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影視城裡。

　　一個女明星穿著古裝，頭上是精緻的妝發。

　　戲還沒開拍，她坐在椅子上，刷著微博。

　　她在看的正是《巨星計畫》的甄選。

　　岳芍出道也不算短了，前幾年還不夠紅，評選四小花旦的時候，落了選。

　　這幾年來，岳芍兢兢業業地拍戲，也總算在娛樂圈站穩了腳跟，勉勉強強能和那幾個小花相提並論。

　　這場戲要開拍了，女主角岳芍把手機遞給身旁的助理，任由化妝師補了一下妝。

　　她站起身來。

　　岳芍聽到了身後有幾個工作人員在議論什麼事情。

　　這人的聲音很興奮：「我剛從《沈相》劇組回來。」

　　「快快快，拿到賀寒簽名了嗎？」

　　「我讓賀寒簽了兩個，這是給你的。」她說，「葉梵的也拿到了，她真人好美啊，脾氣也特好。」

　　岳芍停下腳步，很輕地嗤了一聲。

　　她現在演的這部古裝劇也算大IP了，但和隔壁劇組《沈相》是完全不能比的。

　　簡單來說，就是清粥小菜和燕窩魚翅的差別。

　　在日新月異的娛樂圈，新人層出不窮，岳芍也明白這條道理。

　　但是葉梵出道沒多久，第二部電視劇就能搭那麼多知名演員配戲，更不用說，男主還是最紅的賀寒了。

　　人都有嫉妒之心。岳芍不否認她很妒忌葉梵的資源，但她更不甘的是，葉梵只是一個流量比較大的藝人而已。

　　憑什麼呢？

　　憑她之前做過唐錦替身，憑她在真人秀上的表現讓觀眾開心嗎？

　　葉梵參演哪個節目或電視劇，總能小紅一把引起熱議，這種流量體質，是岳芍怎麼羡慕都得不來的。

　　「岳芍，你在想什麼呢？」導演喊了一聲，「戲要開拍了。」

　　岳芍漸漸斂起神色，她抿了抿唇，知道自己剛才竟然走神了。

　　助理走過來：「等會臨時加了個專訪。」

　　岳芍聲音很冷：「我知道了。」

　　鏡頭對準，岳芍開始拍戲。

　　她演戲那麼久，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套路，反正咖位大，這種情緒波動小的戲不需要什麼演技，過一遍就差不多了。

　　這場戲拍完後，岳芍還是心情不好。

　　她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接受了梨子娛樂的專訪。

　　梨子娛樂先問了戲的事情，然後好奇道：「娛樂圈很多藝人都接了真人秀，你有這個想法嗎？」

　　「我不認為靠真人秀吸粉是長久之道。」岳芍略帶諷刺地笑了笑，「演員是要靠作品的。」

　　「有些人啊，名氣都是虛的。實打實的收視率和票房才是最重要的。」

　　岳芍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宮廷。

　　近年來古裝劇頻出，幾個劇組都是在那裡趕場拍的。

　　而今天在那邊拍戲的正是《沈相》劇組。

　　記者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猛料，忙問：「近日大熱的真人秀《去旅行吧》，你有沒有看過？」

　　岳芍似笑非笑地看了記者一眼，不回答。

　　「《去旅行吧》的嘉賓裡，你覺得誰的名氣比較虛呢？」記者的問題很刁鑽，「葉梵，顧雅晨，或者是麥茹香？」

　　岳芍當然不會那麼傻，她只是模棱兩可地說：「我什麼都沒說，你可別亂寫啊。」

　　一句話把自己摘了乾淨。

　　到時候不管爆出什麼新聞，反正岳芍只要來句，我沒說過都是記者瞎寫的，就能洗清冤屈。

　　又蹭了《去旅行吧》和《沈相》的熱度，又顯得自己很清高，岳芍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然而，岳芍回到保姆車裡，經紀人就和她說了一件事。

