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禁地旖旎

　　墨瀾在一怒之下發動了月曜森林的部分隱藏勢力，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違反規則的。但基於其在月曜森林中地位的特殊性，墨瀾實際上又確實可以在特殊情況發生的時候直接動用一部分隱藏勢力，不需要經過討論和商榷。

　　可這樣一來，營救某個精怪是不是特殊情況，成為了長老會討論的的重點。

　　爭執了近三天，長老會遲遲未作出決定，最終還是由地位最高的大長老一錘定音——

　　墨瀾的行為雖然違反了規則，但由於其未造成嚴重後果，故判令其在消除影響後，於森林禁地處禁閉一年以作懲戒，同時剝奪長老資格五十年，以儆效尤！

　　懲罰措施出來以後，不少精怪都想著去求情一二，最後卻都被墨瀾攔了下來。

　　「我違背了規則，接受懲罰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這次是我行事衝動，我甘願受這懲罰，你們就不必再為我求情了。」

　　面朝眾精怪拜了拜，墨瀾在謝過大家的好意後，坦然接受了長老會的懲罰。

　　眾精怪被墨瀾勸服後，一一離開，可獨獨杜雋留了下來，似乎有話想和墨瀾說。

　　「怎麼了，你也有話和我說？不會也是想給我求情的吧。」交出了長老的身份牌，墨瀾轉身和杜雋一同往外走去，隨口說道。

　　「不會，我知道這懲罰已經是寬大處理了，再求情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杜雋一番往常的跳脫，搖了搖頭後，沉穩的說道。

　　「……你生病了嗎？怎麼感覺怪怪的，生病要治，諱疾忌醫可不好，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病？」

　　看了一眼不太正常的好友，墨瀾頓了頓後，還是玩笑道，似乎想避開些什麼。

　　「我沒生病。」杜雋也不生氣，發現墨瀾的避諱後，反而直接開門見山，「看來你知道我要和你說些什麼了，雖然你可能不高興我說的話，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喬榕……」

　　「我知道！」

　　墨瀾難得粗暴的打斷對方的話，神色也變得正經起來，重複道：「你要說的，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還這麼奮不顧身？！要不是長老顧念你這些年看守禁地的功勞，你以為你這次能夠這麼容易逃脫制裁嗎？我一點都不希望在懲戒台上看到你！」杜雋有些激動的拉住了墨瀾的手臂，試圖喚醒對方的理智，「你想想清楚，喬榕的身份不明不白，你就一定要認準他？難道你就不能換一個人嗎？哪怕是一個普通人……」

　　「停下！」

　　墨瀾見對方越說越不像話，臉上的神色也冷了下來：「這話我不希望從你口中聽到第二次，你是知道我的，我既然認準了一個人，我就絕不會放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這種事不適合拿來討論，我今天是第一次和你說這樣的話，也是最後一次。」

　　「……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

　　杜雋神色也沉靜下來，盯著好友的眼睛，他認真問道：「即使喬榕會害你一無所有，甚至失去修煉不易的漫長壽命，你……會不會後悔？」

　　「不會。」

　　回望向對方的眼睛，墨瀾神色認真且真摯，幾乎是虔誠的回答了這個問題：「退一萬步說，喬榕如果真的會讓我退回化形前，甚至直接殞命，那我也認了。人各有命，算我自己眼瞎，怪不得別人。」

　　「行！既然你自己都認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杜雋看著好友毫不作偽的表情，心中徹底服氣了。認命的嘆了口氣後，他似乎把心中的沉鬱一口氣全部呼了出來，再抬起頭的時候又恢復了一貫嬉皮笑臉的模樣。

　　捶了好友一拳，杜雋笑嘻嘻的揶揄道：「情種啊墨瀾，今天真的是讓我見識了了不得的畫面，佩服佩服。被你這麼一說，連我都想去找個人安定下來，好好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了呢。」

　　「算了吧，你的戀愛史已經夠豐富的了，還是不要再去禍害小姑娘了。」

　　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墨瀾嘴上嫌棄，心中卻因看到好友恢復常態而緩緩舒了口氣。

　　「好啦好啦，長老說要你消除影響呢，你有處理方案了不，要我幫忙嗎？」

　　「方案倒是有，如果你願意來給我做苦力的話，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做苦力？！你有沒有搞錯，我可是長老，你居然讓我去做苦力？信不信我趁機給你穿小鞋啊。」

　　「那你試試唄，到時候別說我欺負你才好。」

　　「作弊啊！有本事不要用武力，我們手談一局！……」

　　「手談你也贏不過我，何必呢……」

　　「喂！……」

　　把話說開了以後，墨瀾和杜雋重新恢復心無芥蒂的狀態，有說有笑地漸漸離去。

　　而在杜雋的友情幫忙下，加上虞家的積極配合，墨瀾沒花多大功夫就把之前暴露出來的隱藏勢力一一換了個殼，然後重新融入廣大的市場之中。至於中小企業和龍頭企業的激烈碰撞產生的各種影響，在兩方人都低調不做解釋的情況下，也慢慢消退了下來。

