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楊威上將是維斯星系聯邦的老牌戰將， 資料顯示， 他從軍三十年來大大小小打過一百多場戰役，戰勝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成績，擁有這一成績的楊威上將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常勝將軍。

　　這次德莫森帝國和維斯星系聯邦自開戰來， 所有情報都顯示敵方的最高指揮官是尼古拉少將，鑒於德莫森帝國由宋上將親自率領第二軍團主力進行了強勢反擊，維斯軍方有意派魏瑪準將帶兵增援尼古拉少將。

　　而楊威上將和他身邊最精銳的嫡系艦隊會一直留守在維斯星系聯邦的中央星系——特裡剋星系，畢竟維斯星系聯邦和金瑟星系一直以來也有著各種磨蹭，在這個和德莫森帝國大舉開戰的時候， 更需要小心提防金瑟星系會趁火打劫。

　　維斯星系聯邦和德莫森帝國的軍隊體制略有區別， 少將的實權很大，幾乎就是維斯軍隊中的最高級別，上將則是個榮譽稱號， 整個維斯星系聯邦中只有楊威上將憑藉著多年的顯赫軍功獲得了這一殊榮。

　　所以年輕有為的尼古拉少將再加上即將趕來增援的魏瑪準將， 這個陣容應該是能夠和德莫森一方旗鼓相當， 因此大家也一直認為這將會是維斯星系聯邦在吉薩戰場上的最終實力了。

　　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楊威上將帶著他的精銳艦隊趕來了交戰前線，這給德莫森軍隊陡然增加了不小的壓力。

　　所有人都在緊密關注著姚定上校與對方的戰況，這是一次反攔截，也是一次試探， 更是至關重要的第一戰，打贏了將會是對德莫森一方士氣的極大鼓舞。

　　然而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姚定上校不負眾望，打贏了！

　　但打贏了是打贏了，他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選擇了忽然撤退， 由於撤得太倉促，艦隊後翼的一艘中型星艦被轉頭反擊的維斯人擊中，失去了戰鬥力，雖然總算是一起安全撤回來了，但已經無法再跟隨大部隊進行接下來的戰鬥，不得不提前返航。

　　這種贏了也跟輸了差不多的行為引起了大家的一片譁然。

　　而這個時候宋上將不但沒有採取任何挽救措施，反而下令艦隊全體停止前進，原地待命。

　　這個命令太出乎大家的意料，普通士兵和中低階軍官由於對詳情不是很瞭解，所以還能平心靜氣服從命令，而所有高階將領則都有些急了。

　　眾所周知，在交戰雙方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將領的個人意志，指揮能力以及軍隊的作戰士氣將在戰爭中起決定作用！

　　德莫森軍隊剛把維斯人趕出水仙星系逼退到吉薩星群，正是開始大舉反攻，要一鼓作氣把維斯人逐出德莫森星域的時候，也是士氣最高昂的時候。

　　姚定上校初戰勝利卻沒有乘勝追擊，反而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忽然撤退就很不應該了，這個時候再無緣無故讓整個艦隊都停下來，所導致的後果必然是讓軍隊的作戰興奮度逐漸下降，停的時間越久，整個隊伍的情緒就會越懈怠！

　　宋上將也知道大家對這個命令肯定會有想法，所以再次通知一個小時後召開緊急軍務會議。

　　…………

　　「納文，麻煩你和嵐杉少校準備一下一小時後的會議內容，胡安需要對白隼號的一級攻擊系統做些微調，我現在要和他一起去主控室一趟。」

　　白隼號的一級攻擊系統就是它的大型伽瑪暴攻擊系統，這個系統與宋上將的基因綁定，所以哪怕只是做一些微小調整也需要宋上將一起。

　　納文秘書知道等一會兒的會議就是要向大家解釋為什麼姚定上校會在戰勝後忽然撤退以及艦隊停止前進這兩件事。

　　連忙追問，「要照實解釋嗎？」

　　宋上將，「不行，現在還不能直說。」胡克先生這會兒已經在外面等著，他說完就走了。

　　納文秘書沒有問清楚，不禁有點為難，不能直說就意味著要找另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可這個理由委實不太好找！

　　之前姚定上校很輕易地就擊敗了在五個標準星程距離外等著攔截他們的維斯艦隊，並且一路追到了黑色墓地隕石帶附近。

　　這證明宋上將和嵐杉的推測很有可能是正確的——維斯人在那片隕石帶裡安排了伏兵。

　　宋上將立刻命令撤退，而姚定不愧是核心縱隊的成員，二話不說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功勞立刻執行命令，並且按照宋上將的指示，撤退得慌裡慌張，好像是自己內部出了問題才不得不立刻撤退。

