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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狙擊[電競]》第29章
第29章(捉蟲)

  所以恐怕誰也沒想到,這場備受矚目的比賽,會在沈燁和崔雪致的驚慌解釋,與秦玦的臉紅低頭中結束。

  尖叫聲從場內傳到場外,經久不息,賽後緊隨「IS戰隊奪冠」的段子和討論也變得熱火朝天:枯木逢春,鐵樹開花,究竟是亞服第一噴子口活兒太好,還是我們高冷小花總的G點位置跟別人不一樣?

  真是官逼同死,還寫什麼寫,我現在就給大家表演一個啤酒淋頭,原地升天。

  就算偶爾有一兩個人表示繁花居然看上男人也太噁心了,但在這種節骨眼上,回覆基本也都是噴他們的。

  畢竟這個圈子,只要成績好,出軌艹粉都構不成多大的事兒,誰還管冠軍插的哪個洞——區區一句變相表白,無非是一點邊角談資,加上又沒煮成熟飯,暫時還算不了什麼。

  「小戚,不可以這樣的你知道嗎?」

  可是,賽後前往酒店吃飯的路上,沈燁和崔雪致卻分別帶著兩個年輕隊員,上了不同的車。

  跑在前面的黑色保時捷上,沈燁就像一個家長在批評犯了錯的兒子:「你確定好自己的想法了沒?就公開說這種話?萬一秦玦不喜歡被你這樣說呢,你得給他造成多大的麻煩?」

  戚霽則如同被棒打鴛鴦的小輩,只是無措地低頭玩著手指,回答:「主持人那麼問,我就忍不住實話實說了⋯⋯我真的⋯⋯並沒有逼迫前輩跟我在一起的意思。」

  片刻,他就抬頭看向沈燁,眼神真摯:「隊長,我保證絕不耽誤訓練,我只是也有想談戀愛的時候嘛。」

  「談——」沈燁語塞,這才想起這個傢伙看來高冷,其實不過十八九歲,是最為躁動的年紀,「那、那你找個喜歡的妹子談啊,為什麼找秦玦?你那天晚上不過是一時衝動,你確定自己喜歡男人?」

  戚霽卻很是認真地坐直了,說:「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男人,但我確定,前輩是這麼多年,唯一讓我產生興趣的人。」

  沈燁捂了捂臉,既無法阻止一個少年的衝動,又無法直白地告訴他走這條路得面對多少困難,只得委婉地說:「那⋯⋯他有可能喜歡男人嗎?你別忘了,他可是坐擁兩百個黃片兒網站的人。」

  空氣裡的安靜讓沈燁以為這已有效勸退,沒想到,戚霽卻在一陣沉思後,忽然道:「這也是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說的事⋯⋯」

  「怎麼?你說唄,我一定替你保密。」沈燁強裝鎮定,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幸的是,這種預感果然應驗,很快他就在戚霽猶豫的描述中,開始陷入了複雜的人生思考。

  原來,戚霽這小子表面一聲不吭,對秦玦的事,倒是挺關心的。

  ——根據他的「情報」,身為亞服第一噴子、天天在遊戲裡舔妹子的秦玦,其實,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

  最簡單、也最難以發現的盲點就是,這樣一個高玩中的高玩,雖然平日裡素質極其低下,但在妹子面前倒是騷話連篇,挺能逗人開心,所以,如果他真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想在遊戲裡搞網戀的話,那麼根本就沒有一直失敗的理由。

  說白了,就秦玦那幾乎能問鼎整個服務器的遊戲技術,如果真的有心把妹,哪還需自己開口,恐怕跪舔的電競小軟妹自己就能排隊送到他精盡人亡。

  然而事實卻是,秦玦整天在排位裡嚷嚷「有沒有妹子,有沒有妹子」,但卻從未真正和遇到的任何女玩家有過後續聯繫。

  其次,秦玦入隊後,一直很喜歡在寢室裡播放各式各樣的AV。

  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得叫聲賊大、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演舞台劇那種,這樣一來,就算不摘耳機,裡面嗯嗯啊啊的聲音也能陣陣傳出來,就好像在替秦玦宣佈:本直男準備開沖了。

  可問題偏偏出在,戚霽老是發現,對方看完片兒後,經常翻身就打算睡覺,絲毫沒有要起身去廁所的意思。

  ——按理說,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最適合在這時候發揮了,可是秦玦卻總是呵欠連篇,巋然不動。

  就好像,這10多分鐘裡他看的是動物世界紀錄片,聽的是搖籃曲。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難免讓人滿頭問號:他真的對這個感興趣嗎?

