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賀晚在床上躺著,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暫且不說一直以來都是迷的余究訓練時長,單就夏祖的表現就很不正常。
老夏一直對自己很好,但是他如果在比賽中出現了那樣的失誤,作為教練,夏祖一定會把他罵的狗血淋頭。可是到了余究這就這麼輕飄飄的過去了嗎?
眼花⋯⋯?
越想越睡不著,賀晚煩躁地坐起身,隨手撈了一件T恤套上就去了隔壁房間。
現在已經過了零點了,余究被他敲開門的時候一臉怔愣,轉眼瞥見這人下身穿的那件花褲衩,無奈地摀住眼睛。
賀晚穿的是一條寬鬆沙灘褲,還是剛剛出門前覺得不太好套在外面的,但是落在余究眼裡,兩條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左腿上部還有蚊子叮咬出的一個紅包,要多勾引人就有多勾引人。
他嘆了口氣,將門拉的大了點,揶揄著道:「小哥哥,你穿成這樣來我房間是不想回去了還是不想讓我睡覺?」
賀晚開門見山:「你到底怎麼了?」
余究一怔,打著哈哈道:「先進來吧,我這有藥,我給你塗點,那裡癢吧?」
他視線落在賀晚大腿上的那個包。
是癢,而且本來賀晚也沒準備在門口跟他聊,冷著臉進去之後坐到椅子上。余究在箱子裡翻了翻,翻出來一盒青草膏。
他笑了下,走到他身邊微微彎腰,開蓋便是一陣清甜的香味瀰漫在房間裡。余究動作很溫柔,一點也不像電競場上黑著臉一槍一個人頭的噩夢殺手。
賀晚這個角度剛好看見他微微垂下的眸,他舀了一指甲蓋的膏藥出來,按在那處蚊子包上。想幫他暈開的時候頓了頓,起身後退一步,視線落到他已經開始癒合的唇邊,「小哥哥你自己來吧。」
不然他怕這人待會又惱羞成怒傷到自己。
賀晚輕蹙了下眉,隨意將藥膏塗抹開之後的確沒那麼癢了,抬起頭盯著他,「所以你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余究笑得大方,隨意坐到床上,「眼睛出了點問題。」
賀晚沒想到他這麼坦誠,微微一愣不知道接些什麼,盯住他那雙深棕色好看的眼眸半晌,不自覺地緊張了些,他皺眉問道:「嚴重嗎?」
余究搖頭,「還成,訓練強度不要太高就行。」
「老夏知道?」
「嗯,他知道。」余究道。
室內一時相當安靜,談話太過順利,賀晚張了張嘴巴想說些什麼又嚥了回去。
他右手淺淺握成一個拳,問:「什麼病,能治嗎?」
余究樂了,「又不是癌症,哪就不能治了。」他捏了捏手腕,「暫時性失明,瞎過,持續幾分鐘的那種,偶爾會眼花。」
賀晚沒忍住,拳頭砸了下椅子,低咒一聲:「操!」
一秒鐘都不想多待,他直接起身,惡狠狠地道:「明天我上場,你別去了!」
余究跟著起身,想要拉住他,又停了住,唇邊淺淺勾勒出一個弧度,酒窩微陷,「好。」
LightT出名的那段時間,賀晚並沒有太關注圈裡的事。
知道SUN出了個訓練起來不要命的已經是在余究從柏林拿回金鍋之後了,後來歸隊,老賈也說謝天現在這發狠勁練的架勢像極了剛入隊時候的余究。
賀晚一直想像不出來,這麼懶散的一個小隊長,怎麼會有那麼用功努力的時候。
努力到把自己眼睛折騰壞?
一腔怒氣卡在嗓子眼裡卡著,也不知道是想怪他還是怪自己。
怪余究是不可能的,是余究在那個時候站出來將SUN一步步撐起,他沒有任何立場去怪他。
那就只能怪自己了。
賀晚拉開門回到自己房間,眼眶都被憋紅了些,怒氣很快就被心疼所取代。
這孩子,才十九歲啊。
就算是自己走的時候,余究也不過才十七歲。
他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就覺得心被人拿針紮著疼,一下一下地,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賀晚深呼吸一大口,逼著自己睡覺,明天要做的事很多,他必須保持體力和精神。
他要代替余究上場,給他拿回金獎,然後再坐最早的一趟航班回國,他要給余究找醫生。
剛被人連哄帶騙地交了個小男朋友,結果跟他說對象可能要瞎?
