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坦白
陶枝已經沒力氣驚喜,支撐不住,直接朝他倒了下去。
這次換程漆心驚肉跳,慌忙接住她,「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陶枝抓住他衣領,剛要張嘴,眼淚先嗒掉了下來。
程漆顧不上問方才的事,忙著給她擦眼淚,捧著她臉蛋揉:「哭什麼?」
「程漆,」陶枝眨巴著淚眼,渾身沒力氣,「你王八蛋。」
程漆嘆口氣,吻掉她臉上淚水。
違抗皇命,這是隆宣帝的逆鱗。他放走了唐閔,皇帝不會對他下死手,但懲罰是逃不掉的。他調息一夜也就能掩蓋過去,卻沒想到,被陶枝發現了。
更沒想到,陶枝居然……
此時他身上的凝滯鬱氣已經一掃而空,經年在臟腑間衝撞的那股黑氣竟然也沉澱下來,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輕快通透。
他想起那罐拿去給老六驗過的香粉,心中隱約的猜測終於被證實,一時心情頗為複雜。
但眼下什麼都不如懷裡掉眼淚的人重要,程漆揉著她身上,低聲哄:「我錯了,嚇著你了……我沒事,你看啊,我都好好的。」
陶枝靠在他肩頭,好半天才從驚懼中緩過來。身子還是乏累,她頭一回知道原來右手的香是有限制的,一下用得多了,便會覺得累。
房門關著,那股草木香無處可散,飄滿了房間各個角落。
程漆把她哄好了,抱著人轉向自己,低聲問:「能跟我說了嗎?」
陶枝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心下一緊,纖長眼睫跟著顫了顫。
她心裡有慌亂,保守這個秘密到現在,她不是沒想過告訴程漆,可這一天真的來了,她還是有點怕。
但即便是知道會被程漆發現,方才的事重來一遍,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救他。
因為她知道,被發現的恐慌,可程漆出事的恐慌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
程漆揉揉她眼下皮膚,手在她手背一下一下撫著,不催她。
過半晌,聽見陶枝低細的聲音:「程漆……」
「嗯?」程漆應一聲,胳膊摟得更緊,讓她趴在自己身上。
陶枝抬起頭,濕潤的眼睛看向他,低聲問:「這事上有許多匪夷所思的事,你願意信我嗎?」
程漆瞳孔黑沉,一眨不眨看她半天,才湊過去吻上她眼睛。
「信啊。」
他甚至有些得意地想,他自己就不是什麼正經玩意,陶枝大約是老天特意派下來的,他倆天生一對。
甭管她是能生死人能肉白骨,哪怕是能補天去,也是他的人。
陶枝窩在他懷裡,小聲把自己兩隻手的事和他說了。程漆聽完沉吟片刻,「這事不能告訴別人。」
陶枝點點頭,小聲:「本來也沒想告訴你。」
程漆一樂,知道她緩過勁兒了,於是抱著人在自己床上躺下,被子一蓋,把人壓向自己懷裡,「行,你能耐。」
陶枝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哪兒,臉發燙,掙動一下:「我、我回屋了。」
程漆一條腿壓住她,含住唇瓣咬兩下,聲音帶笑:「你看我可能讓你回嗎?」
陶枝躲他,只好把頭埋他胸口,「你想幹嘛。」
「不幹嘛,」程漆一手摟腰,一手摩挲著她纖細的鎖骨,低沉聲音響在耳邊,「……想睡覺。」
陶枝耳尖一炸,察覺到危險,立刻掙扎起來。
「別動,」程漆一下收緊胳膊,低喝一聲,「再動收拾你。」
見她乖了,程漆滿意地揉揉她後頸。然後捏著下巴把臉兒抬起來,好好親了一會兒。
陶枝被他親得暈暈乎乎,細碎輕柔的吻又落在耳際,她聽見程漆說:「睡,我就在這兒。」
她幾乎是立刻便有了睏意,窩在他懷裡慢慢闔上眼。
