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秦玦本以為，這意識模糊的一夜又會跟從前一樣，要不了他的命，卻能加深他的麻木，讓他得把所有1080P的片子都換成4K高清多看兩遍才能緩過來——但這一晚，他卻突然被溫柔淹沒，只想貪戀他人的懷抱。

　　直到他甦醒過來，漸漸察覺到今天的擁抱比平時更緊、自己也本能地在人家胸膛上亂蹭時，他才一秒回到現實，徹底被嚇了個清醒。

　　此刻已是上午10點，他被迫把所有噩夢拋到九霄雲外，腦海裡開始昏沉沉地滾動彈幕：

　　我艹，我昨晚是不是勾引戚霽了？

　　我為什麼會求他不要只是鬧著玩，要更喜歡我？

　　我還⋯⋯還主動抱上去了？？

　　⋯⋯我現在報個中華男德班好好學習，還來得及嗎？？

　　和曦晨光裡，他緊閉著眼逃避現實，可是戚霽溫熱的呼吸卻輕拂他略為腫痛的眼睛，讓他整個人都癱軟下來，不得不開始思考怎樣的求饒姿勢才更標準。

　　分一點獎金送給他？打遊戲說相聲回報他？實在不行⋯⋯實在不行，跪下來順便口一管求他守口如瓶也不是不可以。

　　但秦玦卻一愣，自己都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等他後知後覺睜開眼，他才看到，戚霽居然醒著——對方懵懵地，顯然是目睹了他剛才臉紅打滾的全過程，所以才問他：前輩⋯⋯在做早操？

　　秦玦心口一提，手忙腳亂只能把自己重新埋進被子裡，一邊趕緊岔開話題，一邊生怕打擾了戚霽休息：⋯⋯唔，你怎麼醒這麼早？柳哥不是說打完這波比賽可以放鬆幾天嗎，昨晚是我不好⋯⋯你再睡會兒。」

　　而戚霽則沒敢告訴秦玦，自己哪裡是醒得早，根本是不敢睡。相反地，他只是甜甜地閉上眼，輕聲答：「⋯⋯好。」

　　他有點小期待，他以為秦玦會像他一樣，忍不住偷看人，但當他悄悄撐開一條眼縫、想觀察秦玦時，卻不幸發現，對方正緊盯手機，沒有絲毫被他吸引的意思。

　　這讓戚霽皺起眉，左右挪動半天口腔裡的空氣，才有點不甘心地打斷了秦玦：「前輩⋯⋯我不想去吃早飯了，我要你幫我帶上來。」

　　他撒嬌的聲音帶著奶氣十足的一絲慍怒，秦玦愣了愣，馬上爬起來洗漱要去給他拿吃的——所以那片白光裡，也是直到掃見秦玦屏幕上的字，戚霽才終於一愣，突然害羞得沒臉見人，只好一抖被子矇住自己，整個人都像躺在一塊蒸熟的年糕上，舒服得渾身酥軟，卻又熱到發燙。

　　——畢竟，秦玦剛才正在查看的網頁標題是，【XX生活網——解酒解宿醉最簡單有效的三個方法！備著男朋友喝多的時候照顧他】。

　　***

　　戰隊經歷了一個大型杯賽後，大多數人本都還在沉睡，但滿腹心疼的秦玦才剛下樓，就第一個撞見了崔雪致。

　　對方癖好打掃清潔，這會兒正在幹活兒，抬頭一見到秦玦，就好像什麼都明白，卻故意插科打諢：「⋯⋯怎麼了？眼睛紅紅的？難道我們小戚的⋯⋯比我瞭解的還要厲害？」

　　秦玦簡直想踩兩腳他剛擦好的桌子，他卻得寸進尺，目光裡充滿了一個老父親該有的慈愛：「我們那個傻小子，知道該怎麼疼人嗎？買套了沒？好好焚香沐浴擦草莓味兒護手霜了沒？你哪裡不舒服要都跟他直說啊。」

　　於是空曠的大廳裡，遠處的前台小妹妹都開始笑，最終秦玦只得狠狠扯了把他雞毛撢子上的雞毛，才算解氣地走了。

　　到了餐廳，秦玦做賊似的，本來只拿了椰汁和雞蛋，又忍不住塞了滿滿一大盤蛋奶粥餅，想讓戚霽多吃點。

　　可他前腳才踏出玻璃門，迎面撞上的兩個助教和分析師就相視一笑，明顯看出了他在幹嘛。

　　「早啊言神，給心愛的隊草帶早餐？」

　　「哇，這一盤子，完美詮釋了我們霸道亞服第一噴子該有的奢華排面啊，就差盤炒腰花把該補的補上了。」

　　「喲，椰汁還冒熱氣呢，燙過？好溫柔喔。」

　　「別別別，言神，小花這種不檢點的男孩子是不能要的，認識才多久啊就勾引男人上床，你可千萬別上當啊～」

　　他們打趣的笑聲盪開，搞得秦玦一下支支吾吾，只答出一句：我給他帶東西是要收配送費的⋯⋯是、是高峰時段惡劣天氣的那種！

　　所以秦玦現在的感覺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在一氣呵成地打開寢室門、放下餐盤、迅速逃跑後，秦玦癱倒在訓練室的椅子上，半天才隨手刷起微博，準備緩一緩。