　　經紀人：「我打聽過了，華瑞公司的人和《巨星計畫》的工作人員接洽過了。」

　　《巨星計畫》是為了選出秦安導演眼中最適合的女主角而舉辦。

　　如果華瑞公司聯絡了，那麼就意味著他們公司裡的藝人會參加這檔選角節目。

　　岳芍面色一變：「你的意思是葉梵很有可能會參加？」

　　經紀人點頭：「對，葉梵是華瑞力捧的新人，他們團隊感覺野心很大。」

　　「野心大？」岳芍諷刺道，「葉梵是唐錦替身出道的，現在難不成還想當小花啊？」

　　經紀人沒說話，他知道，因為前幾年沒選上四小花旦的事情，岳芍積怨已久。

　　過了一會，經紀人開口：「秦安導演的專案，大家都想要。」

　　岳芍眯了下眼睛：「這次選秀，我要參加。」

　　經紀人：「但是……」萬一輸了怎麼辦？她出道多年，名聲會受到影響。

　　岳芍：「葉梵能去？我不能去嗎？」

　　岳芍的眼神掃了過來，帶著明顯的不悅：「我說了，現在就去報名。」

　　經紀人應了聲：「好。」

　　岳芍今天的戲份拍完了，她來到化妝間，坐到鏡子前。

　　助理上前，幫她小心翼翼地摘掉髮間的裝飾，然後再拿掉耳環。

　　助理拿掉全部裝飾後，又幫岳芍換掉了戲服。

　　岳芍望著鏡子的自己，沉吟片刻。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了剛才工作人員的話。

　　葉梵美、脾氣好、演技好……

　　岳芍眼底閃過冷意。

　　別人對葉梵的評價這麼高，到底是奉承還是真意。

　　《沈相》拍攝劇組就在隔壁，她在影視城拍戲，來了這麼久了，還沒有和葉梵碰過面。

　　她知道葉梵就在那裡，但是她根本沒起過去看葉梵的念頭，因為她根本對葉梵不屑一顧。

　　可是今日，岳芍的想法卻極為強烈。

　　可能是被激的，又可能是起了較勁的心。

　　她想看看，別人眼中這個看似完美無缺的葉梵，真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岳芍和助理說了一聲：「你們先走，我有事等會再離開。」

　　岳芍卸了妝容，她帶著帽子，壓得低低的，往《沈相》劇組走去。

　　到了那邊，岳芍看了看周圍，沒有找到葉梵。葉梵現在在哪裡？

　　這時，遠處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她身材高挑，穿著一身淡藍色的長裙，長裙覆在身上，勾勒出她纖細姣好的身材。

　　她的妝容素淨，可這淺淡的妝容，越加顯得她眉眼明豔。明豔中，還帶著幾分清冷。

　　岳芍目光頓住了。

　　那人是葉梵。

　　就那麼遠遠望著，她都能感覺到葉梵奪目的美貌。

　　只要葉梵站在那裡，她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岳芍嘴角的笑意漸漸凝結。

　　葉梵竟然這麼美，比鏡頭上還要好看得多。

　　岳芍深吸了一口氣，不過，葉梵長得美又怎麼樣，演技不好，她也只能成為一個花瓶，拿不到《巨星計畫》的冠軍。

　　葉梵才出道多久，岳芍確信自己的演技比她強上百倍。

　　葉梵走到導演身邊，導演和她說了幾句，葉梵點了點頭。

　　和葉梵對戲的是老戲骨紀楓。

　　戲開始拍了。

　　將軍站在瑤光面前，大聲斥責：「瑤光，你不過是一個亡國的公主，你以為沈淵保了你，你就會安然無事？」

　　將軍怒目而視，他的語氣極重，字字斥責，毫不留情。

　　瑤光看著將軍，她身子挺直，目光堅韌萬分。

　　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害怕和恐懼。

　　瑤光冷笑了一聲：「瑤光孤身一人，早就不在意生死。」

　　這時，瑤光往前走了幾步，她的腳步那麼輕，每一步卻好似踏在了大家的心上。

　　瑤光直直對著將軍的目光，一字一句，猶如最冰冷的寒風。

　　「倒是將軍你，你殺了齊國上下數萬子民。」

　　「將軍，午夜夢回時，你能心安嗎？」

　　「卡！」這場戲圓滿結束。

　　葉梵抽離了角色，恢復了淡然，仿佛剛才那個大聲質問紀楓的那人，並不是她。

　　岳芍看著，心裡震驚。

　　那可是老戲骨紀楓啊，如果讓她和紀楓對戲，別說能表現好，她連那句斥責的臺詞都說不出了。

　　可葉梵和紀楓對戲時，她竟能做到不被壓制，還真實地演繹了那個角色。

　　岳芍不得不承認，她剛才真的被葉梵帶進了那個世界，感受到了瑤光的憤怒和諷刺。

　　岳芍眯了眯眼，看來葉梵會是她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不過，不管葉梵長得再美，演技再好，這次《巨星計畫》的冠軍她要定了，誰都不能從她手中奪走。