  兩百個看片網站,看的片兒恐怕是30天衝刺托福110分。

  再加上秦玦私下裡的樣子,也不像平時那樣滿口獠牙到處咬人,反而給人暖床、往人懷裡鑽,明明看AV都不帶臉紅心跳,看戚霽卻總是脖子發紅、眼神閃避,有時候做了噩夢還會抱著他,紅著眼睛迷迷糊糊要他哄——本能是不會說謊的,至少,這不太像是任何鋼鐵直男會有的表現。

  所以或許⋯⋯他們還是有機會談上戀愛的。

  「龜龜,你倆的進展都快到這一步了?」沈燁也突然覺得自己錯過一個億,「我還以為也就那天你衝動了下。」

  戚霽抿了抿嘴,回想起那個夜晚,就總覺得心裡癢癢的,有種完全不滿足的感覺:「嗯⋯⋯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我確信前輩對我也是感興趣的。不然⋯⋯一個男人安慰另一個男人,會主動親他嗎?」

  ——沒拉著他開兩瓶八二年的拉菲表示一醉解千愁就算不錯了。

  「⋯⋯」沈燁舌頭打結,強行扯出一個笑容,「⋯⋯會啊!怎麼不會?要是男人能生孩子,整個電競圈都是我的種了,你崔神指不定現在都還在坐月子呢。」

  他的聲音發狠,腦袋卻整個一沉,絕望地往車窗上靠了靠:「⋯⋯艹,算了,先等等看摧雪那邊怎麼說吧。」

  窗外是夜半也依舊川流不息的車輛,而在緊隨保時捷其後的那輛邁巴赫上,秦玦在微博發了個簡短問號「?」並艾特余瑾城炸翻全場後,就心虛地給了崔雪致自己的答案:小戚他年紀小,有點衝動很正常,我就不跟他計較了,有空我喊他一起3P。

  崔雪致卻聽得漸漸眯起眼睛,最終只勾了勾手:「嗯⋯⋯你過來點。」

  秦玦雖然滿心疑惑,但面對這傢伙,他還是不慫地挪了挪位置。

  可他完全沒想到,崔雪致居然趁著他毫無防備,伸手扯開他外套拉鏈就按住他胸口,把他嚇得渾身神經都一緊。

  ——這個姿勢實在太過曖昧和強硬,秦玦當然是立刻想拉開兩人的距離,甚至,他的眼前還閃過半秒戚霽的臉,慌得像自己背著戚霽出軌了似的。

  可崔雪致卻使了蠻力死死壓住他不肯放手,過了好幾秒才說:「兄弟,你的心跳快到爆炸啊。是因為我現在壓著你,還是因為⋯⋯你仍然在想小戚說要追求你的事?」

  那雙桃花眼如春雪消融般清澈,看得秦玦像被拆散了渾身的骨頭,連辯駁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口不擇言:「我⋯⋯我他媽有心臟病不行嗎。」

  「心臟病?」崔雪致意味深長地笑笑,這才鬆開他坐直,「那你可要多注意身體了,咱們小戚才19歲不到,體力不是一般的好。」

  秦玦又被狠狠錘了兩下胸口似的,心跳快得更疼更熱,好在,崔雪致似乎也沒看出什麼:「沒關係,我們都知道你是直男,要怪就怪小戚長得太漂亮,就算哪天你答應了他的追求,願意跟他玩玩,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玦聽罷,也只是悄悄磨著嘴唇回了句,那⋯⋯那當然。

