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維斯星系聯邦威桓號大型戰艦的主指揮區。

　　一個面容冷酷英俊的高級軍官皺眉問坐在對面的人， 「楊上將， 這麼做風險很大，你真決定了？現在停下還來得及。」

　　坐在他對面的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只一雙眼睛黝黑得深不見底， 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正是維斯星系聯邦的老牌戰將——楊威上將。

　　「尼古拉少將，戰爭都是有風險的，有的時候，風險越大往往意味著成功率越高。」楊威上將口吻平淡地答道。

　　尼古拉少將提醒， 「但這麼做的風險實在太大！就不能再想個更穩妥點的計畫？」

　　楊威上將笑了， 但深邃的眼睛裡並沒有笑意，直視了尼古拉少將，「尼古拉少將， 如果我沒記錯， 你應該比我小二十二歲吧， 我們兩個人之間如果有誰想要追求穩妥那也應該是我才對，怎麼現在反過來了？」

　　尼古拉少將繃著臉沒有對他的調侃作出回應，沉默一會兒才說道，「於公於私我都比你更加迫切地想要戰勝德莫森人， 但我們現在需要的確實是穩妥。」

　　楊威上將挑眉，「於私你也有理由？」

　　尼古拉少將也不隱瞞，「為了柏妮絲，她自從參加了上次巨鯊星系的科技發佈會後就愛上了德莫森帝國的宋時與上將。」

　　尼古拉少將對柏妮絲小姐的愛情熱烈真誠，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楊威上將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尼古拉少將，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克制自己來提醒我另找更穩妥的辦法，我對此感到十分欣慰。」

　　尼古拉少將，「那——」

　　楊威上將擺手打斷他，「相信我，風險越大成功率越高，這是我們現在所能採取的最佳戰術。」

　　尼古拉少將，「但之前在吉薩環星帶的損失嚴重，繼續冒險對我們來說壓力過大。」

　　楊威上將不動聲色，絲毫看不出失意之後的懊惱情緒，仿佛他們白白設置在吉薩星群環星帶的天價磁場設備不算什麼，「如果沒有之前在環星帶的損失，我這個時候倒很願意像你所說的那樣，選擇一個更穩妥的戰術，但既然鋪墊已經做了，不利用一下豈不是太可惜。」

　　尼古拉少將有些意外，「難道你認為我們之前白白損失在環星帶的磁場設備可以算作一種鋪墊行為？」

　　楊威上將反問，「上一次我們想要誘敵深入吉薩環星帶，沒想到被德莫森人識破了，那如果現在我們再敗退一次，退到吉薩星群邊沿的瑪斯塔巴星，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尼古拉少將不客氣地答道，「會認為這又是一個陷阱。」

　　楊威上將搖頭，「不不，你說的那是普通人的想法，在有了一次經驗之後，第二次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還是這樣。但我們現在的對手是德莫森帝國第二軍團的宋時與上將，德莫森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上將！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承認之前是我輕敵了，但現在我相信自己已經對他有了充分的瞭解，這個人有著精明縝密的思維，遇到任何事情都比別人想得多，所以才能年紀輕輕就爬到這個位置！」輕哼一聲，「但這樣的人也會有缺點，你知道是什麼嗎？」

　　尼古拉少將目光銳利的看著他，「是什麼？」

　　楊威上將跟感覺不到他那有如實質的目光一樣，「那就是想得太多，在大多數人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反而要不確信。」

　　尼古拉少將深深看著他，「於是呢？」

　　楊威上將莫測高深地答道，「於是就看誰想得更多了。」

　　再次用長輩的姿態拍拍尼古拉少將的肩膀，「這次是打敗宋上將甚至摧毀白隼號超級星艦的最好機會！我們之所以在這場戰役中不佔優勢，甚至維斯星系聯邦在和德莫森帝國的對峙中一直難以占到優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擁有兩艘超級星艦，情報顯示，高更上將手裡的黑鳶號短時間內難以修復，所以只要我們摧毀了白隼號就會給今後的戰局帶來巨大轉機。」

