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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劍台》第86章
八六

  胡畢義搖搖頭,嘆道:“是的,聾了,不過不是‘耳聾’,而是‘心聾’!”

  華雲表又是一呆道:“‘心’會‘聾’?!”

  胡畢義又嘆了一口氣道:“是的,老弟,記住今天,記住今天這個車廂以及車廂中你老弟身邊這位大娘,她曾是武林中一名人人慕羨的奇女子,然而,自古紅顏多薄命,十七八年來,她卻歷經任何一名男人都無法忍受的殘酷折磨,最可悲的是,她始終都還存在著一份夢想,一份希望,希望和夢想著再回到良人的懷抱……”

  華雲表怔了任,期期地道:“你知道她……”

  胡畢義逕自接下去道:“家師在總宮獲得消息,只知道她被囚在第九分宮,於是,以鴿書傳令與小弟,要小弟設法混入第九分宮加以營救,同時,家師又說,她受過無數次陰毒的拷刑,可能功力已失,神志盡喪,如今看來,是一點不錯的了,在一個女人而言,最悲慘的莫過於……”說到此處,忽然輕咳住口。

  華雲表還以為胡畢義未竟之言是指拷刑方面,當下也未追問,接著道:“這位大娘究竟是誰?”

  胡畢義一字字地答道:“‘七巧仙子’上-官-丹-玉!”

  華雲表幾乎跳了起來道:“什麼?真……真的是‘七巧仙子’?武林中倒有幾位‘七巧仙子’?”

  胡畢義仰臉緩聲道:“應該只有一位!”

  華雲表目瞪口呆,恍如置身夢中,前在九華後山石洞中,這名病婦自稱七巧仙子,他當時還以為對方是在胡言亂語,如今,既經風塵師徒加以證實,當然不會有假,那麼,真的七巧仙子在這兒,太平宮中那位七巧仙子豈不成冒牌貨?

  華雲表掙了又掙,訥訥道:“如此說來……”

  胡畢義爽然接口道:“是的,太平宮中的那一位有問題,據家師猜測,那一位可能是妹妹,因為她們兩姊妹在小的時候,家師都曾見過,容貌長得極為酷肖。”

  華雲表又是一陣意外道:“剛才我還懷疑一劍震八荒……現在……這樣說來,那麼連一劍震八荒也給蒙在鼓中不成?”

  胡畢義咳了一聲道:“咱們換個話題談談如何?咳咳,小弟只是奉命救人,至於真假方面,那是太平谷韋家家務事,我們瞎算沒有好處,也無此必要,俗雲‘紙包不住火’,真真假假,到頭來總不難有一天會真相大白……”

  華雲表無話可駁,旋即陷入沉思。

  現在,做丈夫的一劍震八荒在這件真假疑案上,地位雖然重要,嫌疑也許有限,以一劍震八荒那樣譽滿天下的人物,決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由這名病婦當日口口聲聲對一劍震八荒的呢呼推測,一劍震八荒本身很可能也是蒙害者之一,如今的問題是,一劍震八荒當年何以會被蒙過?

  還有,他們夫婦是結合多久之後才發生這件怪案的?那位“太平仙鳳”,她的親娘究竟是哪一位“七巧仙子”?抑或是這一位“七巧仙子”?

  華雲表想及“第十八分宮娘娘”和第一分宮那位僅存的“三公主”,心情益發紊亂,他想:“‘太平仙鳳’韋美玲和‘三公主’,二女之遭遇難道完全一樣不成?”

  其實,華雲表知道,這也不過是想想而已。這一點,是絕無可能的,二女之父,一個是德望隆重的“一劍震八荒”,一個則是暴賽虎狼的“血劍魔帝”,兩者怎可相提並論?

  華雲表想了片刻,抬頭問道:“韋盟主近日何在?”

  胡畢義反問道:“問這做甚?”

  華雲表詫異道:“怪了,正如你所說,這乃韋氏家務,人既救出,不交韋家又將如何處理?”

  胡畢義冷冷一笑道:“那一位已跟韋天儀相處十七八年之久,縱是假的,也變成真的了,現在再將這一位送去,其與借刀殺人有甚分別?”

  華雲表想想果然有理,不禁赧然訥訥道:“不然……怎辦?”

  胡畢義不答,掀簾向外問道:“什麼地方了?”

  前面車上恭答道:“過襄陽了!”

  胡畢義大聲吩咐道:“襄陽分舵,加鞭快趕!”

  到達襄陽丐幫分舵上,已是夜半時分。

  七巧仙子由一名老僕婦扶人一間草房歇下,這邊,那名鄭姓分舵主備了一桌酒席,華雲表,胡畢義,兩名分舵主,轉冷暖酒洗塵,第九分宮那二名黃衣武士則由華雲表解開穴道曉勸一頓遣去。

  華雲表問道:“病人不吃東西行嗎?”

  胡畢義嘆道:“不用了,你拿什麼東西她也吃不下去,每天分二次,強迫灌她一些米湯,能一路平安到達長安就行了。”

  華雲表一怔道:“去長安?去長安幹什麼?”

