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翌日，林晚睡遲了。

　　其實也不算睡遲，就是比平常多賴了一會床，醒來時，言修拎著個包裝精緻的禮品袋，頂著兩隻熊貓眼，坐在林晚的床頭，無精打采的盯著他。

　　「⋯⋯」

　　「⋯⋯⋯⋯」

　　林晚嚇得瞬間雙手護在胸前，從床上一躍而起。

　　言修抓了抓頭髮，把其中一個袋子塞進林晚的懷裡：「早上葉⋯⋯早上我下去取東西，正好有你的，順便幫你一起帶上來了。」

　　林晚接過袋子，也沒來得及看是誰送的裡面有什麼，忙問道：「你怎麼了？言修？你這是⋯⋯昨晚一整晚沒睡覺嗎？？」

　　言修揉揉太陽穴，一臉倦容：「在想事情，沒睡好。」

　　正說著，言修的電話響起，他慌慌張張的跑去陽台接了個電話，回來，對林晚道，「我得先出門了！」

　　和言修認識了那麼久，林晚從沒見到言修這樣疲憊又糾結的模樣，擔憂道：「你到底怎麼了？」

　　言修一邊穿鞋，一邊問道：「你覺得我會喜歡上男的嗎？」

　　林晚疑惑的「啊」了一聲，一臉茫然：「？」

　　言修又問：「就是那種，大美人，非常漂亮，男的，還⋯⋯很會撩我的那種。」

　　林晚：「？」

　　言修：「更要命的是，我居然臉紅了！！滾燙滾燙的那種！！」

　　林晚：「？」

　　之前的玩笑話一語成讖：「所以葉葉是男的？」

　　「⋯⋯」

　　「⋯⋯⋯⋯」

　　沉默片刻，言修一言難盡的點點頭。

　　電話又響了。

　　言修急忙起身：「有機會了我再告訴你。一會我可能不會回酒店，那我們直接會場見！」

　　林晚：「你真的沒事？」

　　言修欲哭：「我有事！！」

　　說完，言修接起電話，倉皇出門。

　　房門「砰」的一聲被重重關上。

　　林晚盯著言修離去的方向發了會愣，才想起懷裡的袋子，他打開看了一眼，裡面裝了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禮盒。

　　是一塊手錶。

　　誰送的？

　　林晚正疑惑，手機震了震，牧野發來消息。

　　牧野：起床了嗎？

　　林晚飛快回道：我、起床了！

　　牧野：早上要對活動流程，出不去，就讓歷青幫忙送過去了，東西收到了嗎？

　　是牧野送的！！

　　林晚在心裡歡呼了一聲，同時又有些惆悵。

　　他認得手錶的牌子，百達翡麗的表，不管是哪一款，都絕對不是他買得起的。

　　林晚：太貴重了，先生，我不能收。

　　牧野一笑，沒理會林晚的糾結。

　　牧野：送你的第一份禮物你就不想收？小主播？

　　牧野拍了張照，他的手腕上，也帶了一隻一模一樣的表。

　　牧野：想送你很久了。

　　牧野：帶上，讓我看看。

　　林晚：！！！

　　牧野也有一塊⋯⋯

　　那四捨五入就是情侶表了！！

　　林晚的花一下子開了。

　　就像是第一次吃到了甜甜的糖果，只一下就跌落其中，兜了滿心的歡喜與歡欣，逐枝怒放。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寶貝似的帶好手錶，拍了張照，發給牧野。