　　過了一會，葉梵的下一場戲也拍好了。

　　「卡！」導演喊了一聲，這場戲結束。

　　葉梵走到一旁，她偏了偏頭，視線看向不遠處的一個人。

　　那邊站著一個女人，她帶著帽子，帽子壓得很低，遮掩了大部分面容。

　　剛才在拍戲的時候，葉梵已經注意到，那人一直看著自己。

　　而且葉梵覺得，這人好像有些熟悉，只是她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一個男人走到那人面前，這個男人是《沈相》劇組的男三號，他和那人說起了話。

　　他們的話語細細碎碎地傳來。

　　「岳芍，你怎麼在這裡？」

　　「我今天的戲拍完了，隨便過來看看。」

　　「……」

　　岳芍。

　　葉梵仔細地回想，終於記起了這個人。她記得戴近山和她講過，《巨星計畫》選角節目中，岳芍也會參加。

　　原來是她。

　　此時，岳芍已經說完了話，她的目光重新落到葉梵身上。

　　葉梵也望了過去，她能清晰地看見岳芍眼中的敵意，岳芍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

　　葉梵眉頭微皺，看來比賽還沒開始，岳芍就把自己當成對手了。

　　《巨星計畫》競爭非常激烈，人人都想拿到冠軍，想出演電影的女主角。這條路上，肯定不會平靜。

　　葉梵沒有再看岳芍，她轉身徑直離開了。

　　別人怎麼想的，與她無關。

　　反正這次選角節目，她們各憑本事。

　　……

　　賀寒開車去了賀家大宅。

　　賀寒的父親賀振是賀氏集團的掌權人，他的工作很忙，經常不著家。

　　而賀寒的母親年輕早逝。

　　賀寒成年後，就搬出來住了，但是他會定期回一次家。

　　夜色正濃，黑色的汽車駛進深沉的黑夜中，車子緩緩開進大宅裡。

　　賀寒下了車，有人接過了鑰匙，幫賀寒把車停進車庫。

　　賀寒大步走向門口，房門打開，裡頭明黃色的燈光透窗而出。

　　在黑漆漆的夜裡愈發顯得明亮。

　　「少爺回來了。」

　　曹管家看到賀寒進來，面上帶著欣喜。

　　他讓其他人通知賀老太太下樓。

　　「阿寒。」賀老太太很驚喜，她快步走到賀寒身邊，隨即抱怨了兩句。

　　「你要回家，怎麼不和奶奶說一聲，奶奶也好多準備些東西。」

　　賀寒嘴角帶上笑意：「我只不過回趟家，不用這麼麻煩。」

　　賀老太太拉著賀寒到沙發上坐下，她吩咐一旁的管家：「讓王姨拿杯茶。」

　　賀老太太交代完，立即又看向賀寒。

　　「阿寒，你最近在幹什麼？」

　　賀寒抬眼看向賀老太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他想他應該猜到賀老太太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不過，這個問題他已經應付了很多遍，而且這一次他也不需要避開這個話題了。

　　「正在拍一部戲，沒有接其他的活動。」

　　和往常一樣，賀寒平靜地開口。

　　賀老太太一聽，心情很不錯地說道：「這樣好，工作千萬別太累了。」

　　下一秒，她眼睛轉了轉，又繼續旁敲側擊地問。

　　「那你最近應該挺有時間的吧？」

　　賀寒看出她的小心思，他的身子往後靠了靠。

　　他嗯了一聲，等著賀老太太下面的問題。

　　賀老太太：「我朋友的孫子大多已經有女朋友了。」

　　「那你……」

　　賀老太太還沒說完，王姨已經泡好了茶，放在了賀寒的面前。

　　賀老太太的話被打斷，她先止了嘴。

　　賀寒不緊不慢地拿起茶杯，熱氣模糊了他的臉。

　　賀老太太繼續自己剛才的話：「那你有什麼打算啊？」

　　賀寒故作不知：「哪方面的打算？」

　　賀老太太急了，她也不拐彎抹角，乾脆直說了。

　　不然按照她孫子的性子，繞到天亮都問不出話來。

　　「阿寒。」

　　賀老太太語重心長地開口：「你知道奶奶已經一把年紀了，也想看著你成家立業。」

　　「奶奶清楚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急這事，但是這麼多年了，你連個女朋友都沒帶回家過。」

