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從來沒有人告訴秦玦，輿論遠比他想像中的水深火熱。

　　他公開關係時，沒看到幾條惡評，也就沒過多地去追究戚霽攬責「是我掰彎了他」之後，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

　　此刻聽楚連河這麼說，秦玦當然在心慌之餘，還有點不解。

　　「你怎麼知道的？」秦玦疑問，對方就答：「那天我在醫務室聽到的⋯⋯反正花神很傷心。」

　　說著，楚連河就把當日聽見戚霽跟孟醫生聊天的事，都交代得一五一十。

　　秦玦胸腔陣陣發悶，又問：「⋯⋯那你又從哪知道我粉絲對他無腦噴？」

　　「⋯⋯」然而剛才還在鳴不平的少年卻提了口氣，眼神躲閃，「⋯⋯你不要誤會啊，我只是無意之間看到的，對你粉絲不熟。」

　　「無意間看到？」秦玦皺眉，朝他招了招手，「你不給我也看看，我怎麼信？」

　　對方一下支支吾吾起來，秦玦這種急脾氣也根本不跟他磨嘰，馬上走過去逼視他：「給不給？」

　　光憑184的身高，秦玦在南方城市就常有壓倒性的氣勢，對方抬眼看他，縱然一臉不服，也只得摸出手機翻了翻：「⋯⋯你看吧。」

　　秦玦低下接過手機，本來想著「我的粉絲都是菩薩在世大好人怎麼可能去罵戚霽」，卻沒多久，就彷彿在屏幕上看到了什麼邪教組織。

　　其中，甚至包括一些他所眼熟的，在他微博下留言、說話溫和有禮貌的人。

　　一條條謾罵裡，從繁花騙言神給自己搞熱度害得言神被恐同罵，到死媽俱樂部拿我們言神當槍使賣腐，再到落夜全家掛樹從言神一進隊就親自下場帶節奏，應有盡有，可以說腦補了一出騙人騙錢騙感情的大戲。

　　這場戲的名字也呼之慾出，大概，可以叫言神電競圈受苦受難記。

　　看著那些令人費解的縮寫，秦玦幾乎沒懂他們在說什麼，整個太陽穴都漸漸疼起來：「⋯⋯是我文化水平不行看不懂九年義務教育以上的漢字了？這說的都是什麼jb東西？」

　　再一看不少人還暗示自己私信罵了隊友、要挖隊員的電話號碼，甚至遷怒沈燁讓他不如早日退役，秦玦更覺得心裡被刺了一下：「又關沈燁什麼事？？」

　　楚連河的眼睛雖然認真盯著他，語氣卻儘量顯得心不在焉：「誰讓隊長跟個CP粉頭子一樣，有人在他直播裡一直問你和花神的事，他不僅不生氣，還會大方聊兩句——這本來是粉絲看直播不帶腦子，結果他還被罵看上你的熱度了。」

　　說著，楚連河就返身喝了兩口水，似乎準備和他好好嘮嘮。

　　秦玦則拿著他手機翻了翻，隨手進了他主頁——這居然是個小號，而且版頭背景還赫然是秦玦滿臉紅暈貼紙、四周全是亂七八糟貼圖的P圖。

　　「？」秦玦一怔，被那PS技術嚇得退出來，「你微博背景為什麼是我？？」

　　楚連河這才一驚，意識到什麼後馬上想搶手機：「——我忘了換、不是，這哪裡是你了？？」

　　秦玦一抬手臂，手裡的東西就到了楚連河搆不著的高度：「這他媽不是我還能是你爹啊？你到底想幹嘛？」

　　兩人推搡兩下，足足比秦玦矮了10多釐米的楚連河一臉絕望：「⋯⋯現在在基地裡，我不想跟你動粗，手機還我。」

　　「你跟我動粗？我要是想，你今天處男膜都得交在這兒。」秦玦卻不屑地笑笑，摁著他肩膀把手機扔回給他，「⋯⋯你這小號，不會是黑裝粉，準備抹黑我吧？」

　　說完秦玦就有點佩服自己的聰明，對方卻聳聳眉毛，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你就當是吧。」

　　看著對方屏幕上的遊戲界面又開始了，秦玦走前還損了兩句：「有些人就算每天練18個小時也沒用的，不如早點去睡覺，否則長不高的。」

　　到他開門，對方才吼出一句「我今年才17我他媽穿鞋有175了」，所以他還不忘殺人誅心：「咱們都最萌身高差了你還175？少穿點高跟鞋吧，女裝容易上癮。」

　　所以最終，楚連河是氣得差點把自己的錫紙燙撓直，才進了新一局遊戲。

　　***

　　收拾完這個小朋友，秦玦還算解氣，但回到寢室，他的心情就有點沉重了。

　　黑乎乎的室內躺著他三個室友，很顯然，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粉絲成天作妖，卻從沒有人跟他提起過。