　　林晚特意拉開了窗簾拍的照片。正午的陽光剛剛好，少年挽起白襯衫的袖口，露出一節潔白的手腕，帶上了牧野送他的表。

　　林晚：好、好看嗎？

　　林晚：先生⋯⋯我⋯⋯

　　牧野一笑，撫上自己的手腕。

　　牧野：嗯，好看。

　　牧野：下午記得帶。

　　牧野：忘了說，今天也想你了。

　　牧野：我的晚晚。

　　隔著個屏幕，林晚的臉又被撩紅了。

　　*

　　主播大會和尋常晚會不大一樣，是以類似酒會的形式，從下午三點開始舉辦，主辦會場離酒店不遠，林晚換好早已經準備好的正裝，準時到場。

　　有許多主播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參加主播大會，都相熟，聚在一起，碰杯閒聊。

　　林晚還誰都不認識，就先找了個不太顯眼的位置，取了一杯果汁，靠在一旁。

　　林晚四處瞅了一眼，正好看到言修，他正在和一位長頭髮穿西服的男人說話，話題好像看起來不太愉快，言修一度想要離開，但沒一會就被男人拽住手腕，往另一個方向拖走。

　　會場管理嚴格，出入都是要出示證件或是邀請函的，能進入其中的必然不是可疑人士，林晚倒不擔心言修會被怎麼樣。

　　所以⋯⋯這是葉葉？林晚在心裡瞎幾把猜。

　　過了一會，牧野和一隊其餘幾人也來了，牧野被一個看起來像是平台管理層的人叫住，聊了幾句。

　　穿著隊服的牧野已經夠耀眼了，穿著正裝的他更晃眼。

　　西裝的尺寸正正好，外套口袋裡裝了摺疊整齊的方巾，就連頭髮也被仔仔細細的打理過，牧野長手長腳的站在那，就跟燙開黑夜的一束光似的，無端惦念，只想無時無刻盯著那處，再挪不開一寸目光。

　　林晚犯花痴了。

　　牧野抬手，袖口滑落半分，林晚看到了他手腕上帶著的表。

　　牧野和他帶著同樣的表！

　　林晚下意識的撫上手腕，暗暗一笑。

　　「你好。」有個妹子拿著香檳走了過來，和林晚放在桌上的果汁輕輕一碰，酒杯相碰，「叮」的一聲，「你就是瀚海TV電競版塊的Night？」

　　林晚抬頭，陌生的面孔。

　　「嗯，你是⋯⋯？」

　　「我是落落。」

　　林晚眨眨眼。

　　沒聽過⋯⋯

　　他飛快的上網搜了一下。

　　落落是星斗TV的電競一姐，在做直播前是一位職業選手，跟著隊伍闖進了WCG星際爭霸的決賽，現在穩居星斗TV最知名主播的地位，是星斗TV的搖錢樹，身價也貴，聽說一年的簽約費就得好幾百萬。

　　落落自來熟：「你是第一次來參加？」

　　面對異性，林晚習慣性的後退了一步，保持了一點距離，點頭：「嗯。」

　　落落笑了：「你不用太緊張，一會就主持人在上面比比幾句今年發生的大事件，然後就開始盤點各個TV最受歡迎的主播，上去領獎，挺無聊的。」

　　落落十分知道該怎麼與人相處，既顯親近，又恰好保持在一個度上，不會讓人覺得聒噪：「你第一次來，別老呆在角落裡，很多主播第一年都像你這樣，羞得跟個奶狗似的，後來還不是被歲月摧殘得像個⋯⋯嗯，色狗。」

　　落落揚起下巴，指向一人，身邊圍了好幾個身材性感的女主播，而那人，左手一杯酒，右手摟著美人肩，花叢間來回應對自如。

　　林晚撇撇嘴。

　　落落拇指向身後一指：「要不要跟我過去？我介紹幾個哥們給你認識，都是電競版塊的主播，有個和你差不多大，他們早都想認識你了。」落落捂嘴笑笑，「牧神可是為了你當眾出櫃的！」