　　儘管賀寒身處娛樂圈，但是他向來潔身自好，和緋聞不沾邊。

　　也難怪賀老太太急，她也不是舊觀念，只是想要有個人能和賀寒互相照顧。

　　賀寒獨立得早，一個人生活也不容易。

　　賀老太太：「你要不要考慮考慮這方面？」

　　說完後，賀老太太想，她是不是還得再多提醒他幾次。

　　沒想到賀寒沒有和平時一樣沉默，他突然出了聲。

　　「可以。」

　　賀寒的聲音沉沉落進房中。

　　賀老太太還沒反應過來，她仍在勸著。

　　「你一個人住很辛苦，奶奶想……」

　　「什麼，可以？」賀老太太猛地抬頭，滿臉的不敢置信。

　　賀寒臉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他笑了笑，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說可以考慮一下。」

　　賀老太太顧不得其他了，她趕緊詢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了？」

　　更令她吃驚的是，賀寒居然沒否認。

　　他點了點頭：「現在我正在追。」

　　賀寒又補上一句，他的語氣很真摯：「而且她人很好。」

　　賀老太太心裡大喜，她的孫子竟然開竅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賀寒沒談過戀愛，會追女生嗎？

　　她糾結了一會：「那需不需要奶奶教你啊？」

　　賀寒嘴角泛著苦笑，拒絕了熱心的賀老太太。

　　「你別擔心，到時候我把她會帶給你看的。」

　　第二天，賀老太太就把這話透露給了程萍。

　　賀寒的母親早逝，他和程萍的關係很親。

　　賀老太太本來就是閑不下來，操心的命。

　　她怕賀寒處理不好，二話不說就和程萍說了。

　　程萍對賀寒的事也很上心。

　　程萍一個電話就把賀寒叫到了她的家裡。

　　「什麼時候的事？」

　　程萍原本來想把葉梵介紹給賀寒，沒想到葉梵已經有了孩子。

　　程萍歇了心思。

　　現在，賀寒竟然悶聲不吭地就已經在追人了。

　　但賀寒卻一點也沒有透露那個女孩的資訊。

　　賀寒知道這事肯定瞞不住，不過他也沒想隱藏。

　　「幾個月前。」

　　程萍心想，這不是拍攝《潛伏上海灘》的時候嗎？

　　還是賀寒和葉梵合作的那段時間。

　　不過，她覺得賀寒說的人不可能是葉梵，他連嘟嘟是葉梵兒子這事都不知情。

　　更別說，兩人私下根本沒什麼接觸。

　　程萍沒有細問，賀寒的事情，她相信賀寒自己會處理好的。

　　這時，半敞著的房門中，嘟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姨婆。」嘟嘟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

　　剛才嘟嘟在房間裡和嚴筱筱玩，他好像聽到了叔叔的聲音。

　　於是，他就從房裡走出來了。

　　沒想到，叔叔真的來了。

　　嘟嘟噠噠噠地跑過來：「叔叔。」

　　嘟嘟眼睛一亮，那個能把他舉高高的叔叔終於來了。

　　嘟嘟趴在賀寒的腿上，仰頭看著他。

　　他的眼睛就像是兩塊發著亮光的黑寶石，純淨，沒有摻雜一絲雜質。

　　賀寒彎下身，低頭看著嘟嘟。

　　他對上嘟嘟的眼睛，兩人視線持平。

　　賀寒眸光微閃，他湊近了幾分，一直盯著嘟嘟的眼睛看。

　　嘟嘟歪了一下腦袋，他發現叔叔怎麼老是看著他。

　　疑惑的小奶音響起：「叔叔。」

　　賀寒看著嘟嘟的臉有些出神，這雙眼睛似乎似曾相識。

　　賀寒心裡突然湧出一個不可能的想法。

　　這時，他的腦海裡閃過葉梵的臉，和她那雙堅毅卻異常乾淨的眼睛。

　　葉梵，葉鐸。

　　這兩個名字真的是巧合嗎？

　　賀寒眸色一凝，他突然出聲，開口問了一句。

　　他放軟了自己的聲音。

　　「嘟嘟，你的媽媽叫什麼？」

　　嘟嘟沒有察覺到賀寒的情緒變化，他抓了抓腦袋，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賀寒。

　　三歲孩子的聲音軟糯糯的。

　　「嘟嘟的媽媽叫葉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