　　秦玦心裡有些癢癢的難受，又害怕自己道謝會搞出什麼相親相愛的感人氛圍，所以乾脆抬手開了燈。

　　「都醒醒。」

　　因為突如其來的刺眼光線和他的喊話，面前的幾個人陸續睜眼爬起，神情卻都有點不解。

　　「怎麼了？」看他耳朵通紅，沈燁第一個揉揉眼，一臉我懂了，「⋯⋯你他媽又發情啦？想讓我和崔神出去？這不合隊規的，兄弟。」

　　然而崔雪致已經把衣服扔了出來：「年輕人嘛，充電五分鐘能幹兩小時，理解一下，咱倆回隔壁。」

　　戚霽也斜倚在枕頭上，一秒入戲：「前輩⋯⋯今天可不可以自己動啊？我有點累～」

　　秦玦被他們三個逗得雙頰緋紅，差點忘了正事，直到沈燁屐著拖鞋要從他身邊過，他才回過神來，一把將對方推回了床上。

　　「你不准動。」秦玦居高臨下看沈燁，對方一愣後，只得笑著拉過被子，一臉可憐：「秦總別這樣，人家賣藝不賣身。」

　　「⋯⋯你別說話。」秦玦的語氣依然凶狠，但霸道地反鎖房門後，他又有點猶豫，「問你們⋯⋯問你們一件事。」

　　幾個人大約都察覺出他的認真，紛紛正經起來——接著，他們關心了半天，秦玦才盯著那價值不菲的實木地板，慢吞吞說：「為什麼沒人告訴我，我的一些粉絲其實一直在搞事？」

　　空氣一下靜下來，不著痕跡地在幾人之間流動，幾秒後，沈燁第一個笑了：「我他媽還以為你要說什麼，是訓練不夠忙還是我們小戚不夠大，你還有空想這些？」

　　崔雪致也鬆了口氣，招呼他趕緊睡覺：「你管這些事兒幹什麼？我們知道分寸，你就別插手了。」

　　秦玦卻看一眼戚霽，問：「那你呢？」

　　戚霽看著他，眼神在驚慌一秒後，才重新浮起笑意：「前輩的腦子跟身體一樣敏感麼，我怎麼可能理這些事？」

　　然而面對他的調戲，秦玦卻只是著急：「你明明就壓力很大被我粉絲噴得很不開心，你卻不告訴我，連隊裡來的新人都知道了，我反而不知道。」

　　一陣沉默蔓延開來，幾個人的視線都投向了戚霽，戚霽的聲音卻一滯，變得強勢起來：「不要聽別人胡說⋯⋯你過來，睡覺。」

　　他一邊嚴厲地命令，一邊抬起了溫柔的雙臂示意秦玦，但秦玦還是站在原地，不肯動。

　　「好了好了言神，別鬧了，你這樣很容易被日的。」即便沈燁勸秦玦，秦玦都只是有點慫地縮縮肩膀，嘴裡依舊不肯聽話：「那⋯⋯你都跟孟醫生哭了也不告訴我，你日的到底是孟醫生還是我啊。」

　　說著，他就把自己所聽見的都拿出來質問，明顯不可能再相信眼前的人騙他，但戚霽卻舔舔嘴唇，似乎不甘承認地打斷他：「⋯⋯都是小事，觀眾知道的不多，有些人激進點很正常，我自己調整一下就可以好，告訴前輩不是找更多麻煩嗎？⋯⋯你給我過來睡覺，不准再說了。」

　　空氣裡竄起了一股微妙的火藥味兒，秦玦聞言，走過去就脫鞋隔著被子踩了一腳他的小腿：「你居然這麼跟前輩說話，你是不是想挨體罰？」

　　那樣的力度肯定不會帶來什麼痛感，但戚霽還是一把抓住他瘦得骨節突出的腳踝，猛地一拉：「⋯⋯我看前輩是不知道無理取鬧的後果。」

　　秦玦一個趔趄，摔倒在他臂彎裡被他緊緊摟住，兩個老油條見狀，也都對戚霽抱了抱拳準備撤。

　　但誰都沒想到，這時秦玦卻忽然撐住戚霽肩膀拉開兩人的距離，眼神不是想和他調情：「我是認真的，戚霽。」

　　戚霽望著他，手依然撐開了他內褲邊緣，繼續胡攪蠻纏迴避問題，而且小腦袋還一歪，流氓般從背後往他屁股看。

　　但這一次，平時被摸一下就不行了的秦玦卻死死制住那隻手，語氣漸重：「我很清楚你為什麼不開心，罵人的肯定多了去了，吃瓜的衝浪網友、其他戰隊粉絲肯定都批話一堆，沒幾個噴子能影響你心情——除了我的腦殘粉，是不是？」

