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惺惜 (一)
窗簾拉得死緊,先前聽聲音,似乎是下過了一場大雨,雨停了,外面是怎麼樣就一點也不知道了。
景仁如野獸般的發洩完畢了,就喘著粗氣,像是要死了一樣地從煙雲的身上下來,然後開始悉悉索索地提褲子,系皮帶。
煙雲茫然地看著他,想要從他那張陰沉而扭曲的臉上找出一些小時候的痕跡來,卻是怎麼也找不出來了,似乎從最初的最初開始,他就沒有跪過黃豆,沒有捱過打,也從沒有可憐兮兮地眼含過淚水。
大概所有的舊夢都是幻覺吧。
景仁站起身來,一個一個粗魯地開她房間裡的抽屜,終於找到了一捆麻繩,到煙雲的身邊,像捆牲畜般把她兩隻雪白的手腕併攏了捆到了椅子背上,又把她的兩個腳踝也如法炮製地捆住了。
煙雲任由他擺佈著,忽然輕聲問,“其實我一直也沒想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景仁怔了一下,冷笑了兩聲,忽然如孩童般對著她激動地控訴起來,“為什麼?你從來就沒看得起過我!小時候,只要有景和在,你就從來不會多看我一眼,跟我多說一句話!”
煙雲語氣平淡,“那你現在這樣,就能使我看得起你了嗎?”
景仁不出聲了,隔了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需要被你看得起。我……我只需要你服帖。”
煙雲笑了一聲,“這話也是那姓李的教你的麼?”
大概是真的被說中了,景仁剛覺醒的自尊心受到侮辱,惱羞成怒地罵了一聲“婊子”,就伸出手來,重重地卡住了她的脖子。
煙雲被他掐得透不過氣,很快便沒了知覺,景仁這才放開了手,驚惶失措地拍打起她的臉來。
直到她虛弱地再度睜開眼睛,景仁才鬆了一口氣,垂著手走到門邊,想到什麼,又回過頭來,對著她嘿嘿一笑,“你先老實待著。下午李爺要來呢。”
他砰的一聲關上門,又在外面啪嗒一下把門反鎖住了。
*
小暑回去時,那扇房門仍和他出去前一樣地被反鎖著,裡面什麼情形一點也看不出來。
拖地的人都走了,走廊上空空如也。
他用力地擰著門把手,一遍遍地搡著門。
沒有回應,裡面像是死一樣寂靜。
小暑停了一會兒,咬著嘴唇,又繼續用力地搡門,“煙雲……煙雲小姐……”
仍是沒有回應。
小暑慢慢地放下手,裡面忽然傳來了模模糊糊的聲音。
隔著一道門,煙雲聲嘶力竭地喊,“走。你走!”
小暑紅著眼睛離了門。
雨後的太陽正暖,人們一如往昔忙忙碌碌地聊天或乾活,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小暑從他們身邊跑過時,他們只是抬起頭茫地然看了他一眼,就又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小暑氣喘吁籲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從同屋小李的百寶箱裡翻找出來一把舊的螺絲刀,揣在口袋裡,又去尋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褲腰里,跑回了煙雲那裡。
那時候,他沒有考慮得太多,卻的確是存了要和他們同歸於盡的心。
他把螺絲刀捅進鎖眼裡,要把那鎖破壞掉一樣死命地撬。
手都握得破了皮,那西洋鎖卻是怎麼樣也撬不開來,然而仍是不肯放棄。
一個人的腳步沉重地迫近了,小暑一回頭,就看見了顧景仁那張隱在暗色裡的臉。
他這時候的臉,是再可怕也沒有的了。
想起他撕扯著煙雲衣服時的樣子,小暑腦子裡一片空白,到回過神來時,已經拔了褲腰里的刀沖他身上捅了過去。
景仁是萬萬想不到這小鬼竟然敢朝著自己衝上來,一失神就被他撲得打了個踉蹌,人真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了,小暑拿了刀朝著他的脖子捅,景仁很快的回過神來,仗著身高體壯,一把抓住了他拿刀的手,又不費吹灰力就把小暑整個人都按倒在了地上。
少年喘息著,盯著他的眼睛裡仍舊只有仇恨。
景仁拎起他的頭,一邊朝牆上沒命地撞,一邊罵,“小婊子養的小瘋狗。我送你上西天去。”
牆上留下了斑斑血跡,小暑也漸漸沒了聲息,景仁仍是不停地撞,像是要就這樣把他活活的撞到死。
“大少爺,你別把他弄死了。”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來。
景仁扔下小暑,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男人,他喘著粗氣,眼睛裡密佈著血絲,“李爺,這小瘋狗差點把我殺了。我弄死他又怎麼樣。”
李金“哦”了一聲,搖了搖頭,睨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暑,彎下身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還沒有斷,就又在他邊上笑嘻嘻地問,“好孩子,告訴我,你歡喜顧小姐是不是?”
沒有得到回答,李金就不慌不忙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把他頭上的傷簡略地包紮了一下,呵呵笑著,“別急呀,過會兒就見到了。 ”
李金站了起來,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到景仁耳邊去說了點什麼,景仁皺著的眉頭很快舒展起來,臉上逐漸的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
小暑被一杯涼水潑醒過來時,頭上的傷口火辣辣的,還是痛得厲害,眼前黑乎乎的一片。
他以為自己是死了,但其實並沒有死,一隻微涼的手正在把他的頭托起來,男人輕柔的的聲音裡仍然帶著一股殘酷的笑意,“你可要看看清楚啊。”
看清楚?看什麼?
視線在一點點的恢復過來,慢慢的,就看清楚了熟悉的房間和擺設——這裡是,煙雲的房間。
正前方,煙雲的手被捆著,人赤條條地跪趴在地上,一對修長漂亮的腿被分了開來,顧景仁在她的身後,一下下用力地撞擊著。
“哐當”一聲,是什麼東西在一瞬間破裂掉的聲音。
小暑掙紮起來,發出了嘶啞的叫聲,“放開她……我殺了你……殺了你……”
李金不由的失笑起來,“放開她?你要殺我?不好意思,不行的。”
小暑垂下頭去,立即又被李金硬拉了起來,強迫他看著前方,“不許低下頭。你看看清楚呀,看清楚她是怎麼被人操的。”
眼睛失了焦,麻木地睜著,麻木地看。
喉嚨口堵著,哭不出來,也再喊不出聲音。
好像是心深處最寶貝和愛護著的東西,卻被人硬生生扯了出來,扔到地上,踩得粉碎,粉碎,粉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