　　======

　　巨大的環形光屏裡，密集的戰艦和機甲正在漫無邊際的太空中進行激烈戰鬥。

　　光腦不斷響起機械冰冷的提示音。

　　「維斯依蕾托方向增援星艦隊到達。」

　　「李中隊第二星艦被擊中，損毀率百分之九十九，已報廢，無人員存活。」

　　…………

　　「維斯第二批星艦向瑪斯塔巴星方向撤離。」

　　「米達號第一機甲隊出艙攔截。」

　　「維斯fgh785位置中型星艦被擊中，損毀率百分之九十五點五九，已報廢，無人員存活。」

　　…………

　　「維斯第三批撤離星艦被打散，古函中隊前往包抄。」

　　「古函中隊分散攔截。」

　　「維斯剩餘十九艘中型星艦，二十五艘小型星艦無法組隊，分散撤離，方向瑪斯塔巴星。」

　　「諾亞號第二機甲隊出艙攔截。」

　　…………

　　「維斯艦隊全體撤離，方向瑪斯塔巴星。」

　　…………

　　這個時候，德莫森艦隊中所有的高階將領都回了各自的星艦督戰，宋上將與歐陽中將在白隼號上居中指揮。

　　歐陽中將對著環形光屏中的戰況沉吟，「瑪斯塔巴星及其十六顆環衛星是維斯人在吉薩星群控制的最後一塊星域，把他們趕出瑪斯塔巴星我們就能收復吉薩星群了，只不過——」

　　剛想說只不過他們撤退得有些倉促，會不會又是陷阱？

　　就聽宋上將果斷下下達了命令，「所有星艦全速追擊！」

　　不等歐陽中將開口，納文秘書就輕聲提醒，「將軍，對方撤得太快，會不會又有問題？」

　　宋上將竟然回答，「不知道。」

　　對著歐陽中將與納文秘書有些指責的目光，宋上將解釋道，「按理說，楊威上將那樣厲害的人物，一種手段不可能在同一場戰爭中連用兩次，況且自從環星帶失守後，他們就一直在實打實的和我們硬拼，維斯人遠赴德莫森星域內作戰，補給線太長，之前在環星帶損失過大，後續能源石補給肯定不足，他們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所以現在的敗退很有可能是真的。」

　　歐陽中將眼睛還在巨大的環形光屏上來回移動，最後得出結論，「但我認為他們即便快撐不住了，也不至於退得這麼倉促，再堅持一下還是可以的。」

　　宋上將，「是可以再堅持一下，但沒必要。維斯人現在撤退和再堅持一小時後撤退的結果是一樣的，白白消耗星艦的作戰力量。而且我有理由懷疑楊威上將是故意讓他們表現得倉促，這樣才能讓我們把現在的情況和他們上次在環星帶的假敗戰術聯繫起來，有了顧慮反而不敢追擊。」

　　歐陽中將點頭，「有道理。」

　　納文秘書不明白了，「那你剛才為什麼說不知道？」

　　宋上將笑一下，抬起頭，習慣性的想讓嵐杉來替他回答後一半問題。一來是不願把自己的想法完全曝露在下屬面前，二來也是要聽聽她的意見。

　　卻見嵐杉好像收到了什麼消息，低頭在個人終端上操作了兩下後就快步走了出去。

　　宋上將只好自己簡單回答，「因為我剛才說的那些都只是猜測，所以也不排除楊威上將真的把同一種手段連用兩次的可能。」

　　嵐杉是接到了梅麗爾的緊急求援，立刻從主指揮區出來，「梅麗爾，慢點說，你們現在情況怎麼樣？」

　　梅麗爾在那邊不知是累還是緊張，使勁的喘息，「嵐——嵐杉，我——我們快撐不住了！古函，羅安和盧克都——受了傷，機——機甲損毀率全部在百分之五十以上。雖然還不到可以下戰場治療的標準，但也很接近了，只要再和任何維斯戰隊遭遇一次恐怕就要發生人員傷亡！」

