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趙玉澤皺眉接道:“這恐怕是世上最苦的一件差事了。戴兄知道的,換了他萬里追風找我們那還差不多……”
神行太保沉吟了一下道:“令尊找他之用意何在,兩位清楚不清楚?”
兩兄弟一致搖頭,趙玉堅道:“家父脾氣,戴兄深知。他老人家要我們兄弟辦事,一向不作說明,不過,這一次……”
神行太保忙問道:“這次怎樣?”
趙玉堅思索著道:“這一次,據我們兄弟猜測,他老人家要找萬里追風,似乎還是一件大事。”
神行太保雙目一亮道:“是不是?”
趙玉堅又向廳中戒備地溜了一眼,點點頭,低聲說道:“是的,他老人家彷彿在外面發現了什麼可疑人物。由自己出面,恐目標太顯,所以想借重……”
神行太保默然片刻,蹙額道:“這次武會,他倒是破例參加了。之後,在渭門,又碰到他一次。現在去了什麼地方可就不清楚了……”
神行太保說著,忽然睜開眼皮道:“愚兄不才,這就去泰山充個數如何?”
趙玉澤遲疑道:“這個……”意思大概是要說:“這個家父並沒有交代,能不能由你代理,還得問問家父才行。”
趙玉堅畢竟世故些,忙接下去道:“這個自是再好不過……不過……這事也不急在一時,咱們一年難得遇上一次,現在且先喝酒吧。”
三人剛將酒杯舉起,隔著圓柱的另一席上,忽然傳下一陣夾著點點琵琶的曼妙歌聲:
東池始有新綠
尚小如錢
問何日藕,幾時蓮……
歌聲脆嫩,似出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之口。三人傾耳聽到此處,神行太保不禁輕輕一笑道:“大概是形容她自己吧,說得好可憐!”
趙氏兄弟也均不禁為之莞爾。
神行太保一語甫異,忽聞一名男子的聲音接著擊案高唱道:
一年春好處
不在濃芳
小豔疏香最嬌軟
到清明時候
萬紫千紅
花正亂
已失卻春風一半……
趙玉堅皺了皺眉頭道:“太刻薄了!”
趙玉澤冷冷哼道:“簡直下流!”
神行太保勃然起立道:“老子教訓他去!”
趙氏兄弟正待攔阻時,另一邊已有人咬了咳說道:“這又何必呢?兩人唱的都是一代名曲,只不過一唱一和,顯得有些缺德罷了。不過,到這裡來賣唱的,天生要有宏量,那個花錢的大爺不喜歡這調調兒嘍?看人家賞銀子吧!”
果然聞聲“篤”的一聲大響,似是有人將一隻沉重的銀錁子丟向桌上。
趙氏兄弟和神行太保三人側身引頸朝發聲處望去,只見一名面皮白淨,眼圈發青的黃衣文士正手舉酒盅,作引頸待干狀,但一雙色迷迷的眼神,卻斜斜溜在桌前低頭撿取銀錁子的一名身穿青衫,結著長長雙辮的少女身上。
結著雙辮的青衫少女,取起銀子,深深一福,抱著琵琶又往別桌走去。
四下鄰席的一些羨慕眼光正待收回,忽為捕木桌上一道深達半寸許的陷印所驚,齊齊發出一聲駭呼道:“好大的手勁!”
那黃衣文士的一雙眼睛,正隨著賣唱少女的背影移動,聞呼回顧,看清之下,臉色立時大變。這道陷印出自何人之手,顯然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瞪口呆了一陣,終於乘人不注意之際,悄悄離座,匆匆下樓而去。
這邊趙氏兄弟和神行太保,僅在賣唱少女身上隨便掃了一眼,便一致轉移目光,向適才發話相勸之人望去,這一望,可將趙氏兄弟望傻了!
隔著一張桌子坐著的,赫然竟是那位黃餅臉,細眯眼,日前於黃河渡口裝痴裝傻,周身浮胖如腫的破衣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