　　為了感謝虞家人的配合，以及多少出於彌補之前打壓對方股價，給對方造成了不小損失的心理，墨瀾順手幫虞家消除了市面上流傳的□□，又送了對方幾個不錯的資源和人才，稍稍彌補對方的虧損後才正式收了手。

　　「謝謝。」

　　接到虞涼撥過來的通訊，墨瀾微笑著搖了搖頭，實誠道：「我也是為了喬榕。這次的事情嚴格意義上來說你們虞家並不佔理，我願意幫你們挽回之前的損失也只是因為喬榕的關係。不過基於這一次，我想你也猜到了一些事情，喬榕之後和虞家的牽扯差不多就到此結束了，如無必要的話，你們還是不見面的好。」

　　「……我知道，但畢竟這麼些年，即使是一個陌生人，相處的久了也會有感情。我沒有辦法保證以後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幫我帶一句話吧。」虞涼沉默了一會後，淡淡道，「虞家會是喬榕永遠的後盾，只要他需要。」

　　「好，我會幫你把話帶到的。」墨瀾點了點頭，認真應下道。

　　「嗯，那就沒什麼事了，至於虞冀……」

　　「虞冀的事情我不插手，在我們這一邊，他的事已經了結了，之後要如何處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好，我知道了。」

　　光屏消失，墨瀾揉了揉眉心，放鬆的舒了口氣——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下面的事情就不是他們應該插手的了，而他也是時候去接受遲來的懲罰……

　　……

　　時隔一個月，當墨瀾利落處理完外面的事情，然後回到月曜森林的禁地處時，他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個狠狠的熊抱！

　　「唔哼……」

　　悶哼出聲，墨瀾猝不及防下立刻被撲上來的青年壓倒在地，險些被壓的岔了氣。

　　「墨瀾~你終於來啦，是來接我的嗎？」

　　親暱的蹭了蹭，喬榕看著好久不見的戀人，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纏到對方身上，一直不下來才好。

　　「……不是，我被關禁閉了，所以要在這裡待一年。」推不開身上纏著的「樹袋熊」，墨瀾無奈的放棄掙扎，「如果你要先出去的話可以出去了，我待滿一年以後再說，暫時不能陪你了吶。」

　　「那我也不出去了，我留在禁地裡陪你不就好啦，我最喜歡墨瀾了……」

　　不斷磨蹭著戀人的臉頰，喬榕把頭深深的埋進戀人的脖頸處，沉迷的吸了一口氣後，才滿足的繼續磨蹭。

　　「等等……喬榕你先起來，讓我看看你……你怎麼有點不對勁啊……」

　　終於察覺到戀人不正常的膩歪程度，墨瀾用蠻力拽起不斷往他懷裡擠的青年，手腳並用的把人固定住以後，他才仔細的打量起青年目前的狀態。

　　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除了臉色略有些發紅以外，墨瀾著實沒看出對方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然而，青年舉止間的不尋常卻還是讓墨瀾皺眉不已——這鐵定有問題！

　　「墨瀾？」

　　歪了歪頭，喬榕無辜的看向神情不對的戀人，神色間有些些的畏縮。

　　「嗯，我在。」

　　看出青年神色間的畏懼之色，墨瀾心中皺眉的同時，臉上卻收斂了不甚明快的表情，溫和試探道：「喬榕，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頭疼嗎？還是哪裡有傷？」

　　「沒有不舒服呀，我感覺很好呢，墨瀾來了以後就更好了！以前有一點點的無聊，我都只能和那邊的大樹玩……」

　　抖了抖耳朵，喬榕在發現男人的不善消失後，立馬又黏了上去，語氣還帶了絲委屈：「墨瀾以後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好不好？喬榕有點怕怕……」

　　墨瀾在聽了喬榕的抱怨後，終於感覺到哪裡出現了違和感。

　　——這是心智倒退的節奏啊！簡直是倒退回了少年，不，應該算是兒童時期了吧？

　　下意識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青年，墨瀾無意識的安慰了幾句，語氣顛三倒四的，似乎完全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喬榕啊，你想想，你看到我有沒有什麼想說的？真的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怔怔的愣了一會，墨瀾好容易抓回自己的神誌後，一邊動作溫柔的拍著對方的背部，一邊哄勸道。

　　——他不信一向思慮周全的戀人會沒有發現他自己的異狀，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線索給他！

　　「唔，不舒服？」

　　「對，你好好想想，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不舒服、難過、變小……」

　　耐心的誘哄著，墨瀾看著身形成熟卻神色幼稚的戀人，心生疼惜的同時，又有點手癢——這種看起來無辜懵懂的模樣真是太讓人有犯罪的想法了！忍不住想上手捏捏看，欺負一下什麼的，似乎不太正派？