可去他媽的吧!
‧
第二天上午的車去的電競館,余究作為隊長,照常要起早去接受採訪。
等他坐在休息室裡打哈欠,實在忍不住準備睡覺的時候,SUN幾個人才進了來。
小哥哥昨晚半夜去的他房間,此時出現在門口,眼下還有一片青黑;謝天一臉亢奮,但是眼眶裡的血絲卻顯示出他已經好多天沒好好睡過一覺了;王六六拿著瓶肥宅快樂水,一打哈欠就往嘴裡灌;只有賈成稍微好一點,此時也是一陣腳步虛浮。
王六六一進門就喊余究起了來,「讓讓,讓讓,我眯一會。哪個傻逼安排的流程啊,下午打,還必須要我們十一點就到,佛了。」
余究笑著往旁邊挪,「還有兩個小時開始,提前來備場不是很正常嗎?」
電競館外的那些粉絲們可是早上五六點就來了。
王六六沒跟他繼續說,躺在沙發上沒一會就打起了呼,賈成梭巡一番,找了個椅子坐下去補眠。
余究見狀起身,先去問了一下謝天狀態怎麼樣,然後走到賀晚身邊,還沒走近就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煙味,他皺了皺眉道:「抽菸了?」
賀晚抬眼,點了下頭。
煩。
壓根就睡不好。
事情壓心裡壓著難受的慌。
想到什麼,他看向余究,「好點兒?」
余究一愣,旋即笑開,眸子亮閃閃的,「我今天又不上場,挺輕鬆的。」
暫時性失明分為很多種,賀晚不知道余究是哪一種,但是大多都跟壓力有關,現在聽小隊長說自己挺輕鬆的,他也莫名鬆了一口氣。
可是旁邊的謝天聽到這一句,一下沒注意踢倒了一瓶礦泉水,發出一道不小的聲響。
他怕打擾到六六和賈成睡覺,趕緊撿起來,然後抬起頭驚訝地看向余究:「隊長,您不上?」
賀晚替他回道:「嗯,我替他。」
謝天張了張口,又給閉了上,臉色蒼白一陣又綻出一個笑,「好,晚哥加油!我也會努力的!」
余究看得驚奇,待他走後小聲問賀晚:「小天沒事吧?」
「⋯⋯」
不像沒事的樣子,但是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謝天能和自己一起打下來這八場四排賽,不然只能余究上了⋯⋯
天知道賀晚甚至想現在就把余究送到醫院去做一個全面檢查。
solo賽和雙排賽事都是六局,取積分高者獲勝。
但是四排賽才是大逃殺裡的靈魂,本次亞洲邀請賽一共有二十五支隊伍參賽,只有四排的前五名才能進到國際賽。
為了客觀,每張地圖都打兩次,輪流一回分上下半場。
在不知道余究眼睛出了問題之前,賀晚對金獎是志在必得。
而現在他最多只能保證前三,萬一謝天再出了事⋯⋯
賀晚深呼吸出一口氣,順手伸到身邊這個人隊服口袋裡摸出一根糖塞嘴裡,「沒事,就算有事我也能帶他打下去。」
余究一愣,下意識將手放進口袋,看向身邊這個明明嘴裡叼了根糖,卻一臉桀驁的青年。
他勾唇笑開,這麼自信的小哥哥,是該站在最高點的,他緩緩點了點頭。
夏祖知道余究不上,鬆出口氣,但也還是沒有完全將懸著的心放下去。比賽開始之後他隨手扔了個眼罩過去,「你先閉眼休息一會,萬一出了意外⋯⋯」
余究打斷他,「不會有意外的。」但還是依言在沙發上假寐了一會。
SUN四排開場打的很出色。
那兩個韓國解說連續兩天被這支隊伍打臉,終於意識到SUN是一支強隊,在賀晚他們拿下首雞之後甚至還跳起來歡呼了一聲。
第一局結束,SUN總積分第一,WAG第二。
其中隊長Water的人頭分只比賀晚少了一個。
在後台被汪叢明一聲大叫吵醒的余究瞥到這一幕,好看的眉都擰在了一起。
