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捏肩
陶枝的名聲是真的響亮起來了。
接連幾天,都有貴女小姐們來香居,點名要見陶枝,求她為自己描一幅妝面。
陶枝作為她們中曾經的一員,深知這些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有多闊綽,正是她生意要首要瞄準的那些人。而妝面本就是她喜歡的東西,有人來找,既能練手,還能聯絡感情,陶枝非常樂意。
名頭亮了,便也有人盯上她,想頂替陳文雋這個沒用的草包,和她合作。
那日找到她家去的那個商人便是其中之一,此人姓金,原本是在南方做妝品買賣的。這最近剛一進京,正趕上全城瘋搶芙蓉粉,便開始留心制香的人到底是誰。
陶枝不太喜歡別人直接找上門來。那金老闆看著和氣,但交談下來,陶枝發現此人實在太過重利,光是聽說她把芙蓉粉壓價到十兩就連連搖頭,直說把方子交給他的話,他能讓價格翻十倍不止。
話談不攏,陶枝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那金老闆還挺執著,後來又拜訪了好幾次,陶枝不勝其煩。
這天陶枝正在家準備著用料。按她上輩子的記憶,下一個廣為流傳的妝品約莫是在年後開春之時,一種顏色很獨特的口脂,眼下時間尚早。
於是陶枝決定繼續改良芙蓉粉。眼下入了秋,北風越吹越大,是皮膚易乾的季節,她打算加入香露調製,即使不用她的右手,也能達到潤膚效果,如此妝面也會維持得更好。
她正翻著相關書籍,院門忽地被叩響,問一聲,又是那金老闆。
陶枝先把桌上攤開的書籍、原料都收回屋子裡,然後才去開門,無奈地嘆口氣:「金老闆什麼事?」
「上次說的事,姑娘考慮得怎麼樣了?」金老闆見她沒有請自己坐坐的意思,面上也還是和氣的,「您若是到我的牡丹莊來,我們必以貴客之禮相待,酬勞方面也絕不會虧待您!」
陶枝一陣頭疼,這事金老闆已經說了好幾回,但她堅持要做自己的妝品,到了牡丹莊卻成了那兒的香師,遠不如在香居自由。
她實在不願,乾脆把話說死了:「我就和您明說了,芙蓉粉是我的心血所在,本就不會輕易與人分享。況且我也暫時不願與人共事,以後還請您不要再來了。」
金老闆臉色一沉,隨後又換上和氣的笑容,眼中精光一閃:「姑娘不再考慮考慮?」
陶枝擺手:「不必了。」
「既然如此,那便打擾了,」金老闆退後一步,淡笑著拱手,笑容莫名有些意味深長,「希望姑娘以後不要後悔。」
金老闆走出那條窄巷,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橫肉耷拉下來,顯出了原本的兇狠。
候著的夥計走上來,低聲問:「掌櫃的,那女的怎麼說?」
金老闆冷哼一聲:「一個娘們兒,不識抬舉。」
夥計:「那怎麼辦?」
「怎麼辦?」金老闆冷笑一聲,眼中一片狠意,「她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把人給我盯住了!」
—
皇帝金口玉言,叫他不必出面,程漆便難得清閒。
進武館校場晃了一圈,學徒紛紛來挑戰他,一炷香的功夫,橫七豎八躺了一片。
邊兒上只還立著之前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學徒,瑟瑟發抖地看著他。程漆一揚眉:「來練練?」
小學徒約莫是覺得受到了侮辱,「嗷」的一聲就沖了過來。程漆懶洋洋地站著,在他沖到跟前的一瞬間才出了根手指,在他腦門一彈,腳下輕輕一勾,小孩兒就屁股著地摔了個結實。
人都摔懵了。
大眼睛眨巴兩下,忽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程漆:「……」
這怎麼還打哭了呢。
「那什麼,」程漆緊了緊護腕的繫繩,咳了咳,「別哭了,吃糖嗎?」
小學徒嗚嗚地捂著臉,崩潰道:「我的好兄弟背著我和我喜歡的姑娘好上了!」
程漆:「……」
還是打得輕了。
他把人從地上拽起來,漫不經心道:「這兄弟,不要也罷。叫什麼來著?什麼虎?」
「不是!」小學徒可憐巴巴地擦著眼淚,咬牙切齒:「是程實!他就這麼背叛我!」
「……」程漆默了一瞬,「程什麼玩意兒?」
小學徒平靜下來,也有點不好意思,捏著衣角:「程實說他真喜歡郭玲,唉,我能說什麼!我也懂,喜歡哪是能控制的呢,一喜歡,就總想見著她,見不著就難受,想對她特別特別好,不想她和別人玩。我要是程實,我也會偷偷的……」
程漆下意識地照著他腦袋來了一下,心裡卻讓他給說愣了。
想見,總想見,見不著就難受。
他眼前忽然劃過一張白淨溫柔的臉,淡色的眼珠,琉璃一樣的透。
出了武館,程漆不知腦子裡在想什麼,走著走著忽然就到家了。一抬頭,窄窄的巷子兩側,左邊是自己家,右邊是陶枝家。他鞋尖一動,往右轉去。
這些天陶枝又忙了起來,他推門進屋時,陶枝正趴在桌上記著什麼。
為了方便,她梳了乾淨俐落的髮髻,額前一縷碎髮也沒有,露出飽滿光潔的前額。眼睛垂著,眼皮上有淡青色的血管。
程漆就倚在門框邊,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走過去,指尖點在她額頭上,把那顆腦袋支起來:「頭都要掉了。」
陶枝順著抬起頭,眨眨眼:「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剛剛,」程漆這才看見她眼底淡淡的青色,眉心一皺,把她筆一收,「別看了,吃飯去。」
陶枝也累了,乖乖讓他收了筆,伸個懶腰站起來。衣服一緊,窄細的腰身便清晰可見,程漆瞥見,不自然地別開眼。
「走了,正好過去幫幫阿婆。」陶枝剛往外走兩步,忽然被人扯住了袖子,往後一拉。
程漆拽著她,輕輕一旋,就把人堵在了自己和牆之間。
陶枝有點懵:「怎麼了?」
四下靜謐,兩人呼吸輕輕交纏著,有一種無聲的親密。程漆極近地看著她,想要看明白什麼似的,半天後才低聲道:「你累嗎?」
陶枝嘆口氣,僵硬的身體軟下來,頭靠著牆哀聲道:「還行。」
她皮膚極白極膩,半側臉時,從眉骨到鼻尖的弧度非常好看。
程漆看了一會兒,像受了蠱惑一般,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摸了摸她薄薄的眼皮。
陶枝隱約覺得程漆有點怪,頭晃著躲他。那手指就落到了她太陽穴上,輕輕揉按起來。他手法不知從哪學的,按起來格外舒服,陶枝小聲嘆了口氣,然後眼巴巴地看他:「我累。」
從程漆的角度看,她整個人籠在自己懷裡,巴掌大的臉就包在自己手心底下,那感覺就像……整個人都在他手裡一樣。
他聲音不由地放輕:「嗯?」
陶枝眨眨眼:「所以捏捏肩行嗎。」
程漆一怔,心想這是拿他當丫鬟使嗎,手卻聽話地落下來,按住她瘦削的肩膀。
陶枝享受著捏肩,滿足地哼哼兩聲,抬手拍拍他:「乖啊……」
程漆看她那樣兒,心裡居然奇異地柔軟,薄唇勾起來。
連程實這兔崽子都和別人好上了。
他這個當哥的……是得抓點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