　　「變小？有哦！」

　　喬榕恍然大悟的模樣讓墨瀾的思緒重新回歸到了正常的軌道上。

　　汗顏的唾棄了自己一句，墨瀾攬過依賴症爆發的戀人，小聲溫柔道：「那喬榕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呢？墨瀾一直都在哦，會一直聽著的。」

　　「唔，我好想是想和你說……」喬榕雙手環抱住男人的脖子，蹭了蹭後才語氣古怪的說道，「不用擔心，藥發作了，抱抱親親……」

　　抱抱親親？

　　墨瀾看著對方努力回憶並表達的模樣，腦子一陣發懵——這真的不是他聽錯了？抱抱親親是什麼鬼。

　　「……對了，還有這個！」

　　從男人懷中爬起來，喬榕拉著一臉迷糊的男人跑到了他日常躺著的那個位置，指著那個粗壯的樹根道：「還有這個，這個一定要看！」

　　順從的按照青年的意思低下身去，墨瀾一手牽著青年的手，一手則慢慢拂過那根樹根。

　　隨著手指的拂過，墨瀾能夠感覺到粗糙的樹皮上似乎有點點的不同。

　　一點一點仔細摸索著，墨瀾慢慢「讀」出了上面留下的信息，然後才對眼前的事情了解了大概。

　　原來，喬榕在禁地待了一個星期的時候，就感覺到自身情況似乎有些詭異。趴在地上抓昆蟲，爬上樹去揪樹葉，抓著樹枝盪鞦韆……每一次恢復正常，卻發現自己正在做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後，喬榕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那些注射進他體內的藥效終於發作了！

　　一開始已經有了類似的心理準備，喬榕在真正遇上這件事的時候也沒有過於慌張。

　　他先是趁著自己清醒的時候把所有的事情記錄了下來，又有條不紊的調配了抑制緩解的草藥，之後把真正解除藥性的方法一塊寫到了樹根隱蔽處。然後，他就待在禁地裡，藉著母樹身上龐大的生命氣息，開始了和那種藥物的對抗。

　　「……不用太擔心，我不會出事的。即使我留下的方法沒有起效，那我最多神誌倒退回幼兒時期，到時候你把我留在母樹身邊就好了，等到我成年的時候自然會恢復的。」

　　「讀」完了喬榕留下的話，墨瀾神色變換不停，隱約的磨牙聲斷續可聞——果然是沒接受到足夠的教訓，現在還能如此自然的說出「去留自願」的話來，這是把兩人之間的感情當兒戲嗎？又把他墨瀾當成什麼人了？！

　　心下是波濤洶湧的怒火，墨瀾手上卻一把把喬榕抱進了懷裡，狀似溫和的問道：「喬榕，你希望我離開嗎？永遠見不到的那種哦。」

　　「不要！」

　　喬榕聞言立馬眼淚汪汪的抱住了墨瀾的脖子，小聲哽咽道：「是喬榕哪裡做的不好嗎？你說了喬榕一定改！墨瀾不要離開喬榕好不好，喬榕以後一定乖乖的，不會犯錯了……」

　　「希望我不離開？」

　　「嗯！想和墨瀾在一起……」

　　「一直不分開？」

　　「要永遠永遠在一起，喬榕最最喜歡墨瀾了，墨瀾別走……」

　　摸著青年哭的慘兮兮的臉龐，墨瀾絲毫沒有故意趁人之危惹哭對方的歉意。在哄騙著對方發了誓，又寫了保證書以後，墨瀾收起手裡白紙黑字的保證書，這才滿意的抹去青年臉上的淚水，安慰道：「不哭了啊，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會離開。」

　　「好嗝，我乖嗝，乖乖的……」打著嗝，喬榕揉揉哭紅的眼睛，再一次作出了保證。

　　「嗯，乖孩子，這麼聽話我就不走了。」安慰的親了親對方有些紅腫的眼睛，墨瀾毫無誠意的繼續哄騙道，「接下來我和你玩一個遊戲，你也要乖乖的知道嗎？不能亂動亂叫哦。」

　　「好，我不會亂動亂叫的，我們玩什麼遊戲？木頭人嗎？」乖巧應是，喬榕懵懂道。

　　「不，這個遊戲叫騎馬……」

　　溫柔的附在戀人耳邊輕聲呢喃，墨瀾揮手打開禁地的結界後，耐心的褪下了兩人身上的衣物。

　　漸起的迷霧中，只有最開始的時候還能傳出幾句較為清晰的話語，之後再傳出來的，也就只有幾聲模糊不清的喘息和嗚咽聲了。

　　禁地從此刻起正式封閉。而留在其中的喬榕和墨瀾或許會一直留在那裡，也或許某一天又會再次踏出。

　　無論是花妖亦或是樹人，他們的一生都很漫長。既然如此，他們的未來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最好的祝愿也不過是希望——

　　紅塵千帆，繁華落盡，漫長的生命中，唯有彼此在畔，共享時光未央，歲月靜好。