  ***

  於是賽後的深夜,幾個隊員就這麼各懷心事,很快被帶去了一家富麗堂皇的江景酒店。

  如此高檔的地方,本來這個時間點是不可能開門的,不過遠在大洋彼岸的歐少爺中途聽說比分還不錯的消息,就放下論文,致電酒店BOSS今晚必須為他的戰隊留一桌,否則,有失他電競圈第一霸道總裁的身份。

  整個教練組都沉浸在奪冠的興奮和喜悅裡,連隊員想隊內戀愛的事兒都顧不上了,經理和主教練的意思只是,慶功宴不等了,就今天,至於年輕人的事兒,自己搞定,只要不影響比賽,不成還是兄弟,成了嘛,記得戴套。

  畢竟,他倆要真能在一起,也不是這傢俱樂部的第一對同性情侶了。

  很快,車在酒店大門停穩了。秦玦抓住門把剛想蹦出去透透氣,就覺有人從外面打開了車門。

  兩秒後,他和戚霽打了個照面,這才意識到,戚霽有模有樣地學著那些30多歲的成熟男人、頗具風度地幫忙開車門,是展開笨拙「追求」的第一步。

  「⋯⋯你是滴滴專車司機啊?」秦玦當然臉一紅,撇下他趕緊溜,對方卻追上來:「前輩⋯⋯沒介意我在台上那樣說吧?」

  「我當然非常介意了⋯⋯!」秦玦看都不敢看他,「你、你讓我以後還怎麼在妹子面前抬起我上面的頭和下面的頭?」

  氣溫嚴寒,戚霽的腳步失落地慢了兩下,追上來道歉的聲音也有點忐忑:「⋯⋯對不起前輩,那⋯⋯是我做得不好,可能,也是我誤會了。」

  秦玦的胸腔兀地酸脹起來,心疼的感覺一下壓不住,手馬上向後一伸,不自覺拽他上前來:「⋯⋯跟你開玩笑的,我這肌肉發達的純爺們兒心胸,怎麼可能跟你計較這些?」

  戚霽愣了半秒,一下反手抓住他手臂,心情變化跟小孩兒一樣快,這下高興了:「那⋯⋯我就繼續了,前輩?」

  秦玦心裡跟在煮糖水似的甜得冒泡,好不容易才壓住聲音裡的顫抖,回答:「什、什麼繼續,不知道你要繼續什麼!」

  兩人拉拉扯扯,最先進了店裡,直引得身後的沈燁自暴自棄般感嘆:年輕真好,哥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對著4399上的換裝小遊戲擼呢。

  酒店迷濛的光籠罩著深藍色的桌布、座椅,將靠窗大桌的氛圍佈置得似海洋般高雅深沉,周圍浮動的香氣很淡,但一幫人坐下來後,熱熱鬧鬧的交談卻十分火熱,很快,大廚精心料理的一道道菜也陸續擺上來,將漸漸鋪開的酒氣襯得更濃厚了。

  不用說,秦玦肯定是整個席間最不自在的人,戚霽埋頭把蝦剝了扔他盤裡、把蟹肉敲碎了扔他盤裡,雖被其他人笑得保持高冷臉不看他,卻好像沒有分毫要放棄的意思。

  陣陣玩笑過後,話題才好不容易回到了今天的比賽本身。

  「沈燁你是真長進了啊,真不怕我上奏扣你一成獎金做精神損失費?」

  奪冠的激動顯然還遠遠沒有消散,就連柳澤批評的聲音裡,也洋溢著笑意:「來來來,中國電競北極星,過來坐下聊聊——我他媽說的兩局,第三局你跳的哪兒?還有物資分配又是怎麼回事?信不信我現在一炮把你從天上打下來?」

  「哥,你的意思是,有兩局不能冒險再拼前期,但我斷定他們100%不敢來,所以也符合你的思路啊。」沈燁則一邊賠笑,一邊倒了兩杯酒,意味深長說,「至於物資分配,我是相信秦玦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爆發力——賭一賭單車變路虎嘛,這可是咱們隊風精髓,再說贏都贏了,後續⋯⋯我們也好操作,對不對?」