　　但不看還好，這一看卻發現，普通觀眾多隔了一條網線，好像更不願意放過臉熱的他。

　　【這可太真實了，所有人賽後慶功宴都發了微博，就他倆完全沒說話，所以猜猜這個奪冠之夜是螺紋薄荷味還是浮點草莓味？】

　　【你花總就是你花總，悶聲授粉，一個字都不帶bb的】

　　【我不聽我不聽，除非言神jiāo喘著向我解釋1個小時我才相信！】

　　【我求求你們不要再騷了，我要打119了】

　　⋯⋯

　　秦玦也就看了兩分鐘，就絕望地從快要爆炸的私信和熱搜裡發現，自己的形像已經完全成了「花總家的暴躁反差萌年上小哥哥」。

　　他明明該忐忑、該生氣，可一股又甜又羞恥的熱流卻湧上他雙頰，讓他再也克制不住臉紅，只好把拇指下滑的速度加快了些。

　　直到一些關聯出現的文章逐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才停下視線，不知道該不該點進去。

　　——【IS wy首秀刷新PUBG國內S級杯賽單場擊殺記錄，差1個人頭就逼平歐美大魔王Demon！】

　　——【IS戰隊新人強到曾被錘開掛？網絡暴力是否差點毀了一個電競天才？】

　　——【絕地求生最厲害的五種掛，人形掛妄言只能排第二，第一竟然是它⋯⋯】

　　——【諸神戰爭杯1人單挑70種外掛毀天滅地吃雞，電競姜子牙Q-001就是IS新人妄言？】

　　「⋯⋯？」秦玦的嘴巴逐漸張成「O」型，也沒問這都誰發的羞恥通稿，手就不自覺地，轉而點進了余瑾城的微博。

　　說實話，他還真有點害怕，那風度翩翩、人氣頗高的余隊長，即便這次被黑馬獵影戰隊超過，拿了個第四，也會有很多人護著——才不像他，明明沒在比賽裡做錯什麼，都要被罵到戰隊解散。

　　但這一次，結果卻有些出乎他意料。

　　余瑾城的微博下，幾乎是被觀眾以親媽為半徑艹翻了整個族譜，哪怕偶爾冒出一兩個萌萌的女粉心生憐愛，也只起到劇烈的反作用。

　　【拿了一次第四，就要被這樣噴？你們有沒有想過余隊的壓力有多大？他當初也不過是誤會了妄言，鍵盤俠們是不是想逼到他自殺才開心？】

　　——【龜龜，連被逼自殺都安排上了？這也太有節目效果了吧】

　　【妄言都沒自殺，余瑾城就要自殺？出門左拐長江右拐黃浦江隨便挑一個跳啊】

　　【不是他要指揮全隊硬剛的嗎？他想裝什麼型號的b？反被妄言兩槍爆頭深喉服務，好起來了？】

　　【小姐姐在？看看p？廢鐵win94知道自己能走上這樣的人生巔峰嗎？還是兩次？】

　　⋯⋯

　　有一條點讚頗高的，因為關乎余瑾城當初一錘定音的微博置頂，所以也直接刺入了秦玦眼簾。

　　【在？出來退電競圈】

　　【退出電競圈還怎麼賺錢透粉？想多了，過兩天雞湯文起碼一萬字起】

　　【余隊別慫啊，趕緊退，沒錢我給你轉帳匯款（燒紙錢.jpg）】

　　秦玦不禁握緊了手機，整個人也從甜蜜鬆軟的狀態中抽離出來，坐得僵直。

　　——接著，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身後的沈燁就敲了敲他椅背，問：「在看余瑾城微博？」

　　秦玦頓住兩秒，點了點頭，沈燁又問：「我知道你其實很善良⋯⋯但我還是想問，你想要這個人得到什麼下場？」

　　或許那片光線下，沈燁忍住了沒有多問的那個問題是——你到底是不是那個曾經跟我交手過的Mensonge？

　　秦玦則始終沒把視線從屏幕上移開，呼吸也沉下了：「⋯⋯我不善良。我就他媽想要他身敗名裂，得到他自己在微博置頂說的那個下場。但⋯⋯我其實知道，這不簡單吧。」

　　他以為，即便他來了IS戰隊，這事兒都不一定能走向最後一步，但這時，沈燁卻點了根菸，吐出了屬於從業10年老男人的自信：「簡單啊，怎麼不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