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桂花酒
陳軒的呼吸因為這個問題陡然急促,連面頰都被紅暈覆蓋。
林海等了幾分鐘,沒得到回應,挑眉咬三少爺的嘴角:「說啊,現在是因為什麼。」
「你……你知道的。」陳軒拼命眨巴眼睛,試圖引起他的同情。
林海卻偏要聽三少爺說實話:「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林海!」陳軒急了,顧忌他的傷腿不敢掙紮,紅著臉叫,「那你說,你為什麼拼命幫我奪家產?」
「因為我喜歡你。」林海毫不猶豫地回答,「更因為我愛你。」
三少爺聞言,跟含羞草似的蔫吧了,下巴擱在他肩頭小聲叫喚,哎呦哎呦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林海抬手拍了拍陳軒的屁股:「我說完了,到你了。」
陳軒縮了縮脖子,自知難逃一劫,把臉埋進他的衣領哼唧:「我也是。」
「嗯。」林海的回應聽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
陳三少戰戰兢兢地抬頭,覷他的神情,瞄見林海面無表情的臉,急了:「我也喜歡你,可我……可我不知道怎麼回報你的喜歡。林海,我除了你一無所有,所以我不敢說這也叫喜歡。」
「怎麼不是?」林海攥著三少爺的手,輕輕揉捏,「你這叫傾其所有的喜歡。」
陳軒難堪地咧嘴笑笑:「也就你慣我。」
林海仰頭親了三少爺一口:「知道就好。」
陳三少似乎有些不滿,扭開頭啃他的脖子,啃了兩口注意力又回到帳簿上:「也不是沒法子。」
陳振興手段再高超,百密一疏,總有考慮不到的地方,而這樣的地方恰恰是陳軒留心觀察過的。林海等的就是三少爺的這句話,連忙坐直身子洗耳恭聽。
「你瞧這裡。」陳軒把帳簿推到他面前,用鋼筆畫了個圈,「秦淮河,就跟彩雲軒一樣,很多酒樓雖然明面上掛著陳記的招牌,實際上早就想脫離了,而且這是陳安掌握的生意裡最有用的一部分,如果我們從這裡下手,就算別的生意搶不到,也不虧。」三少爺說完眼睛亮晶晶的,期盼地望著林海。
林海卻覺得陳軒是故意的。 那麼多生意,偏偏選了秦淮河邊的酒樓,這闊少的心思總往能唱小曲兒,喝小酒的地方跑,他沒由來地生氣。可這回陳三少當真沒耍心眼,畢竟酒樓招攬生意容易,得來的錢還多,他以前總往彩雲軒跑,一來是為了躲避陳家人,二來是暗中觀察酒樓的運作,所以此番才認認真真與林海商量。
他倆對視片刻,林海先移開視線。
陳軒瞬間什麼都懂了,氣鼓鼓地起身往屋外沖:「你不信我!」
「回來!」他煩悶地喊。
陳三少的脾氣上來了,頭也不回地跨出門,還順帶把門給摔上了。
「三少爺?」林海提高嗓音,隱隱約約瞥見門外的人影,隱忍道,「真的是秦淮河邊上的酒樓?」
陳軒又踹開門,杵在書桌前發火:「我都說了我喜歡你,你怎麼還不相信我?」
「這和喜歡無關……」
「怎麼無關?」三少爺徹底惱了,「你喜歡我就得信我,慣著我!」說完,覺得這話有些過分,氣焰減緩幾分,卻依舊氣不過,「你先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逗我玩兒的,一遇上事還是把商會放第一位,你不就是怕被我連累嗎?」
陳軒一口氣說了一大通,把自己說委屈了,咬牙不去看林海的神情,狠狠地揉眼睛:「也罷,我不舍的連累你!以後分會不用出面幫我,我自己去就成,至於結果如何,就聽天由命吧。」
午後的光暖融融地籠罩著三少爺,林海無端歎息,靠在輪椅裡向陳軒招手:「過來。」
陳軒不動,轉身背對他抹眼淚。
林海只得自己把輪椅搖過去,好脾氣地抱三少爺的腰:「你這話自相矛盾。」
「我知道。」陳軒氣結,「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誰管你?」
「反正不用。」
「你說了不算。」林海把臉頰貼在陳三少的腰間,深吸了一口氣,不等陳軒開口,直接解釋道,「不是我不信你,是你先前去了彩雲軒太多次。」
陳三少起先沒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轉身困惑地望著林海,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慢慢反應過來,氣得渾身發抖:「你無恥!」
「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去聽曲兒?」林海毫不在意陳軒的指責,蹙眉反駁,「或者是忘不掉哪家的姑娘,才故意選這塊地下手。」