　　提起這件事，林晚擔憂，總擔心會給牧野留下不好的話柄。

　　林晚的情緒寫在臉上，落落一眼就能看出來，忙說道：「放心放心，都9012年了，其他地方同性婚姻都合法了，這種事正常得很！不會有人說你什麼，也不會有人說牧神什麼。」

　　「你們站在一起明明很般配。」

　　林晚的臉一紅，羞澀的笑笑，但比起去人多的地方，林晚更喜歡待在無人打擾的小角落裡——

　　林晚想看牧野。

　　他柔聲回絕：「不用啦，謝謝落落姐，我待在這裡就好，那個⋯⋯」林晚真心道，「你比百科上的照片要好看得多。」

　　落落大笑，拍了拍林晚的肩膀：「過分！哪有人當著真人的面兒去查百科的！！哈哈哈哈哈！你可真可愛！」

　　那邊的朋友招呼落落過去：「那行叭，對了，今年的大會還加了個遊戲環節，獲勝的隊伍會直接給現金，可現實了，咱們隊剛好差一人，就你了呀！一會別跑，我一會來找你！」

　　落落說完就回去了，林晚下意識的望向牧野的方向。

　　林晚也很喜歡今天的牧野，比昨天再多一些，又比明天少一丁點兒。

　　牧野正好也看向了他，微微一笑。

　　目光交融。

　　林晚心跳加速，連忙侷促的收回眼神。

　　正巧，場館的燈光倏地全滅了。

　　大屏亮起，正如剛才落落介紹的流程，主持人細數了今年發生過的事件，開始盤點各大版塊最受歡迎的主播。

　　不出意外的，電競版塊最受觀眾歡迎的主播是落落，雖然剛認識不久，林晚在台下真心的為落落鼓掌。

　　落落在台上說了幾句感言就下了台，朝另一邊的朋友打了個手勢，走到林晚身邊，晃了晃手中的證書和獎盃：「要不要合個影？過兩年就是你了。」

　　「直播不到半年就破了百萬人氣，你太棒了，Night。」

　　林晚：「那是因為有牧神⋯⋯」

　　落落點開相機，舉起來和林晚自拍了一張：「哪能呀，我也看過你的直播，技術的確在線，你年紀也不大，怎麼不去打職業？」

　　林晚眼神一黯，落落連忙止住話題：「抱歉抱歉，我忘了你說過⋯⋯」

　　林晚笑笑：「沒事。」

　　主持人在台上繼續盤點，落落身為前輩，本就會特意關照一下新人，林晚第一次來，又和牧野傳得沸沸揚揚的，長得乖巧又好看，落落格外有興趣，照顧得也更多些。她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邊給林晚介紹其他上台領獎的主播。

　　林晚聽著落落的介紹，時不時的看向牧野，被邀請來的三支戰隊在一塊，紅葉換回了男裝，一頭長發整整齊齊的束了起來。

　　林晚越看越眼熟⋯⋯剛剛離得太遠，沒看清，這會仔細一看，紅葉怎麼有點像把言修拖走的那個男人？

　　但林晚沒多想。

　　牧野和月初日常飈垃圾話，月初大概是又飈輸了，拿了杯香檳賭氣似的背過身去，TCO幾人捂嘴偷笑。

　　牧野嘴角挑起，望向林晚。

　　他的小主播穿著正裝也很好看。

　　然而，牧野眉頭卻皺起了。

　　林晚身邊站了一位女主播，靠的很近，他們在講話，林晚還會對她笑，他們合了張影⋯⋯

　　牧野不愉的「嘖」了一聲。

　　台上，盤點完畢，主持人宣佈開始遊戲環節，相關成員到後台報名。

　　牧野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女主播笑眯眯的接過林晚手中的果汁，隨手放在桌上，不知道向誰揮揮手，就把林晚推到了會場的另一邊。

　　「小東西⋯⋯」牧野磨牙，離開位置。

　　遊戲不難，就只是平常綜藝裡經常會有的遊戲，不過被改成了接力模式，每個小隊20人，分別分工進行不同的遊戲環節，第一個到達終點的小隊獲得優勝，主辦方將會在大會當場發現金獎勵。

　　均攤一下，獎金其實也不多，但是就是好玩，現場氣氛夠足。

　　落落小隊20人抽了個簽，分工完畢，林晚和落落被分到了遊戲的第一個環節，傳巧克力棒的遊戲。

　　一個很古早的聚會遊戲。

　　拿一根巧克力棒，從第一個，用嘴叼著，按順序傳給後面一個，直到最後一個人用嘴接住為止。

　　林晚沒去細想遊戲內容，習慣性的站在了最後一個，他的遊戲興致不高，心思不在遊戲上，思緒和眼神早都飄走了，在會場裡四處尋找牧野的身影。

　　牧野剛剛還在那的，現在卻是怎麼找也找不到他了。

　　林晚還在失神，那邊，落落叼著巧克力棒，含糊不清的催促：「快點兒！Night！別發呆了，快接著！」

　　林晚回過神來，一愣。

　　巧克力棒只剩一點了！！

　　不是！這都沒傳幾個人，怎麼就只剩下這麼一點了！

　　旁邊的人在低聲催促。

　　林晚愣在原地，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台下傳來一陣騷動，伴著圍觀女主播的瘋狂在按訥的輕聲尖叫。

　　「牧神牧神！牧神過來了！」

　　「好帥！！！！」

　　牧野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裡，面上帶著半分慍怒還有半分無奈。

　　林晚站直了身體。

　　牧野走上台，抱歉的的對落落一笑，用手指接過她叼著的巧克力棒，掰掉前端的一小塊，銜好，然後捧起林晚的臉頰，對準他的唇，覆了上去。

　　唇貼唇的，牧野將僅剩的一丁點巧克力棒傳給了林晚。

　　林晚簇然睜大了眼睛。

　　唇間觸感柔軟，環著淡淡的巧克力味，還有⋯⋯

　　牧野的味道。

　　林晚甚至能聽到牧野的心跳聲。

　　三分清泉，兩分皓月，五分怦然心動。

　　林晚的大腦當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