　　但是這樣一來，黑色墓地隕石帶的維斯伏兵就沒有暴露，維斯人很有可能改變伏擊策略，在宋上將率領的大批艦隊通過時發動突襲，所以宋上將才會下令艦隊停止前進。

　　現在全體高級將領都對此很不滿意，必須要給出一個能讓他們接受的解釋才能穩定人心。

　　納文秘書頭疼，要找個什麼理由呢？

　　嵐杉適時開口，「剛得到消息，運送下一批能源石的星艦在半路上出了問題，所以我們必須停下來，直到確定卡特上校安排的後續運輸艦已經上路才能繼續前進。」

　　納文秘書眨眨眼，把她這段話在腦子裡飛快過了一遍，然後贊同，「對，保險起見，我們確實應該停下來等待後續運輸艦的確切消息。」

　　這個理由雖然簡單，但還確實合適。當今的能源石被劃分為三大等級：黑晶級，黃晶級和白晶級。黑晶級是最高級別，純度高體積小，但很稀少，價格昂貴，所以一般星艦上都使用黃晶級或者白晶級能源石。

　　如果只是在宇宙中航行，那麼星艦能源倉所攜帶的能源石就能支持很久，但如果發生了戰鬥，能源石除了提供航行消耗還要提供武器消耗，那隨艦攜帶的能源石就會很快耗盡，所以艦隊遠征，能源石的運輸補給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如果能源石補給跟不上，或者補給線被敵人切斷，那這場仗也就相當於打輸了。

　　嵐杉繼續，「卡特上校手下的姚景中尉和姚定上校有很近的親屬關係，姚定上校能提前得到這個消息，因為怕能源石耗盡造成他的星艦在宇宙中漂移，所以沒有在取得勝利後繼續追擊而是選擇了撤退。我估計宋上將提議讓他帶隊迎擊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一點了。」

　　納文秘書，「——」好吧，現在你是宋上將的第一助理，對他的心思揣摩得無比透徹；我只能算是第二助理，對他的心思揣摩得一般透徹。

　　宋上將提前十分鐘趕回來，看了一下納文秘書準備的會議提要，贊許道，「不錯，我剛才沒來得及和你細說，還以為你會再問一下，結果終端一直沒響，胡克又有幾個細節和我商量，所以就忘了，沒想到你們自己準備的也很好。」

　　納文秘書面無表情地答道，「主要是嵐杉少校的思路，我就是整理了一下。」

　　宋上將於是又很贊許地朝嵐杉點了點頭。

　　納文秘書很想提醒他，你前幾天還讓我在納斯卡二號星預留一個監督開礦的活兒，這事兒可還記在我的備忘錄裡呢！

　　能源石供給跟不上這個理由幾乎無可挑剔，眾位高級軍官在聽了這個解釋後雖然壓力感陡增，但都能接受，運送能源石的星艦在半路上遭遇了突發星塵暴，這是不可抗力事件，誰也沒有辦法，只能盡力補救，讓後續運輸艦提前出發。

　　保險起見，他們的艦隊原地等待是必要的。

　　大家甚至都很默契的沒有再提姚定上校為什麼明明應該追擊卻選擇了撤退的問題，看來都是心裡有數，清楚姚定上校和姚景之間的關係。

　　宋上將，「好了，具體情況就是這樣，請大家務必耐心。」嚴肅道，「等待的時間也許三天也許更長，你們要盡全力做好安撫工作，要是誰手下傳出了動搖軍心的謠言我絕不會客氣！」

　　所有與會人員，包括通訊光屏中的人一起立正，「是，將軍！」

　　宋上將宣佈散會，單獨留下了歐陽中將。

　　「嵐杉少校，請把真實的情況再和歐陽中將說一遍，我需要聽聽歐陽中將的意見。」

　　納文秘書暗暗點頭，宋上將做事情的謹慎和周密是他一直以來最欽佩的地方。

　　歐陽中將的年紀擺在那裡，作戰經驗豐富，忠誠度也是經過了時間考驗的，這種時候聽聽他的意見絕對沒有壞處。

　　那邊嵐杉已經言簡意賅的開始講述實際情況是怎樣的。

　　歐陽中將神情不變，捋著花白的頭髮，聽完後先點頭表示贊同，「不錯，是應該謹慎一點，楊威上將最厲害的地方是戰術多變，這個說好聽了是多變，說難聽了就是狡猾，我們要忍一忍，先看清楚他的佈局，等到他不耐煩的時候就好辦了，如果能讓他輕敵那就更好了。」

　　宋上將，「我已經儘量保守行動了，但是總不能為了讓他輕敵就故意讓姚景撞進隕石帶的伏擊裡，一來是損失太大，二來也是太危險。在正式的大戰之前，我不希望因為這種可以避免的原因造成人員傷亡。」

　　嵐杉忽然開口，「其實也不難。」

　　宋上將和歐陽中將一起看她。

　　歐陽中將，「怎麼說？」

　　嵐杉，「在我們眼裡，楊威上將的特點就是經驗豐富，戰績驕人，同時頭腦靈活擅於採用靈活多變的戰術，所以是個很棘手的敵人，需要嚴陣以待。那客觀想一下，在對方眼裡，宋上將的特點是什麼？應該是年輕。雖然資質很好，但是缺乏指揮大型戰役的經驗是事實，同時又因為他的家世背景太好，所以即便他已經當上了德莫森帝國第二軍團上將，楊威上將很可能還會對他的能力有些懷疑。」