居然還挺強。
他坐直身子,凝了神開始看房間裡的小電視,不一會就發現了不對勁。
「老夏,你看小甜甜,是不是出事了?」汪叢明問。
屏幕上剛剛一掃而過SUN四個人,最年輕的少年臉色發白,額前碎髮都被汗水沾濕,怎麼看都不是沒有事的樣子。
賀晚是第一個察覺謝天不對勁的,直接在隊內語音道:「小天?」
謝天恍惚了一瞬,回:「前⋯⋯前輩?」
這時候第二局比賽才開始,賀晚擔心謝天壓力過大,選點更謹慎了些,他道:「不用緊張,就當是在打訓練賽。」
謝天的緊張他能看得出來。
前兩天就顯現了,這孩子心細,總擔心自己拖了大家的後腿,是以單排他暫時還可以當訓練賽打。
但是雙排跟賈成一起掉到了十幾名,他就有些慌了。
原本說好的他只打兩局就下場又因為突發情況做了廢,謝天便更怕自己會影響到大家,慌得不行。
賀晚斂眼道:「剛剛吃雞了,你打的很好,不要懷疑自己。」
類似的話隊裡每個前輩都跟他說過,SUN一隊都是些像太陽一樣溫暖的人,他真的很喜歡這些前輩,但同時也是真的怕自己耽誤了他們。
不斷告訴自己這是亞洲賽的賽場,自己這種狀態反而才會影響到他們。謝天暗暗呼出一口氣,猛地閉了閉眼才又投身到比賽裡。
而賀晚一邊擔任狙擊位,一邊指揮,還要一邊照顧謝天情緒,擔心這孩子打著打著就崩了,累得不行。所以等到上半場的四張圖打完,SUN再沒有吃過一次雞,積分掉到了第三,並且和第四隻差5分。
回到後台的時候,謝天直接軟倒了沙發上,額頭溫度滾燙,看著就不像能再去打的樣子。
賀晚皺著眉,他並沒有怪謝天的意思。
這孩子很不容易了,才上手不到三個月,已經能在這麼大的賽場上堅持這麼久,誇都來不及還怎麼怪他,況且的確是自己一開始答應的兩局之後就替他。
只是這次,他想拿個金獎回去。
賀晚從來沒有多麼旺盛的勝負欲,但是很奇怪的,再一次回到釜山,他突然想拿個金獎回去。也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SUN,亦或者是為了SUN的小隊長。
他愣了愣神,老夏在做下半場的戰略部署,謝天肯定是不能上了,余究必須得上。
一想到小隊長的眼睛,賀晚有些煩躁,揉了把頭髮出門去了洗手間。
他掬了把水潑在臉上,再抬眼的時候看見鏡子裡多了一個人。
小隊長靠著牆壁,淺笑著看他,見他抬眸過來余究道:「小哥哥不開心嗎?我猜猜是為什麼,不會是因為謝天的,那就是因為我?」
余究笑著,「嘖嘖嘖,我家小哥哥怎麼這麼口嫌體正直,擔心我就直說唄,一個人躲洗手間來幹嘛呀?」
明明身體出現狀況的人是他,他卻笑著道:「我真沒事,四場連著打下來都沒事,而且你在我旁邊呢,怎麼可能壓力會大,賀神那麼厲害一人。」
「又不是真的瞎了,我問過醫生了,這狀況很常見的,注意用眼就行,大不了回去我就退役嘛。」
他說的無所謂,哪怕賀晚明知道他不可能退役還是渾身都震了一震,他猛地一下抬起頭狠狠地盯著余究。
那張嘴怎麼就一天到晚叭叭叭個不停呢,屬鴨子的嗎?
見賀晚擰著眉瞪他,余究也驚了一驚,意識到自己胡亂說了什麼,他連忙道:「說錯了,我不退⋯⋯嘶⋯⋯」
洗手間鏡子裡,一人背靠著牆,微微瞪大了眼睛,另一人咬住他嘴巴,水珠順著髮絲滾下,眼神卻猶自凶狠,「是你把我弄回來的,我走之前你敢退一個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