  聞言,柳澤指著他鼻子笑了笑,跟他啜了兩口酒:「說完了?說完了今天還是只准喝酒不准吃飯。」

  周圍拍照的有,哄鬧的有,可秦玦一邊吃著戚霽頭也不抬甩過來的蝦,一邊卻免不了忐忑,還是跟柳澤解釋:「柳哥,用WIN94是我自己想的,隊長他們都沒我聰明,沒有想到,真的。要不,待會我們單獨說⋯⋯要扣獎金,也得扣我的。」

  說著他就握緊了叉子,但不知道為什麼,身旁卻先是安靜兩秒,然後響起了陣陣低笑,崔雪致的聲音也像在裝傻:「哇我們妄言大神,竟然這麼聰明啊——沈隊和小戚原來是沒想到?我還以為,他們是怕直說會給你造成太大壓力呢?」

  秦玦愣住,還沒回過神,酒桌上的熱鬧就漸漸蓋過了他所有複雜的思緒。觥籌交錯下,大家都舉起了酒杯,慌亂之間,他也只得偷偷往杯子裡倒了點白水準備應景——但不幸的是,微醺的沈燁一秒就揭穿了他:言神杯子裡這杯陳釀農夫山泉,是多少度的啊?

  一桌人笑得毫不掩飾,秦玦脖子僵硬,只好回答:「我⋯⋯不喝酒。」

  配合他擦去眉毛後又面露凶惡的臉,這話無疑有點違和。

  「你不喝酒?」沈燁驚訝之餘,彷彿還想起來了什麼,「你是不是⋯⋯也不抽菸?」

  的確,沒有幾個電競戰隊的訓練室不是煙霧繚繞的,但好像從秦玦進隊以來,都沒人見他拿出過煙。

  為此秦玦環視桌子上好幾根點亮的菸頭,只能硬著頭皮又答了一句:嗯,不抽菸。

  這話如果對外人,他一般是不會招認的。

  但顯然,空氣中疑惑的氣氛更濃了,柳澤都笑了起來:「你菸酒都不沾?那幹什麼把自己弄得像是包了10幾個情婦的黑社會老大一樣?」

  再次響起來的笑聲一下搞得秦玦面紅耳赤,只能不甘心地答:「我,我只是覺得抽菸喝酒影響播種存活率!」

  可是一群大老爺們兒興致高漲的酒桌,哪裡允許他舉礦泉水,在確定了他並不是過敏後,拉著他碰杯的聲音仍開始絡繹不絕,但最終,卻全是戚霽幫他攔下來,說:「我來吧。」

  「噢~喲——」大家都有點醉了,這下更有興致,紛紛大吵大鬧起來:我們小戚長大了,這是來真的啊,都這麼會疼人了?江湖規矩,護短雙倍,不能抵賴啊。

  秦玦一聽這話,來不及害羞就趕緊拉住戚霽手臂,以為這個印象中的乖寶寶會半杯就倒,但對方卻仍不看他,只是左手揉揉他後頸,右手舉起了酒杯,平靜的聲音裡藏著一絲自信:「好,雙倍就雙倍。今天我不趴下,誰也別想動前輩。」

  周圍的起鬨聲一下大到要把落地窗掀翻,秦玦愣了半天,只得眼見戚霽用一杯接一杯的酒,將自己的心火澆得更加旺盛。

  燈光昏暗,宴席還在繼續,可面前這張冷峻的臉卻讓秦玦移不開視線,有那麼一瞬,他竟然忽然有種預感,他可能總有一天,會無法從年少的一時衝動和真誠熾熱裡脫身了。

  ****

  後半夜,空中飄起了小雪,天氣冷得有點嚇人,大家終於七歪八倒地回了戰隊基地,秦玦卻發現,戚霽喝了別人兩倍之多,卻比大多數人都清醒。

  甚至,對方還能自己走回寢室,坐在床頭揚起脖子一邊輕笑,一邊看他:「前輩⋯⋯我真想裝醉欺負你。」

  秦玦被那雙迷濛的眼睛看得陡然心跳加快,趕緊轉身一邊開空調、接熱水、給他找醒酒藥,一邊嘴唇發顫地不停bb:「欺負我?你也不打聽一下,我在我們那片兒的名號——」

  戚霽聽了會兒後,卻伸出雙手,嘴角帶笑:「試試,不就知道了。」

  周圍的酒氣濃得秦玦咽嚥口水,幾秒就腦門兒發暈,鬼上身般,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而這個「試試」,當然是戚霽一把抱住他,將他摟在懷裡,成功「欺負」了他不准他動,還說:「⋯⋯我好餓,前輩。」