　　「嗯，」歐陽中將眼中露出了興味，「你接著說。」

　　嵐杉，「所以要繼續拖下去，儘量拖延時間，正式的大戰越晚發生越好，在這期間保持無作為，等到楊威上將不耐煩的時候，他就會採取比較直白的進攻戰術，同時也會在潛意識裡確定宋上將果然還是經驗不足，對上強敵就會暴露出過於青澀，並且優柔寡斷的缺點。」

　　歐陽中將咳嗽一聲，「說得有道理。」

　　宋上將嘴角抽抽，「是有點道理，不過嵐杉少校，你是不是可以把一些使用不當的形容詞改一改。」

　　嵐杉貌似在安慰他，用她最常用的淡定表情和語氣，「長官，恕我直言，客觀來看，你這個年紀的上將的確是非常年輕，楊威上將一定會有這樣的看法，況且大家都會經歷年輕青澀的時候，不用太介意，既然你看起來是這樣，那麼正視它，然後證明你其實很老練成熟就好了。」

　　宋上將有點僵硬。

　　歐陽中將忍不住哈哈笑出來，不過他的年紀和資歷擺在那裡，偶爾在無傷大雅的地方笑一笑宋上將也沒關係，笑完之後乾脆接著開了個玩笑，「確實是這樣，我同意嵐杉少校的觀點。」

　　納文秘書幫臉色有點僵硬的宋上將解了圍，擺出要記錄的架勢，「那麼歐陽中將對於這件事情還有其他意見沒有？」

　　歐陽中將思忖著答道，「我暫時沒什麼意見，同意宋上將的做法，嵐杉少校下一步的思路也有可行性，可以考慮，但我還要回去仔細想想。」站起身對宋上將說道，「等我考慮好咱們再談。」

　　這時已經很晚，宋上將接下來沒有安排，就親自送了送歐陽中將，等再回來就發現嵐杉也已經回去了。

　　這幾天都是納文秘書和嵐杉陪他從早工作到晚，忽然少了個人還有點不習慣，「嵐杉少校回去了？」

　　納文秘書，「她說她估計接下來兩天沒什麼大事情，應該不忙，所以就先回去休息了。」

　　宋上將點點頭，不再說話，直接去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納文秘書看他一臉的若有所思，不由要替嵐杉擔心，不知是不是她剛才話說得太直白，惹宋上將不高興。

　　他雖然這兩天總是有自己被擠到了第二助理位置上的錯覺，但還不至於就因此嫉恨。嵐杉的勤奮認真，勇於承擔責任納文秘書是一直看在眼裡的，並且對這樣的年輕人很欣賞，所以想幫她說說話。

　　「將軍，剛才嵐杉少校應該只是就事論事，沒有其它的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上將看他一眼，「沒有其它的意思？納文，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嵐杉少校這個人有點表裡不一，她不但會抓住機會表現自己，還會抓住機會打擊報復。」

　　納文秘書沒想到幫忙不成，反而引出了宋上將對嵐杉的這麼一段評價，張張嘴不知該怎麼接。

　　宋上將擺擺手，「你不用替她擔心，我這也是就事論事，沒有多餘的意思，說實話，能看到她偶爾表現得本性一點我很高興，你要知道，人總是會有情緒的，從來不表現情緒的人會讓我感到不放心。」

　　納文秘書放心，「那就好。」

　　宋上將難得空閒一會兒，靠在椅子暫時沒有回去休息的意思，搖搖頭，自己笑一下，「看來我這次的決定沒錯。」

　　納文秘書，「什麼決定？」

　　「帶上嵐杉少校一起來的決定，我發現她的不少想法都非常精闢，比如剛才她提到的這個拖延戰術，雖然其中的幾個形容詞我認為很不恰當，但整體思路是沒問題的，和我想的幾乎差不多。」宋上將說得有點意味深長，「納文，這兩天我總覺得自己看到了另一個顧威廉，這個時代的，一個隸屬於我的顧威廉。」

　　雖然知道周圍不可能有人，納文秘書還是下意識的四周看了看。

　　德莫森帝國的締造者蓬莫拉.德莫森有兩個最得力的助手，一個是史達，一個就是顧威廉。

　　這兩個人和蓬莫拉.德莫森一起，都成了歷史上的傳奇人物。

　　現在宋上將竟然說他看到了一個隸屬於他自己的顧威廉，那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不過這也是正常，沒有野心的帝國上將是不真實的帝國上將，納文秘書確信德莫森帝國的另外兩位上將肯定也動過同樣的心思。

　　於是真心實意說道，「如果是這樣，那你這次的決定確實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