陳三少聽得冷笑連連,剛欲開口嘲諷,忽而神情一鬆,紅著臉把嘴唇貼到他耳根後:「你……你吃醋了?」語氣小心翼翼,卻又壓不住難言的興奮,三少爺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喜悅快要溢出嘴角了。
他冷著臉點頭,把喜上眉梢的陳軒按在懷裡,手把三少爺的臉頰都給捏紅了:「我吃醋了。」
林海大大方方地承認,反倒讓陳軒更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解釋半晌也解釋不清,全然沒了先前的淡定,最後還是遠方看不下去,拿起賬簿幫他們核對,確定三少爺說得話確實有幾分道理。然而林海心裡依舊不舒服,搖著輪椅往床邊去,不搭理跟在身後的陳軒。
「林海,骨頭湯要熬好了。」陳三少完全不顧他的冷臉,美滋滋地追到床邊,「你先別睡,吃了晚飯再歇,傷好得快。」
林海聞言,猛地回頭:「我不想喝湯了。」
「那你想吃什麼?」陳軒還是笑瞇瞇的,「我讓廚房給你做。」
「我想吃你。」他說得平靜,陳三少的臉卻隨著這句話迅速升溫。
林海瞧著陳軒漲紅的臉,心情舒暢,又能接受三少爺的提議了:「秦淮河就秦淮河吧,咱們先把年過好。」
年關將近,分會的工人也要過年,奪家產的事再急,也得捱到年後。陳軒聞言頗為遺憾,但也知道事情急不得,便擠到床邊和他並排坐著。
林海挪動傷腿時,被三少爺滾燙的視線看得無奈起來:「又怎麼了?」
「這回你能帶我去聽曲了吧?」陳三少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海當即冷哼著轉身,隨手拿起床頭的書翻看起來,權當身旁沒有聒噪的闊少爺。陳軒也不像以前那麼毛躁,見他看書,自顧自地跑去坐林海的輪椅,坐上去也不瞎動,反而托著下巴望他的側臉。
屋子裡靜悄悄的,書頁翻動的聲響成為時間流逝的伴奏。
「看夠了嗎?」最先繃不住的竟是林海。
三少爺搖了搖頭:「不用管我,你繼續看。」
林海看不下去了,把陳軒拉到身邊,捏著下巴對視片刻,溫溫柔柔地吻了過去,唇齒相依,滿滿都是繾綣的愛意,卻少了些許的慾望。他們難得有平靜的吻,吻完呼吸還算平穩,只三少爺的眼睛微微發潮,臉頰也瀰漫起紅暈。
「林海。」陳軒軟著嗓子喚他,胳膊不知什麼時候攀上了他的脖頸,「我想吃桂圓。」
「沒有。」林海拒絕得有些不解風情。
三少爺鼓著腮幫子嘀咕:「你娶我的那天,床下有桂圓。」
「嗯。」他又貼過去親陳軒,卻被躲過了。
「我想吃嘛。」
「明天給你買。」林海不信邪,硬是吻住陳三少喋喋不休的嘴,吻了會兒靈光一現,「我想起來家裡有秋天釀的桂花酒,喝嗎?」
陳三少的眼睛亮了,拼命點頭:「喝!」
說來也巧,公館裡是沒有桂花樹的,但秋天時雲四去城郊辦了點事,順路帶回大把桂花,林海覺得扔掉可惜,就讓人釀成了酒,一直擱在後院裡,今日才想起。
他一邊喊遠方去拿酒,一邊摟著三少爺坐在床邊膩歪,等酒來,還沒開壇,甜絲絲的酒香就溢滿了臥房。陳軒沒喝就彷佛有了醉意,倚在他肩頭笑個沒完,一隻手輕輕擱在傷腿上的毛毯上,另一隻與林海十指相扣。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們斷斷續續地喝了大半壇,也說不清到底講了些什麼,大抵和未來有關。
陳軒摟著他的脖子呢喃:「你娶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林海攬著三少爺的腰說:「因為喜歡。」
三少爺像沒聽見,轉頭又喝了一杯酒,琥珀般的酒漿濺落在唇角,被他舔去。
「以後的事說不准呢。」陳軒吻回去,「你……你不一定一直喜歡我。」
「一直。」
陳三少哼哼唧唧地推開他,就差沒捧著酒壇子往嘴裡灌:「誰知道你是不是哄我開心的?林海,你別看我平時裝得不在乎,我……我可害怕了!」
林海忍笑應了:「嗯,曉得了,以後對你更好點。」
陳三少仰著下巴輕哼,他頓時手癢起來,撓了又撓。三少爺捧著酒壇子哭哭笑笑,等雲四端來骨頭湯,也不餵林海喝了,最後還是林海端起碗餵陳軒喝的。而陳三少喝醉了,趴在被子上掉眼淚,委屈得林海都以為自己欺負人了。
「林海。」陳軒攥著他的衣角抽抽。
「在呢。」林海費力地躺到三少爺身邊,沒掀開被角,腰就被陳軒摟住了。
「我難受。」陳三少蹬著腿哭,「我什麼時候才能奪回家產,什麼時候才能和你好好地過一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