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安撫
論查探消息,如今無疑是碧水閣最為靈通,麒麟衛這兩年的重要消息基本都是從碧水閣而來。
但是碧水閣畢竟不是他們麒麟衛管轄的,而是由寧琰負責。
安康斷了一根手指,齊玖他們雖然都十分痛心,但是卻不好開口讓余刃找碧水閣幫忙。
畢竟無論是在哪裡,只要是為朝廷辦事就都有可能出現傷亡,沒道理因為這次受傷的是他們麒麟衛的安康,就要求碧水閣特殊對待。
但是余刃主動開口了,那就好辦多了。
齊玖轉身就要讓人去給碧水閣報信,卻又被余刃叫住。
「快過年了,碧水閣那邊難免懈怠,消息傳回來不知還要多久。」
「你直接讓人去找關三,把小安受傷的事告訴他。」
寧琰乃是朝廷命官,碧水閣雖然是他在負責,但是因為碧水閣的特殊性,不能讓人發現,所以除了少數人之外並沒有人知道。
寧琰為了隱藏這重身份,在朝廷裡還掛著別的職務,自然不可能時常待在碧水隔裡,所以那邊還有其他人盯著,就是關三。
關三是寧琰的好友,也是實際打理碧水閣的人,讓下面的人層層傳信過去,不如直接把消息給他。
「找到他之後,就跟他說,抓不到高升,以後怕是沒人幫他修碧水閣的鎮骨樓了。」
鎮骨樓說是樓,實際是一個連接著無數櫃匣的巨大機關,因為上下共分五層,所以稱為鎮骨樓。
碧水閣每日都會從大周各地收到各種消息,有些消息現在看似沒用,以後卻沒準兒哪天就會派上用場,所以輕易不能丟棄,而要分門別類的收好,以備不時之需,這些消息就全部被存放在了鎮骨樓裡。
關三並不擅長機關之道,偏偏又對鎮骨樓特別感興趣,總是忍不住親手研究一下,基本上一研究就壞,又不好找趙乾派人來修,就總是私底下求安康過去幫忙。
要是讓他知道安康斷了一根手指,他說不定會比余刃他們還著急,立刻讓人把高升找出來大卸八塊。
齊玖用力點頭:「好!我親自去寫信!」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房中,安康還在溫聲安慰著寧玥。
寧玥哭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吸著鼻子擦掉眼角的淚。
小安哥斷了一根手指頭,心裡肯定比他們任何人都要難受,現在卻還要反過來安慰她。
寧玥強忍住眼淚拉著他的手問道:「疼不疼?」
安康搖頭:「不疼,都已經好了。」
說著還將被包裹著的斷指動了動,證明自己真的已經沒什麼事了。
寧玥點頭,碰了碰包裹在斷指上的傷布。
「我以前跟著你學了好多東西,雖然都沒怎麼親手做過,但也大概知道該怎麼弄。」
「以後你要是……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就叫我過去,我可以幫你!」
安康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好,小玥向來聰明,有你幫忙的話我肯定輕鬆多了。」
寧玥也扯著嘴角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比哭還難看。
她勉強跟幾人應付了幾句,怕自己失態就趕忙走了。
房中眾人也沒什麼好寒暄的,她離開後沒多久就都各自散了。
…………………………
等其他人都離開之後,余刃到底是沒忍住,低聲咒駡著一拳砸在了桌上。
程文松就知道會這樣,留在這裡沒走,等他發完脾氣讓他脫了衣裳給他重新換藥。
余刃的傷口果然因為剛才那一下又再次崩裂,不過好在傷布纏的好,並不厲害。
他聞了聞解下來的帶著血腥味兒和藥味兒的傷布,眼角微挑。
「這哪個大夫的手藝?不錯啊,差不多可以和我比一比了。」
余刃:「……小玥的手藝。」
「小玥?」
程文松笑著點頭:「難怪,我們小玥……」
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面色一沉。
「小玥她……只給你配了藥?還是……」
後面的話沒說完,但他心裡基本已經有了答案。
看剛才那熟悉而又完美的包紮手法,可不像是出自別人的手筆。
果不其然,余刃答道:「這些日子的藥都是她給我換的,攔不住。」
程文松的臉色黑如鍋底,盯著余刃的眼睛似乎想再給他補幾刀,正欲發火卻聽他又繼續說道:「小玥說了,醫者面前無男女,我在她眼裡,就不是個男人,你滿意了嗎?」
程文松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差點兒沒忍住拍了拍他的肩。
「滿意!滿意!醫者面前無男女,小玥說的太對了!你……」
余刃一眼瞪了過來,程文松硬生生將「不是男人」這幾個字憋了回去,但並不妨礙他繼續大笑。
「這丫頭真是……哈哈哈……」
他邊笑邊給余刃換藥包紮,一迭聲的將寧玥好一通誇。
「不過,」說到最後他還是補充道:「就算是這樣,你以後也要注意一些!可不能總讓我們小玥做這種事,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傳出去了可不太好。」
余刃嗯了一聲,將衣裳穿好:「我也不是每次都會受傷的。」
何況還是這麼重的傷。
程文松點頭,淨手之後拎起自己的藥箱走了出去。
余刃叫來下人,問寧玥在做什麼,下人回答說出門去了。
余刃就猜到她可能會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待一會兒,想著讓她靜靜也好。
但一個時辰之後她還沒回來,余刃有些坐不住了,又讓人去打聽她去了哪裡。
結果這一打聽,卻聽說她直接出了城。
這臭丫頭,當這是戍城嗎?到處亂跑!