  胡畢義苦笑道:“你說呢?”

  華雲表猛然省悟道:“去找半帖聖手?”

  胡畢義點頭道:“這是理所當然之事,想想就會猜到的,她病得這麼重,除了半帖元士直那等道術誰能治得了?”

  華雲表又道:“半帖聖手怎會在長安的呢?”

  胡畢義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家師的吩咐,他說叫我救了人去長安一個地方等,他另外再設法與太原聯絡,萬里追風任誰也不肯說出那位蒙面黑衣人的港居之處,天曉得他將半帖聖手領去什麼地方?”

  華雲表心中一動,本想告訴胡畢義那名蒙面人就是第七屆盟主司徒興中的事,但礙於很多丐幫弟子在場,怕人多日雜,不慎流傳出去,只好留待來日上路之後再說了。

  第二天,大家休息一天,第三天,換過馬車,僅由華雲表,胡畢義二人重新易容改裝伴著七巧仙子上路。

  在路上,華雲表將一切說了,胡畢義也為之深訝不止。

  二人一身粗布衣褲,均扮成車伕模樣,采輪班制,一人駛車,一人伴著七巧仙子,每隔半天交換一次。

  七巧仙子仍是那副老樣子,不言不語,知覺麻木,僅比死人多口氣,神情之淒涼,令人酸鼻。

  五天之後,到達洛陽。

  第六天向長安進發,官道行車,速度甚快,僅二天工夫,灞橋即已在望。

  這座名滿史冊,充溢著詩情畫意的古橋,由於春水高漲的關係,平直的橋身,幾乎緊貼覆壓在水面上。

  橋的兩端,各有牌樓一座,這一頭,上書:“東接肴函”。那一邊則寫著:

  “西通關隴”!

  時值暮春,綠柳款蕩如織,風光極為迷人,這時駕車的是華雲表,華雲表見了這等景色焉肯錯過,於是在車上扭頭向車廂中叫道:“老胡,這兒停一停好嗎?”

  胡畢義高聲問道:“是灞橋麼?”

  華雲表答道:“是的,不停下來瀏覽一番實在太可惜了。”

  胡畢義笑道:“停倒不必,橋長二十餘丈,慢慢走過去,邊走邊欣賞,不也儘夠了?”

  華雲表狠狠呸了一口道:“俗雲不堪與語!”

  胡畢義在車廂中笑道:“穿著這身衣服,手執馬鞭,高踞車轅,照本車伕看來,你老大似乎雅不到哪裡去。”

  華雲表更火了,恨恨罵道:“果然一副窮眼”

  胡畢義等了片刻,忍不住笑問道:“窮眼怎麼樣,何以不說下去?”

  華雲表這是在欣賞景色,是嗎?錯了!華雲表這時正在凝視著對面柳堤上一名賞景的青年文士!

  華雲表如果沒有看錯,那人應該就是當今武林中公認之醫中第一聖手:“賽華佗”張子君!

  馬車於石橋上緩緩駛向對岩,華雲表揚鞭試喊道:“嗨”

  那名文士轉身抬頭,果然不錯,正是賽華佗張子君。

  賽華佗惑然注目道:“老大有何見教?”

  華雲表未及開腔,車簾一掀,胡畢義突然鑽出一顆腦袋搶著答應道:“便車,三十文,東城到西城,包送,秀才先生,老實說,這價錢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了!”

  賽華佗莫名其妙道:“誰叫車了?”

  華雲表又氣又急,他猜想也許胡畢義還沒有見過賽華佗,正待加以介紹之際,胡畢義搶著又道:“二十五文,不能再少了,搭不搭隨你!”

  華雲表忙叫道:“老胡”

  胡畢義雙眼一瞪,吼道:“怎麼樣?你作主還是咱作主?要多了還是要少了?

  不錯,車子是你的,但是,咱們已言明在那筆賭賬未清之前,車資由咱收八成,你只二成份兒,也有你小子說話的餘地麼?嘿嘿!”

  吼著,又轉向賽華佗賠笑道:“別聽他的,秀才先生,您瞧這個數兒怎麼樣?”

  華雲表不再吭氣了,因為他已隱約看到胡畢義似在朝他使著眼色。

  賽華佗皺眉揮手道:“發財去吧!”

  胡畢義悻悻然甩頭大聲道:“算了,算了,他奶奶的,就像老子們等錢買米下鍋似的!”

  語畢,唰的一聲掉落車簾,賽華佗雙睛一圓,意欲發作,哼了哼,終又抑制著忍了下來。

  華雲表加馬一鞭,馬車立即向前衝出。

  等過了一大段路,完全看不到賽華佗的身影之後,華雲表這才反勾著身子向車廂中低聲問道:“喂,你小子剛才這是怎麼回事?”

  胡畢義挑起半邊車簾,眨眼恨恨地道:“就你認識他是賽華佗?但你知不知道他跟一劍震八荒的關係?找上他治病又與將人交給一劍震八荒何異?”

  華雲表啞然無語,最後聳肩道:“我怎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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