  秦玦靠在他肩上,一動也不敢動,只知道他指的是今天戰隊給的懲罰。

  比賽雖然贏了,但隊裡賞罰分明,按主教練先前說的,除了沒犯事兒的崔雪致,剩下三個人,都不能吃「飯」,以示懲戒——不過秦玦在酒桌上臊得發慌倒是胡亂塞了不少菜和肉,可是戚霽和沈燁,卻是真的只顧著喝,也就吃了兩口下酒菜。

  所以秦玦呼吸一窒,打算起來給他找點吃的,可眼前的光影卻忽然倒轉,一個輕淺的聲音也迅速落下來,像是火星子落在秦玦耳邊。

  「我就吃一口。」

  倏地,灼熱的酒氣便撲面而來,徹底奪去了秦玦的呼吸。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正被摁在枕頭上,可他卻連思考的空檔都沒有,就怔怔地被溫熱的唇死死壓住了。

  那一刻,秦玦微微睜大的眼睛被強烈的酒氣熏得難受,只得一下緊緊閉上。他幾乎都沒能意識到這是一個吻,而只能本能般一把抓緊身下的床單,任由對方的唇舌極具佔有慾地攻略過來,將他整顆心都掏空了。

  「唔⋯⋯」

  那稚嫩的吻技本不算高明,可所有燙人的輾轉廝磨卻讓秦玦逐漸迷失,連手都不自覺地環住對方的脖子,並止不住開始用喉嚨裡的低吟悄悄回應起來。

  「唔⋯⋯嗯⋯⋯」

  燈光和酒氣曖昧得發燙,漸漸鋪滿了整個寢室,秦玦身下的布料也漸次皺成一團,徹底沒了形狀。

  裹挾著令人窒息的躁動和不安,這個吻持續了足足數十秒,才終於隨著兩人唇角牽開的一絲銀線有了結果。

  夜色一層裹著一層,濃得彷彿甦醒不過來。但親吻結束的瞬間,秦玦仍然一下回過神,趕緊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接著,他來不及罵人,就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端起床頭的溫水灌了自己大半杯。

  甚至,他還瀟灑地一抹頭髮,低頭打算瞪戚霽,但撞上那雙墨色玉石般的眼睛時,他還是被那安靜笑眼裡的專注刺了一下,雖不覺得痛,卻緊繃中帶著癢,使他不由退了退肩膀,只好決定來日再戰:「⋯⋯算了算了,我還是去給你弄點正經的熱飯吃。」

  呵,畢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又何必在乎這一時輸贏?

  大不了⋯⋯他也等十年就是了。

  於是,所有的喧囂彷彿都暫停了下來,秦玦都沒來得及上微博顯擺今夜的冠軍,就開始思考上哪兒能給微閉雙眼的戚霽弄點吃的——整個戰隊到處都是安保和攝像頭,看來,自己出門買了塞衣服裡悄悄帶回來比較靠譜。