「備車。」
余刃立刻吩咐道。
下人一驚:「國公爺,您的傷還沒好呢,不然……小的去把小公子叫回來吧?」
余刃搖頭:「不必,備車。」
下人見他態度堅決,只得應諾,趕忙套了一架馬車。
…………………………
余刃是在城外不遠處的一條河邊找到寧玥的,彼時河邊一片狼藉,周圍的草叢和枯木被砍的亂七八糟,不知道的還以為經過了一隊馬匪什麼的。
寧玥正背對著他站在河岸邊對著另一頭發呆,衣擺上沾滿了草木碎屑,腰間左右兩側分別掛著一把刀,是安康兩年前應她的要求給她打造的雙刀,一紅一黑。
余刃下車慢慢走了過去,沒有刻意放輕自己的腳步。
寧玥自然聽到了,趕忙抬手擦了擦臉頰,等他靠近之後對他轉頭一笑。
「余大哥,你怎麼來了?」
余刃看著她哭紅的眼睛,笑道:「果然是女孩子啊,這麼愛哭鼻子。」
「我沒有!」
寧玥說道,鼻音嗡嗡,自己都覺得不可信,又補了一句:「不就這一次嗎……」
「一次?」
余刃抬手開始數:「小安受傷這次,我受傷那次,黑風寨那次,小時候在京城被送走又被接回來那次,剛到戍城做噩夢那次……」
他想了想似乎暫時想不起別的了,伸著五根手指到寧玥面前:「這是幾?」
寧玥:……又開始翻舊賬了!
她鼓著腮幫子轉過頭去不理他,余刃笑著把手放了下去,溫聲道:「哭吧,哭完了跟我回去,待會兒就該吃飯了。」
寧玥原本已經憋回去的眼淚又冒了出來,越哭越氣越氣越哭,剛開始還能忍住不出聲,哭著哭著就哽咽起來,眼淚擦都擦不完。
余刃輕嘆一聲,伸手輕拍她的肩膀。
哭泣的女孩子卻像是找到了依靠,順勢扎進了他懷裡,靠在他胸前抽噎不止。
余刃身子一僵,抬起的手停在半空,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懷中的女孩兒猶未察覺,只顧著悶聲哭泣,肩膀隨著抽噎聲起起伏伏,兩手下意識地收緊,死死抓著他的衣襟。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
她邊哭邊道。
「無論是你受傷的時候,還是小安哥受傷的時候……我半點兒忙都幫不上!」
余刃僵在半空的手終究是落了下去,輕輕拍在她的背上。
「怎麼會沒用呢?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經死了。」
「至於小安……他受傷的時候你並不在啊,不要怪到自己頭上。」
寧玥當然知道,而且還知道即便自己在也沒用,她又不能把斷掉的手指給小安哥接回去。
可她就是……就是覺得自己好無能!
這麼多年一直被大家保護著,卻從來沒能真的幫上什麼忙。
如果……如果她是個男人就好了!
對啊!她為什麼不直接穿成個男人呢!
余刃感覺到她深深的自責,一遍又一遍的輕聲安撫說不是她的錯。
寧玥的眼淚把他胸前打濕一大片,哭著哭著想起他還受著傷,最好不要在外面待這麼久,這才趕忙站直身子:「我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余刃輕笑,伸手將她眼角一抹淚痕擦掉:「真的沒事了?」
「嗯!」
寧玥用力地點頭,伸手想拉他的衣袖,又想起他受了傷,怕自己的動作不小心牽動了他的傷口,便將手收了回來,只說了句「走吧」,便逕自向馬車走去。
余刃原本已經抬起的手落了個空,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搖頭失笑。
他整日裡提醒別人要記得小玥是個女孩子,注意男女之別,到頭來自己卻忘了。
看來以後要時刻提點的是自己了。
「余大哥,走啊。」
寧玥又回頭喚了一聲。
余刃抬頭:「來了。」
之後抬腳跟了上去,和寧玥一起上了馬車,往平康城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