　　戚霽的眼睛一時沉默，手也鬆開，於是秦玦就把兩條腿搭在他腿上，生氣地坐在一旁，繼續輕輕蹬他：「我知道你們都一心想替我攔著，我還傻逼一樣以為運氣好沒發生什麼，那現在誰告訴我，戰隊之前到底刪了多少評論？」

　　沈燁看看頭頂的燈，也知道瞞不下去了：「⋯⋯那豈止刪評論啊，公關費90%都花你身上了。」

　　秦玦的腳頓了頓，沈燁卻撐著臉，笑容溫存，完全明白了他為什麼生氣：「言神，你得明白啊，這是電競項目商業化的必經之路，你從一進隊就是戰隊打造的矛盾爭議點——你的經歷越吸引人，就越多亂七八糟的人會慕名而來，所以腦殘粉的比例自然偏高。但戰隊卻從來不覺得這是壞事，或者說，你可以理解為這是戰隊默許的。」

　　秦玦的喉結動了動，正要說什麼，沈燁就打斷了他：「你以為你那些腦殘粉天天在微博罵我我沒看見？我告訴你，過兩天TIPC一打，我和崔神但凡有一點失誤，他們立刻能讓我們滾去退役不要耽誤言神的大好前程——但是，你得學會不被粉絲輿論左右，就跟我一樣。當初溫容老盧粉絲誰沒給我發過靈堂遺照？我還不是照樣接客？」

　　「可是⋯⋯」然而聽他一頓開導，秦玦嘴裡模糊的爭辯還是響起，「可是把我的小戚弄哭，就是他媽的不行！」

　　「⋯⋯你他媽——所以我其實是附屬的？？」沈燁一陣腦殼疼，半天才道，「那這事就是小戚的錯，為粉絲言論傷心，腦子被驢踢了？」

　　燈光下，剛才還釋放總攻氣場的戚霽不免一陣手足無措，而且他沒想到，秦玦和沈燁還很快為他辯論了起來。

　　「他還是個小孩，就不能受輿論影響嗎？再說TIPC要開打了壓力本來就大，他一向腦子傻，誰喜歡我他就喜歡誰，所以他喜歡我的粉絲——可是他因為我才手傷，卻被罵不努力訓練還蹭什麼鬼熱度，又啥也不能說，委屈很正常啊。」

　　「正常？哪裡正常了？快19歲了，包皮都割完了還是孩子？我看你就是護短。」

　　「我護短？？他不短，但我也要護——粉絲想討論比賽想黑誰都可以，但打著喜歡我為我好的旗號無腦噴你們就是不行！」說著秦玦還翻出手機，忿然道，「我買個會員，我要置頂！」

　　都逼得秦玦要花錢充會員了，事情明顯嚴重起來，於是沈燁立刻躍過來，差點把戚霽都踩吐血：「你他媽別亂來啊——」

　　兩人翻身就在床上打起來，搞得旁邊身材高瘦的戚霽都顯得弱小無助，一陣髒話爭吵刺耳後，還是崔雪致打斷了他倆的爭執：「他想發什麼就讓他發，沈隊。」

　　眼下，沈燁已經因為身材劣勢被秦玦壓在身下，所以他只得不解地轉頭看崔雪致：「⋯⋯摧雪，你知道這樣會惹麻煩的。」

　　但崔雪致卻垂眸，說：「向來粉絲之間有矛盾，都是因為贏不了比賽，這我覺得很正常。但現在還沒輸比賽，只是公開了個關係，就到這份上了，可謂史無前例，本來就該控制——戰隊的決策可能一開始沒錯，但也不是不能調整。」

　　說著，他的視線在三個隊友臉上掃一遍，回到了沈燁身上：「沒有誰能在比賽裡常勝，包括我們——言神粉絲真到了大半都讓你滾去退役的地步，你會真的不傷心？你放屁給誰聽呢？」

　　崔雪致的語氣雖然平靜，但還是弄得沈燁不覺抿了抿嘴巴，沒有再動。

　　秦玦見狀，也像勝利者一般看他一眼，繼而從他身上爬起來，重新解鎖了手機。

　　「我看你是要成為史上首個懟自己粉絲的電競選手了。」沈燁絕望地閉上眼嘮叨起來，「我該和你多講講我們當年都怎麼過來的，被罵算什麼，沒錢才是最慘的⋯⋯我連安全套都捨不得多買，你說我為這個錯過了多少人⋯⋯」

　　戚霽也一臉焦急，小手蠢蠢欲動想阻止，但秦玦卻挨個踹了他倆一下：「都他媽給我閉嘴啊，我自己知道怎麼處理，什麼事都要你們來幫我扛，我的總攻顏面往哪裡放？」

　　作者有話要說：

　　肥來了555555不要離開我（伸手

　　明天晚上9點更新

　　言神rio血雨腥風體質，但如崔神所說，大家輸了比賽再撕逼嘛（不）

　　反正也是不會輸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