徹底睡過去之前她感覺到程漆給她掖了被子,最後吻一下她的鼻尖。
「怕什麼啊,一切都有我呢。」
聲音低沉,讓人安心。
—
到第二天醒過來,陶枝才反應過來,她還沒問程漆昨晚到底是怎麼了,倒把自己交了個底兒透。
她睡在程漆房裡,根本不敢出門,一直等到阿婆和程實出去了才悄悄探出頭來。
再問程漆,只說是和人動手的時候不小心碰了頭。陶枝將信將疑,很快被程漆鬧得把這事掀了過去,因為他這一天都待在家裡,還不讓她出門。
陶枝氣呼呼,乾脆關門到自己屋裡待著。
日子有過一個小波折,似乎又平靜地過了下去。
而廖清歡卻覺得,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她得知宋鳴鶴上門去找陶枝的那一刻,幾乎是五雷轟頂。她聽說宋鳴鶴從陶枝家回來,獨自一人喝悶酒,然後回到他們的家時,整個人也悶著沒有一句話。
廖清歡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一天,宋鳴鶴乾脆沒有回家住,她厚著臉皮打聽了一圈,才知道他睡在了一個朋友家。
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被陶枝拒絕了。
廖清歡心裡又是慶倖,又是嫉恨。她覺得陶枝一定是在欲拒還迎,這樣吊著人胃口,反而對她念念不忘。
思及此,廖清歡咬咬牙,她決定去找一趟陶枝。
她挑了個下午,走上了那條熟悉的路,剛一進窄巷,看見巷子裡有兩個人,一個是陶枝,另一個是位陌生男子。
廖清歡眯著眼仔細辨認半晌,認出來,那是她曾經對門的鄰居,也曾打過幾次照面,但一次也沒說過話。
陶枝格外不像話,正坐在牆沿上,懷裡抱著只貓。
那男子笑著站在院外,仰頭看她:「下來啊倒是。」
陶枝怒瞪他:「你把梯子搬回來!」
那男子故意逗她:「不敢跳?爺還能摔著你?」
廖清歡印象裡,那位鄰居總是一張冷淡的臉,眼睛半睜不開,根本不拿正眼看人。她從不知道這人還能露出這種表情,讓夕陽的光映著,格外溫柔。
陶枝恨得牙癢癢。小貓沒精神,陶枝想看看它,叫程漆搬了梯子來。待了一會兒它也不肯下來,陶枝想著梯子還在,乾脆坐在牆頭上,摸著她的毛。誰知一眨眼的功夫,梯子就讓程漆搬走了!
她心一橫,想著待會兒讓他吃一嘴貓毛,閉著眼往下一跳。
陶枝還沒覺出害怕,程漆的胳膊已經穩穩地摟住她,順勢抱著她往牆上一壓,就想親她。
這到底是在外邊,雖然沒有人經過,陶枝還是瞬間臉色通紅,猛地踩他一腳,轉身鑽回院子裡。程漆哼笑一聲,跟在她身後,帶上院門。
廖清歡一臉震驚。
陶枝過得很好,不僅很好,還有人疼她寵她。
廖清歡低下頭看自己。
腦海中忽然冒出個年頭,愈發清晰:如果當初沒換過來,那現在被人哄著,是不是就是她自己?
那本該是她的,又被搶走了!
廖清歡心裡滿是酸意,她狠狠地盯了眼那扇院門,眼中劃過算計。
—
院子裡,陶枝沒來得及抱著貓回屋就又被抓到,程漆摟著她腰緊貼在她身後,「你那個……香味,是不是可以更重?」
陶枝沒好氣:「幹嘛?」
「喜歡,」程漆鼻尖探進她衣領,「好聞。」
他一手抓住陶枝右手,五指交扣住,「能不能?」
陶枝把小貓舉到他臉上,恨恨道:「你聞喵喵!」
程漆險些吃到貓毛,笑著鬆開她,接過小貓,看她的眼神十分露骨。
陶枝別一下耳邊碎髮,瞪著他:「我就不該告訴你!」
程漆拉起她右手遞到眼下,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然後溫柔地、輕輕地吻在她掌心。
陶枝心尖一跳,從接觸的地方竟然爬起一陣酥麻。
程漆察覺,舌尖在她掌心帶一下,然後親她微微發抖的手腕,在她回不過神的時候俯身親上了她的嘴唇,「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