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與青年被軟禁時低調隱忍的表現不同,趙崇張揚得彷彿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被皇帝陛下藏了嬌。
男人行事肆意,被圈禁後的性子更是跳脫,上午頭疼下午胸悶,聽著喜德那越來越沒有起伏的回禀,林果簡直覺得有了某人的自己比納了一宮的后妃還要忙。
偏生清晏殿內大多都是趙崇一手安排的下人,在沒有觸及到皇帝陛下的底線之時,他們便也極其配合地任由對方折騰。
於是,清晏殿內日日藥香四溢常有太醫進出,久而久之,儘管有上面宮規的管制,但五花八門的流言還是偷偷地在宮人們的口中流傳開來。
軟禁、虐待、相愛相殺,流言的內容不盡相同,但卻無疑都將趙崇和自己緊緊綁在了一處,無奈地長嘆一口氣,林果處理完今日的政事,下定決心要給對方找點事兒做。
這男人實在太能鬧騰,若是再不把人從清晏殿放出來,對方遲早有一天要拆了自己的老窩。
[這個竟然覺得是你把某人給'玩壞了', ]津津有味地看著從宮內搜羅來的八卦,零十一一邊嗑著瓜子一邊點評,[攻受都分不出來,這人眼神不好,我覺得他需要去看眼科。]
[拜託你多留些儲存空間給正經資料好嗎?]趁著沒人注意偷偷翻了個白眼,林果也沒想到宮人們看似規矩的外表下腦洞居然有那麼大, [可算把凌銳留下的爛攤子處理妥當,小爺我終於能把趙大禍害從清晏殿裡放出來了。]
[可我看你最近的囚禁play不是玩得挺開心?]扔掉手中的數據瓜子皮,零十一十分好奇地問道,[說實話……果子你覺得臍橙什麼的還好吃嗎?]
[去去去,我看你就是小黑屋裡的清靜經背的還不夠多,]下了龍攆移步清晏殿,林果默默地在心裡回應對方,[等回去了我就帶你去維修處,保準能好好清清你儲存空間裡的無用數據。]
[這怎麼會是無用數據呢?求知可是智能系統刻在代碼裡的本能,]哼唧一聲,零十一扭身改用短短的尾巴沖著對方,[我敢打包票,就算是強悍如主系統大人,他也肯定對這個問題產生過好奇。]
[等我攢夠了積分,一定要從主系統大人那兒兌換個人身玩玩。]
儘管就沒見過幾次那個掌管著整個快穿局和其下世界的主系統,但有零十一這麼一個鐵桿迷弟作陪,林果耳濡目染之下倒也還算對對方有幾分了解。
那樣一種與人類完全不同的智慧生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全知全能。
「阿嚏!」剛把心思從和零十一的對話中抽離回來,林果就聽到內殿裡的男人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不確定對方今天是否又是興致來了在演戲,林果揮手屏退宮人,而後繞過披風入了內殿:「身體不適,可要朕再為皇叔叫個太醫來?」
那玄鐵細鏈足夠堅固也足夠長,在青年替自己調整好鬆緊長度後,趙崇已經可以自如地在清晏殿內殿的範圍內活動。
隨便披了件衣服坐在椅子上讀著沒什麼趣兒的志怪軼聞,趙崇摸摸鼻子直接把書一丟:「剛剛本王是真的覺得很癢。」
挑了挑眉,還未換下龍袍的青年拂袖坐在趙崇對面,顯然並不相信對方此刻的說辭。
「陛下今日怎麼這麼就早來了?」知道自己這陣耍賴裝病將青年鬧騰的不輕,趙崇倒也沒再因為這點小事和對方爭辯,「朝服都沒換就匆匆趕來,看來陛下一定是想極了本王。」
實際上只是覺得古裝換起來太麻煩的林果:……好吧,看在你被關了一個月小黑屋的份上,你說的什麼都對。
「朕是來放皇叔出去的,」淡淡開口,青年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被困在清晏殿這麼久,想必皇叔的感覺也並不好受。」
「氣消夠了?」聽到這足以讓朝野上下再次驚掉下巴的消息,趙崇臉上卻並無半分意外,抬手為兩人各倒一杯熱茶,趙崇勾唇輕笑,「這不過才一個月,本王還以為、陛下定要將本王也圈滿三個月才算罷休。」
從青年這一個月來讓外人摸不著頭腦的袒護與縱容中,趙崇哪裡還能悟不出對方的心意?就算之前多多少少還會因為當局者迷而患得患失,但在經歷了這麼朝夕相處的一個月後,趙崇早已學會從青年的一舉一動中捕捉愛意。
口是心非,謀逆者按律當斬,若不是某種感情戰勝了對方骨子裡的傲氣和好勝心,青年又何必用這種並不高明的手段將自己留在身邊。