　　嵐杉，「知道了，再堅持一下！」微一停頓後給出了一個具體時間，「再堅持二十分鐘。」

　　這波瀾不驚的聲音對梅麗爾來說簡直比強效金瑟煙還管用，立刻就精神振奮了起來，說話都比剛才流暢了許多，雖然明知嵐杉看不見也重重點頭，「好，明白了！」

　　她從德莫森軍隊開始在吉薩星群發動強勢進攻後就很悲哀地發現自己之前猜的一點都不准。

　　原以為宋上將的主戰艦肯定不能輕易往前衝，那他們這些主戰艦上的人就不容易被派出去。

　　沒想到他們被劃歸亞伯特準將調度，亞伯特準將一到需要機甲隊出艙作戰的時候就會來調他們這支機甲戰隊。

　　上一次在納斯卡二號星上作戰時，梅麗爾已經深深體會到了一次現實戰場上的殘酷，但那次至少還能腳踏實地，這一次駕駛機甲連續好幾天在太空中作戰的感覺簡直更加的酸爽難言。

　　嵐杉因為一直待在宋上將所在的主指揮區，所以她帶過來的這支機甲戰隊和四十六人小隊就被編在一起，由古函暫代隊長，梅麗爾這幾天眼睜睜的看著將近五百五十人的機甲隊已經減員到不到五百人，神經沒有一刻不是緊繃著的。

　　她看著粗獷，心思也沒有古函那幾個軍事指揮專業的學生周密，但自有她細緻的地方，極度的緊張後梅麗爾反而冷靜下來，超長發揮出了自己的實力，成為戰隊中少數幾個沒有受傷的人，並且時刻牢記著嵐杉說過這是她的第一批人手，在暫時沒有其它辦法的時候，哪怕是用花錢的方法也要把這批人穩住。

　　現在嵐杉不在，她就要替嵐杉把這批人看好了，因此在感覺大家就快要撐不住了的時候果斷通知了嵐杉。

　　嵐杉切斷通訊，再次回到了主控制區就聽到納文秘書在說，「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這樣全速追擊可能會有危險？」

　　宋上將，「對。」晃眼看見嵐杉回去了，「嵐杉少校，我正想問問你的看法。」

　　歐陽中將和納文秘書這幾天已經習慣了宋上將動輒就要聽聽嵐杉的意見，同時也都真心承認嵐杉的意見確實值得一聽。

　　嵐杉仿佛沒走開過一樣，直接接上了他們的話題，「確實應該全速追擊。」

　　納文秘書被自己的職務所限，不好在對宋上將產生質疑的時候使勁追問，但對嵐杉沒這個顧慮，立刻發問，「為什麼？」

　　歐陽中將沒說話，但也看著嵐杉等她回答。

　　嵐杉，「在這次對維斯人的驅逐戰中，白隼號一共發動過兩次大規模伽瑪暴攻擊，一次是在吉薩星群週邊星域，還有一次是在吉薩環星帶。兩次雖然都強勢逼退了維斯人，但說實話，相較於啟動大規模伽瑪暴攻擊所耗費的巨額能源石有點得不償失。一來是大規模伽瑪暴攻擊的波及範圍太廣，讓周圍的幾顆星球在今後的五到十年內都要成為不宜居星球；二來是在開闊的宇宙空間進行大規模伽瑪暴攻擊，敵方星艦只要反應快，就能及時撤退。也就是說威懾效果大於真正的打擊效果。」

　　納文秘書十分敏銳地找到了她做這個分析的目的，「所以說現在的追擊和有效發揮白隼號的實力有關？」

　　「對。」嵐杉豎起一塊光屏，迅速操作幾下，在光屏中顯示出瑪斯塔巴星一帶的星域圖，「瑪斯塔巴星本身就是不宜居星球，而它又有十六顆衛星環繞，這一點非常重要，如果白隼號能在這個區域對維斯艦隊進行一次大規模伽瑪暴攻擊，十六顆衛星的引力會有效降低維斯星艦撤退的速度。」

　　納文秘書微微張開嘴，「天啊！」

　　他怎麼就沒想到還可以這樣操作。

　　穩住心神後立刻又想提醒，但我們現在的追擊也有風險，萬一維斯人又在瑪斯塔巴星一帶設置了什麼陷阱呢？

　　就聽嵐杉繼續說道，「沒有零風險的戰爭，現在機會難得，只要理論上可行，那我們就可以嘗試一下，所以我贊成宋上將的安排。」說著轉向了宋上將，「保險起見，我申請立刻把我帶來的機甲隊撤回白隼號休整，以便有足夠的人手應對有可能在瑪斯塔巴星一帶遇到的意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