  所以沒一會兒秦玦就裹了裡三層外三層,準備出門,然而這時敲門聲卻先響起來,搞得他以生死時速才整理好自己的殺人犯表情,開了門。

  站在外面的,是崔雪致。

  「崔⋯⋯」秦玦沒叫完整,馬上頓了頓,「⋯⋯啥事?」

  而如果說微醺的戚霽酒量算全隊第二的話,那麼眼前的崔雪致,絕對算第一。

  他甚至只有酒氣,沒有醉意,還晃了晃手裡的塑料袋:「剛才在路邊買的,你倆吃吧,比賽耗精神,年輕人,又不經餓——沈燁的我就沒買了,喝不死他。」

  走廊燈明晃晃地,瞬間,秦玦的粉轉黑身份就幾乎當場潰不成軍,但他的嘴巴還是先動了起來:「我,我不需要你請我吃飯⋯⋯」

  本來該是很凶的一句話,反而顯得氣息微弱。對方聽完,咂嘴便從容不迫地打開手機戳了戳,然後翻過了屏幕:「我說過要請你吃飯嗎?」

  秦玦被刺眼的手機背光晃得一抬頭,便發現那屏幕上,是一個二維碼。

  沒等他回神,對方就繼續說:「愣著幹嘛?掃碼付款啊。」

  秦玦感覺被人一拳揍了個清醒,只好恨恨地摸出手機點擊掃碼——出來的數字,是「666」,這讓他又是一愣,半天才在崔雪致的壞笑聲裡,氣不過地點下了確認付款。

  「謝謝老闆~老闆真大方。」接著,崔雪致把那兩盒蛋炒飯塞他懷裡就打算走了,可在周圍的酒氣即將遠離的那一秒,秦玦卻忍不住一咬牙,叫住了他:「崔神——」

  這個稱呼讓對方也有點驚訝地回過身,淡淡笑了:「⋯⋯怎麼?」

  秦玦發燙的手掌緊緊捂著發燙的炒飯盒,喉嚨顫了顫:「沒什麼,就是⋯⋯來了這個戰隊以後,很謝謝你們。」

  對方詫異了一秒,很快卻笑出了聲:「都是一個戰隊的兄弟,說這些幹嘛。」

  秦玦難堪地點點頭,正要返身回寢室,對方就站在不遠處,忽然又開口道:「秦玦,你是不是還覺得⋯⋯對不起你從前的那些隊友?」

  秦玦停下腳步,只長長吸了口氣,半晌也沒能回答。

  崔雪致則靜靜看他幾秒,然後走過來靠在了欄杆上:「咱們這個戰隊,確實挺好的。給你錢,給你照顧,甚至把隊草都送到你床上了——你是不是認為,在這獨自享福,愧對他們?」

  秦玦迎著那眼神,鼻腔裡突然湧起股熱流,讓他想起聚光燈下的賽場、豐盛的酒桌、經理提及的獎金金額、兩個前輩的溫柔照顧,以及,那剛剛才過去的親吻。

  名氣、金錢、被人喜歡的喜悅,一下什麼也不缺,他好像坐了火箭似的往前奔去,但從前的隊友卻散落天涯,不知道還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年紀小,就是這樣。」可崔雪致卻一笑,聲音有點殘忍,「你真的覺得⋯⋯你從前的隊友是在追逐夢想,而不是逃避現實嗎?」

  秦玦發愣,脫口而出:「當然⋯⋯」

  「呵。」崔雪致卻攤手,眼神狠厲了起來,「你都帶不動的人——還他媽打什麼職業?早就該回家了。電競這行,光靠努力能行?」

  秦玦剛想張嘴,崔雪致就打斷他:「是不是想質問我,憑什麼這麼說?那我告訴你,憑我拿的幾十個冠軍,我就是能這麼說——而且⋯⋯你心裡應該比我更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水平。」

  但那片白光下,看秦玦臉色不好,崔雪致還是舔舔下唇,語氣又軟了下來:「⋯⋯別這樣,小夥子。他們要是真心要繼續追夢,總會想辦法去別的小戰隊試訓的。人活一輩子,都會有挫折、有失意,能對自己的人生負責的,只有自己——即便那件事有錯,也是覺醒戰隊的錯,不是你的錯。因為你的表現,他們很快就會付出代價了,明白了嗎?」

  秦玦杵在原地安靜聽著,似乎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崔雪致則等了他好一陣,才又繼續說道:「啊⋯⋯我隨口bb兩句,你就當沒聽到啊。老闆正在考慮買一個新遊戲的聯賽席位,要的錢不多,也就幾個億吧——你好好打,多讓戰隊和浪花TV賺點錢,這個新分部說不定馬上就能開。你那三個隊友要是認清了現實,有點本事能做幕後工作,可以推薦給隊裡看看。再不濟⋯⋯可能過來當司機也行。」