知曉對方是要為之前的遭遇出一口惡氣,是故青年不逼迫,趙崇也不逃,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倒也還算愉快地度過了這一個月的時光。
本以為對方還要將自己關上一陣兒磨磨銳氣,但趙崇沒想到,青年竟然這麼輕易就決定了放自己這頭猛虎歸山。
「歸山又如何?若皇叔不老實,朕亦可以親手再抓一次,」不必和男人對視,青年就能準確地猜出對方的心思,垂下眼瞼,青年從自己寬大袖袍的暗袋中拿出一把小巧的鑰匙,「關於凌銳的下場,皇叔可曾從殿內宮人的嘴裡聽過?」
「褫奪凌姓,發配幽州,」乖乖地攤開雙手,趙崇早已習慣了自己行動間夾帶的叮噹聲響,「斬草不除根,陛下如此心軟,日後定然後患無窮。」
「若是朕不心軟,皇叔以為自己還能留得住這條命?」眼見男人雙腕上的鎖鏈被解開,青年將那鑰匙向桌上一丟,用眼神示意著「剩下的自己開」。
「可本王卻只想讓陛下對本王一人心軟。」並不著急恢復自由,男人活動了一下陡然輕鬆的雙手,而後藉著巧勁一伸手將對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玄鐵鎖鏈堅硬而又寒涼,為了避免讓青年不舒服,他已經很久沒有正正經經地將人抱在懷中。
無論是軟禁還是奪權都已兩相交替盡數還清,是故消了心頭憤憤的青年只是習慣性地掙扎了兩下、便任由收緊手臂的男人隨意去了。
「趙崇,」抬手拽住身側男人鬆鬆垮垮的衣領,身著龍袍的青年一字一頓道,「朕會永遠看住你的。」
「攝政王也好、大將軍也罷,若你膽敢再對凌朝有半分不利,朕絕不會再一次手軟。」
看來自己以後竟還要和這凌朝的江山爭寵,思及此處,趙崇對重掌大權的期待也淡了幾分,順勢低頭吻了吻青年的額頭,趙崇得意笑道:「聽這話的意思,陛下是注定要和本王糾纏一輩子了?」
「別急著反駁。」見青年蹙眉似要開口,趙崇薄唇下移,熟絡地用老方法堵住了對方的嘴巴——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陛下,咱們的日子啊、還長著呢。」
*
永和三年初,沸沸揚揚鬧了大半年的「朱雀門之變」終於在攝政王趙崇的東山再起中落下了帷幕。
半年前那個在朱雀門前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又將攝政王成功軟禁一月有餘的青年帝王似乎只是一抹一閃即逝的煙火,在攝政王重新接管朝政大局後,對方便像登基之初一般變成了傀儡皇帝。
不,也許是連傀儡都不如,據那些新入朝的官員們說,議政殿中那把純金打造的華麗龍椅上,甚至根本沒有出現過所謂皇帝的身影。
皇宮裡的秘聞本就不可深究,茶館裡的說書人為了多吸引些聽客,各個都花樣百出地為這段秘聞填上了各式各樣或浪漫或血腥的花邊和結局。
有說那皇帝早就被攝政王殺了、那空無一人的龍椅上其實是放著一塊小臂長的無字牌位;有說攝政王是愛而不得,所以將那小皇帝永遠地囚禁在了清晏殿;還有說那兩人相愛相殺早已同歸於盡、現在裝作攝政王的根本就是從幽州逃回並易容的和親王世子……
可無論世人怎樣猜測編排,這偌大的凌朝終是在攝政王的帶領下安安穩穩地走向了前所未有的盛世,趙崇和其麾下兵將驍勇善戰,三年間接連打了幾場勝仗,邊疆小國聞「趙」喪膽,紛紛求和上貢以求自保。
聲望漸偏,世人只知趙崇而不知凌安,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之時,趙崇卻忽然從凌氏僅存的幾支血脈中挑選了一個適齡的孩子定作皇儲。
朝野震驚,唯有那些在深宮中伺候、永遠也不會踏出宮門的宮人們才知道,這片大好的九州河山,近百年內都會姓凌。
——也只會姓凌。
因為那被世人謠傳失踪的小皇帝,正被好端端地放在趙姓王爺的心尖上。
「陛下,王爺回來了。」
被喜順的聲音驚醒,無奈被抓來暫代對方處理政務的青年一扔朱筆,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抱住了那玄衣帶血風塵僕僕的男人。
任務完畢,海晏河清。
在往後餘生,林果所想要的,也不過只有一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