　就算是今早睡到自然醒，這會兒還是又困又累。

　　「爸爸你別動，我眯一會兒。」

　　蔚明海真就一動不動，看著桌面上他看都看不懂的設計底稿，電腦屏幕上是效果圖，勉强都能欣賞懂。

　　「爸爸，我總感覺時間不够用的，一抬頭，天就黑了，一睜眼，天就亮了。」

　　蔚明海：「所有創業的過來人都有體會，恨不得把時間定在那裡。」

　　時間跑的太快，可成功遲遲不來。

　　這裡到電視臺不遠，他就讓時光多睡了會兒。

　　時光睡得很深，還做了個夢，夢裡在打時晏朗，後來她笑出聲。

　　蔚明海：「......」他垂眸看著小黑心棉，她嘴角帶笑。

　　看著女兒睡得這麽香，他沒捨得叫醒，後來手臂又酸又麻。

　　時光一直睡到七點才醒，心情很不錯。

　　今晚時景岩有應酬，估計要很晚才回，爸爸離開辦公室後，她接著加班。

　　一天又結束了，夜幕如約而至。

　　蔚明海趕去電視臺，時景岩趕去會所。

　　時景岩原本沒有應酬，快下班時接到蔚鋒電話，約他聊聊航空租賃那個項目，讓他選個時間面談。

　　今晚正好不忙，就約在了八點。

　　以前他跟蔚鋒基本就是陌路人，社交場合遇到時，會點個頭。

　　因爲立場不同，話不投機時半句都嫌多。

　　現在因爲陶陶，他們關係有所緩和。

　　雖然關係不再劍拔弩張，不過也沒熟絡到隨意自然的程度。

　　時景岩到時，蔚鋒已經等了有一會兒，怕路上堵，他提前不少時間過去。

　　「喝點什麽？紅酒？」蔚鋒徵求時景岩意見。

　　時景岩：「隨意。」

　　蔚鋒便讓侍應生開了瓶紅酒，酒是他寄存在這邊的酒窖。

　　簡單的寒暄幾句，切入正題。

　　爲了那個項目，兩家集團已經忙活了快半年，各不相讓。

　　跟時景岩這樣的人談生意，也無需拐彎抹角，况且是他主動讓步，蔚鋒：「那個項目，gk暫時退出競標，項目風險也高。時總，想沒想過也許換個方式，可以降低風險？」

　　對於蔚鋒釋放出來的合作信號，時景岩幷不驚訝。

　　在來的路上，他想到了這種可能，蔚鋒打算讓步，他們兩家尋找彼此都滿意的合作方式，一同拿下那個項目。

　　時景岩看向蔚鋒，「蔚董未必同意。」

　　蔚鋒：「橋梁我來搭。」

　　時景岩沒再多言，拿起高脚杯，蔚鋒也端起酒杯，兩人輕輕碰了碰杯子，算是提前預祝合作愉快。

　　公事談完。

　　兩人一點都不熟悉，再聊下去那也是尬聊。

　　蔚鋒主動提出，「你回去陪陶陶吧。」

　　兩人一塊離開包間，在會所樓下分開。

　　那晚時光加班到很晚，蔚明海錄製完節目也接近十點。

　　這期財經訪談節目在三天後的晚上播出，跟秦書當初預料的一樣，引.爆了財經圈，明顯感覺有主流媒體在引導，一些負.面的評論沒有出現，延伸的八卦也同樣沒出現在網路上。

　　閔璐提前知道了蔚明海做客訪談節目，當天就守在電視機前。

　　她百思不得其解，他那麽低調一個人，怎麽就突然接受專訪了？

　　她很肯定，不是爲了公開小可愛。

　　前二十多分鐘，全是跟金融投資話題有關。

　　即便隔著屏幕，他的氣場依舊强勢暗黑到令人有一種窒息感。

　　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他，不過比以前多了一份說不出的溫和，言語不再那麽犀利，睿智還是如初，不時還能說兩個冷幽默。

　　閔璐清楚，他的轉變跟陶陶有關。

　　接下來的電視畫面裡，

　　財經記者淺笑著問：「蔚董，您可是打破了二十年來投資零失誤的記錄，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心得體會嗎？」

　　蔚明海雙腿交叠，很自然的靠在沙發上，他淡笑，成功將話題引入他想要表達的，當然，這些也是事先跟記者商量好了。

　　沒有具體臺本，不過財經記者心神領會，說沒問題，保證專訪的效果另他滿意，然後就有了剛才那個提問。

　　蔚明海：「有失誤，情感投資，我就很失敗。」

　　財經記者也會表演，假裝微怔。

　　蔚明海：「我說的情感包括親情、友情、乃至愛情，這個投資也不是金錢意義上的投資，是要花時間去瞭解。別看這些好像跟投資八竿子打找不著的關係，其實一個人的情感完全影響到一個人的判斷，繼而影響投資。」