  秦玦一下呆在門口,也不知道是驚訝於這番話本身,還是單純驚訝於「幾個億不多」,他想要感謝崔雪致對自己說這些,然而對方卻又一次打斷他,說:「不過,世上也沒那麼容易的事兒,少爺肯定是有條件的。」

  秦玦怔了一下,問:「⋯⋯什麼條件?」

  如果是讓他少拿點工資之類的,他完全可以接受。

  但他卻沒想到,接著崔雪致回答他的會是:「那當然是帶他吃雞啦。」

  「⋯⋯啊?」秦玦做不出反應,崔雪致卻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肩膀,說完便轉身走了:「歐越,24歲,研究生在讀,本隊老闆,夢想是做一名電競選手,SC2和人機有來有回,DOTA2、LOL一局陣亡10多次,CSGO出門就死,COD4地圖繞不明白,吃雞段位800分——總之,你⋯⋯加油吧。」

  「???」

  所以,之後秦玦起碼是在問號中呆了好幾十秒,才因為手中蛋炒飯漸涼的溫度回過神來,趕緊進了屋子,並懷揣著幾絲喜悅和振奮,拍了拍捂著腹肌一直叫餓的戚霽。

  對方聞著香味坐起來,囫圇吃了好幾口,才注意到他的神色:「⋯⋯前輩,什麼事這麼高興?」

  秦玦搖頭,反正心情好,洗漱完後便拉著戚霽一頭蒙在了被子裡,說:「睡了,下次不許再喝這麼多了。」

  「⋯⋯嗯。」戚霽也累了,環住他脖子就將他拉過來,「謝謝前輩⋯⋯還允許我睡在這兒。」

  但在那片昏暗的手機光線中,漸漸睡去的戚霽卻並不知道,自己的話會讓秦玦很快又陡然沉下心,逐漸有些恍然失神。

  周圍的酒氣淡了一些,秦玦輕輕扶著戚霽的腰,耳畔籠罩著的溫熱呼吸讓他垂下眼,終是只能強迫自己去想,至少現在,一切都是好的,明天醒來時,一定會更好。

  屬於秦玦的夜晚靜了下來,天上卻掛著兩枚一模一樣的月亮,所以秦玦知道,自己身處夢中。

  他沒有驚訝,反而只是麻木而習慣性地看了一眼自己張開的手掌——果然,指節短短、還有一點肉肉的,看來,是那些重複的舊夢。

  夢中的第一幕,他與兒時的夥伴在滾鐵環。

  熟悉的教師大院,葉子是粉紅色的,五六個男孩子都在嘰嘰喳喳說,上週轉學來的茜茜,眼睛真大,辮子好看,將來我要跟她結婚生小孩。

  他們為那個水靈靈的小姑娘興高采烈了好幾天了,直到發覺秦玦一直沒講話,才問:秦玦,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小小的秦玦卻嘟了嘟嘴,拒絕了:不要,我以後要跟小安生孩子。

  這個小安,是全幼兒園跑步最快的小男孩。這引得周圍的孩子都笑了:你倆都是男孩兒,誰來生孩子?

  秦玦想了想,幼嫩的聲音顯得理所當然:我生,或者他生,都可以啊。

  那時,手中小安給的糖化在嘴裡的甜味,秦玦彷彿至今都記得。

  下一幕,他坐在小學武術興趣班的地板上,眼淚又一次快掉下來。

  因為他真正想學的,不是武術,而是畫畫——他想將來跟爸爸一樣做個美術老師,可媽媽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允許,還說,真正的男子漢就應該學這個。

  雖然據他所知,梵高達芬奇都是男人,他也只能每天偷偷去樓下美術班看一眼,漸漸和留到最後的那個男孩認識了。

  再下一幕,媽媽便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忙得抽不開身,來接他放學的,變成了同母異父、大他幾歲的哥哥。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很男子漢,但面對最親近的哥哥,他總會忍不住撲到對方懷裡,滿腹委屈述說自己的不願意,對方則揉揉他的小臉蛋,說,哥哥偷偷帶你去買糖人兒吃好不好?