　　財經記者笑笑，「我覺得，現在不止是我，估計電視機前所有的觀衆，關心你的情感投資，遠遠大於理財投資。」

　　頓了下，「蔚董，就如您所說，個人的情感會影響投資，那既然您情感投資很失敗，怎麽這麽多年還是投資零失誤？」

　　蔚明海：「如果我在這方面處理得好，也許現在gk的市值，又是另一個飛躍。」

　　財經記者點頭，「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您是因爲處理情感方面的欠缺，錯失了很多投資良機是嗎？」

　　蔚明海頷首，「可以這麽理解。」

　　財經記者：「能舉個例子麽？」說著，她笑，「我是替廣大觀衆問的。」

　　蔚明海遲疑了幾秒，財經記者先拋出話頭，「那我就問一個所有人都好奇和關心的，前段時間因爲一場服裝秀再次被大衆關注的。」

　　她特意停頓了一秒，「閔璐。」

　　電視機前，閔璐聽到自己的名字，大腦空白了幾秒，兩手不自覺得緊緊攥著抱枕，手心一點溫度都沒有。

　　這種窒息感，比蔚明海給她的，更强烈。

　　她直直盯著電視畫面，想知道蔚明海要說什麽。

　　電視裡。

　　蔚明海依然風輕雲淡，「你們得到的消息是不對稱的。」

　　財經記者：「那今天我們就聽聽對稱的消息是怎樣的，您說因爲情感處理的不妥當，導致錯失了投資良機，就是跟閔璐有關嗎？」

　　蔚明海：「gk沒有涉足奢侈品領域，這個確實跟閔璐有關。我對她有著固執的偏見，導致我後來就沒考慮過要去投資跟奢侈品有關的。」

　　財經記者：「因爲一個人，恨了一個行業？」

　　蔚明海：「...」笑笑，「愛恨不至於，我跟閔璐，不像坊間流傳的那樣，今天既然說到了，就借這個場合澄清一下。

　　她之所以毫不避諱的在社交場合說要追我，不是對我有感情上的想法，另有原因。

　　因爲我拆散了她的戀情，那會兒她也年輕氣盛，既恨她當時的男朋友沒擔當要跟她分手，也氣我棒打鴛鴦，就鬧了那麽一出。」

　　財經記者：「您拆散了她和誰？」

　　蔚明海：「我侄子，蔚鋒。」

　　財經記者恍然，「您充當了大家長的角色，棒打鴛鴦？」

　　蔚明海點頭，「他們七年前就認識，那會兒閔璐二十五歲，已經在時尚界嶄露頭角，八面玲瓏，而蔚鋒還在上學，心思單純。」

　　財經記者接過話：「您覺得他們不合適，就强行拆散了？」

　　蔚明海沉默一瞬：「不止拆散，還用閔璐的前途要挾蔚鋒。」

　　財經記者笑，「蔚董，您可真實在，知不知道這話一出，您要掉粉的？」

　　蔚明海：「事實就是如此，沒必要遮掩。如果她和蔚鋒要是還有機會走在一起，我歡迎她成爲我們家人。」

　　閔璐楞住，她沒想到蔚明海會撒謊，爲了給她一條退路，他竟然當衆撒謊了。

　　圈子裡的女人，還不知道有多少看她笑話，說她只是蔚明海的一個笑話。

　　財經記者攬過話，「是什麽讓您突然對閔璐轉變了看法？」

　　蔚明海：「剛才你提到的服裝秀，我也去捧場了，設計師的辛苦，遠遠超乎我的想像。

　　她們對純粹和美好事物的堅持，我自愧不如。

　　雖然她抽烟，也會放縱一下自己，可不是個壞孩子，很善良，我所缺少的那份善良。

　　借此，我想跟她道個歉，也謝謝她。」

　　財經記者淺笑：「那蔚董接下來有投資服裝或是奢侈品的打算嗎？」

　　蔚明海：「有機會的話，會考慮。」他話鋒一轉，「所以一個人的情感投資，很重要。」

　　他不著痕迹的把話題給轉移過去，接著聊投資。

　　節目什麽時候結束的，閔璐不知道，她腦海裡的畫面一直停留在，蔚明海的那句：我想跟她道個歉，也謝謝她。

　　明明這場感情，是她一個人的執念，他沒錯，一點也沒錯。

　　可他却借用了這樣一個嚴肅的場合澄清，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爲她挽回自尊，給她以後的感情鋪設了一條平坦又寬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