  每次他都破涕為笑,得逞般趕快點點頭,有一回,他還開心地抬起手臂,給哥哥看了一眼左手腕上有些被汗水模糊了的圖案:「哥哥你看,這個是樓下美術班的斐然哥哥送給我的手錶。」

  身旁半大不小的小小少年被他逗笑,又捏了一下他軟趴趴的臉頰。於是,他便拉著少年的手一邊走,一邊繼續炫耀道:「斐然哥哥畫畫可厲害了,就是今天我去找他,他都沒空理我,所以呢,我當然就生氣啦⋯⋯然後,他就畫了這塊手錶送給我,還讓我不要不高興了。」

  少年看秦玦攥著肉呼呼的小拳頭滿臉驕傲,所以也跟著笑:「哎呀,斐然比小玦還大一歲呢,怎麼老被我們小玦欺負?」

  「我沒有欺負他嘛。」秦玦像只小兔子般,三步一蹦,「他還親了一下我的手錶呢。」

  這時,少年的腳步卻堪堪頓住,笑容忽然很勉強:「小玦,怎麼可以隨便讓他親你?⋯⋯明天,哥哥幫你揍他好不好?」

  「啊?為什麼?」秦玦卻偏過頭,天真的眼睛裡寫滿不解,「我很喜歡斐然哥哥親我的⋯⋯所以走之前,我也親了他一下——我倆都可高興了。」

  眨眼間,密不透風的黑雲似乎就壓了下來,秦玦也忘了,哥哥是如何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他又是如何害怕地爬起來追了多久,才終於在夏日的漫天大雪中,再也無法前行。

  後來,男人和女人歇斯底里的爭吵、少年站在牆邊發紅的眼睛,以及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陌生叔叔,都成了秦玦夢裡混亂的片段,時至今日,秦玦記得最清楚的,還是母親喉嚨裡破碎的那句叫喊:秦曉楓,你不喜歡女人,你和我結婚,就是為了給你秦家生兒子,是嗎?!

  父親和世間大多數教師一樣,聲音儒雅,卻多了一絲冷淡: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娶一個離過婚還帶著個孩子的婦女?

  門口的兩個花瓶一下被掀得四分五裂,秦玦只記得那天的父親,絲毫沒有了平日的溫和正直,反而面目可憎——激烈的拉扯之間,父親和那個叔叔是把情緒激動、卻毫無還手之力的母親打得半死後,才轉身離去了。

  那時候,哥哥跪在地上哭得嗓子乾啞,秦玦則愣愣地站在原地,最終只發現哥哥再轉頭看他時,眼睛的顏色已是一片血紅。

  這種陌生的血紅鋪滿了秦玦的整個視野,瞬間就化為黑暗,讓母親帶著他「治療」的無數過程在他夢中閃過,也讓他想起哥哥後來帶領其他小男孩,逼近他時說的話:小玦,你不是從小就想給男孩子生小孩——你知道嗎,今天老師講課才說,沒有一個叫子宮的東西,是生不了小孩的。

  小小的秦玦無力反抗,只知道害怕,他哭得整張臉都花了,但對方卻繼續拿燒燙的棍子指著他的腹部,天真地笑了笑:哭什麼啊?讓哥哥幫你看看,你這裡有沒有子宮,好不好?

  紅光剎那間炸裂在腦海,秦玦猛地睜開眼,只覺心臟撕裂般劇痛,汗水讓他的脊背一片冰涼,也讓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彷彿即將窒息。

  面前是一道極為微弱的手機背光,戚霽溫柔的睡臉終於模模糊糊出現在他眼前,讓他止不住發顫,浸濕的手也緊緊抓住了對方的衣服。

  「戚霽⋯⋯」

  「戚霽⋯⋯」

  他明知道對方睡得很沉,卻還是忍不住輕輕喊了起來——可是,那片纏綿的溫熱中,本來喝了許多、絕不可能在這時候醒來的人,卻沒幾秒就迷迷糊糊撐開嘴唇,本能般拿手護住了他的後腦勺:「乖,怎麼了⋯⋯?」

  直到他臉上的冰涼被那到處試探性觸碰的大手摸到,寂靜的寢室裡才出現一秒明顯的抽氣聲,接著,燈光便馬上緊張地亮起,硬生生地衝進了他發痛的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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